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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郑茹兰是被饿醒的。
虽然说昨晚她跟着魏楚铭好好地吃了一顿,但当时毕竟是在猫的身上,她这位郑家的三姑娘却是完完全全地饿了一天,都没能吃上一口热饭就睡了过去。
婢女们本就等候在门外,听到动静,当即涌了进来。
郑茹兰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所面对的情况,眨了眨眼,满脸困惑:“这是哪啊?你们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几位婢女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应道:“是我们家大人带姑娘回来的,如果有什么问题,姑娘还是一会自己问大人吧。”
很显然,魏楚铭这是提前做过交待,特意不让这些人与她多做交谈啊。
郑茹兰知道问不出个什么,眨了眨眼也就没再说话了。
要个婢女打了热水进来,其他人便认真地替她梳洗了起来。
郑茹兰在家里哪被人这样伺候过,难免感到有些不太习惯,但是全身饿到没什么力气,也就由着她们折腾了。
片刻后梳洗完毕,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难免有些走神。
平日里她虽然没少穿色泽鲜艳的衣服,却很少做这样精心的装扮,而此时视线中的人一身紫衣,双瞳剪水,发际的配饰更是相映成辉,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风采。
不知道谁在旁边夸了一句:“姑娘你真好看!”
郑茹兰的脸不由地竟有些发烫。
若不是来了这首辅府,恐怕就算是到了日后出嫁的时候,也未必能有这般华丽的装扮。
郑茹兰忍不住又悄悄地朝镜子里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了心思,看了一眼落在了桌面上的那个小囊袋,快步过去拿起来放在手上轻轻地颠了颠,最后的一颗蜜饯就掉在了她的掌心。
比起好不好看,显然填饱肚子才是大事。
只可惜这其余的蜜饯,昨晚已经被身为猫儿的自己给吃完了。
郑茹兰不由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也不知道为何会落到这般自己与自己抢东西吃的境地。
她将蜜饯扔进了嘴里,在浓烈的饿意跟前也不矜持了:“几位姐姐,请问,有吃的吗?”
婢女只以为她会着急询问自家家大人的去向,没想到一开口居然是讨吃的,不由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有的,有的!”
说完便准备前去厨房,不料刚一转身便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那人,顿时心头一惊,慌忙行礼道:“大,大人!”
郑茹兰刚醒的时候便有人去告知魏楚铭了,此时他在门口已经站了一会儿,闻言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
众人闻言纷纷应下,转眼间便全部目不斜视地齐齐退了出去。
郑茹兰本来还因魏楚铭的突然出现而发呆,眼见着房门关上,才想起来要去挽留:“唉,请等……”
没等话说完,外头已经没有了半点声音。
郑茹兰:“……一下。”
别这么着急走啊,她好饿啊!!!
魏楚铭扫了一眼那小脸上郁郁的表情,饶有兴趣地问:“不想看到我?”
“当然不是!”郑茹兰其实也想尽快弄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忍着饿意旁敲侧击,“只是记得昨日昏睡之前还在那荒山野林,一觉醒来居然已在公子,呃,大人的府上,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魏楚铭:“朋友寻到我们的时候姑娘睡得实在安稳,实在不忍扰了美梦,便一起接了回来。”
这话的意思,竟还怪她了?
郑茹兰在心里暗暗地翻了个白眼,面上惊讶:“打扰大人了,实在过意不去。”
魏楚铭:“无妨。”
郑茹兰打量着他的脸色,试探道:“昨晚彻夜未归,家里想必已经急坏了,我也该回去了,打扰到大人的地方,改日再来登门道谢。”
说完,她抬起脚来就要走。
魏楚铭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
他的眼眸微微垂落,语调淡淡:“姑娘不必着急,令兄那边我已经派人知会过了,近段时日姑娘大可在这里放心住下,其他的事无需操心。”
郑茹兰定定地看着他,一时哑然:“我……在这里住下?”
听这话,魏楚铭倒是没有杀她灭口的打算,但是不让她回去,是软禁她的意思吗?
魏楚铭仿佛没有感受到她的视线:“姑娘放心,府上物件齐全,若有什么其他想要的,直接让人替你采办就是。”
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问题吗?!
郑茹兰暗暗地吸了几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这位大人,你我不过只有两面之缘,如今将我强留在府上,是否有些不妥?”
“怎会。”魏楚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一口一个大人的,可是已经知道,我是何人?”
郑茹兰听到这个问题,顿时一脸严肃:“不知!”
当然不能知道!
“那你可知,这里是首辅府。”魏楚铭眉梢微挑,“我做的事,从来都没有不妥两字。”
郑茹兰暗自想了万般说辞,却是没想到魏楚铭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直接暴露身份!
愣了一下之后,她心里一阵骂娘,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你居然是首辅大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面上越是诚惶诚恐,在心里就骂得越凶。
找不到说辞就直接拿身份压她,好歹也是堂堂权臣,怎能这般臭不要脸!
魏楚铭低头看着跟前看起来担心受怕地低垂在那的小脑袋,语调甚是自若:“那日猎场里的事不便外传,因此,在事情还没完全处理妥当之前,为了避免姑娘胡乱说出去,还请在我府上多委屈几日了。”
郑茹兰发誓:“我保证绝对不会乱说的大人!”
魏楚铭不以为然:“我觉得你会。”
“……”在短暂的对视之后,郑茹兰败下阵来,“能帮到首辅大人是我的荣幸,说不上什么委屈。”
确实不委屈,只是很气愤。
正疯狂腹诽着,忽听魏楚铭问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郑茹兰心里一惊,当即连连摇头:“大人怎会这么想!”
魏楚铭的视线从跟前的这张脸上掠过,嘴角浮起:“那就好。”
话音落下,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就在此时,一片寂静的周围忽然响起的一阵诡异的“咕噜”声。
郑茹兰可以留意到魏楚铭落在自己肚子上的视线,下意识地捂了捂,一股热意顿时冲上了脸颊。
丢人啊!而且居然还是在魏楚铭跟前丢人!
听她的肚子叫得欢脱,魏楚铭似乎这才想起:“姑娘昨日起就未进食,我让厨房做了几道小菜,应该马上就会送来了。”
虽然十分怀疑这人是故意吊着她,可是一听到有吃的,郑茹兰的眼睛顿时肉眼可见地明亮了起来:“谢谢首辅大人!”
魏楚铭没有应声,过了片刻后,说道:“还是叫我魏公子吧。”
大人这个称呼听多了,总觉得有些过分公事公办了一些。
就入魏楚铭说的,不出一会儿,果然看到厨房送来了吃食。
郑茹兰愤懑的心情终于舒畅了几分,心里迫不及待,却不得不按捺着挠心挠肺的感觉,端着姿态道:“多谢款待,那我,送送公子?”
魏楚铭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用,我不走。”
郑茹兰:“啊?”
魏楚铭转眼间已经在桌旁做了下来,朝她淡淡一笑:“我也还未用膳,就不麻烦厨房多准备了,正好一起。”
郑茹兰:“……”
以前怎没见这位首辅大人如此体恤下属?
奈何她也不可能开口赶人,忍了忍,努力保住了脸上的笑意:“也好。”
魏楚铭嘴角微浮:“无需紧张,随意便可。”
郑茹兰早就饿得够呛,听他这么说了,自然也乐得随意。
省了装模作样的做派,当即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先咕噜噜地喝了起来。
以前郑初柔就说过,看她吃饭的时候总会觉得很香,可因为这件事,也一度被郑子晋说过在饭桌上显得不够端庄。
不过这个时候,她却是巴不得更不端庄一点。
她又不想给魏楚铭留下什么好印象,自然不必要端在那里装什么大家闺秀。
若能让这个男人觉得她的行事过分粗鄙,莫给半点眼色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事了,说不定嫌她在眼前晃得难受把她打发了回去,那就更好不过了!
也不知是否感慨她的吃相,魏楚铭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郑茹兰的身上。
说是一起进食,他却一直淡淡地品着酒,碗筷未动。
郑茹兰很想忽视掉这样的注视,奈何只觉得在这般氛围下,脸上不由地浮起了些许隐约灼烧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就连啃着排骨的动作也无意识地放慢了下来。
魏楚铭在她这样的变化下,嘴角浮起几分,忽然开了口:“其实,郑三姑娘若真想离开,我这倒也有个法子。”
郑茹兰以为魏楚铭真的改变了主意,眉目一喜:“什么法子?”
魏楚铭的指尖轻轻地在桌面上叩了叩,视线投向了院落里的高墙:“现在众人都知我带了一个佳人回来,若直接从大门送出去,难免引人注意。不知道姑娘翻墙的技术如何,如果真的着急回去,这墙的外面正是南路大街,找个夜黑风高的日子,定然可以悄然离开。”
郑茹兰脸上的笑容僵住。
众所周知,首辅手下一众暗卫如狼似虎,这首辅府的高墙可并不比皇宫要好翻多少,怕是还没来得及爬上去,就已经被射成筛子了吧!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咬牙切齿:“魏公子说笑了,能够配合你的公务是我的荣幸,又何必急着走呢。不过是晚些回家而已,万一坏了大事,那才不好。”
魏楚铭点了点头:“姑娘如此体恤,在此谢过。”
“客气,客气。”郑茹兰敢怒不敢言,只能用手中的筷子戳起排骨,狠狠地咬了一口。
享受着肉块在嘴里化开的美味,她倒是慢慢地回想起了刚才魏楚铭说的那句话。
什么叫,众人都知道他带了一位佳人回府?且不说她是不是那个佳人,昨晚他到底在猎场里做了什么,怎么就变成“都知道”了?
……
郑茹兰不知道的是,这件事上魏楚铭还真没有骗她,外面确实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而且短短半日的功夫,便出来了数个版本。
“都听说了吗?首辅大人原来早有欢好,昨日围猎活动竟是直接把人给带去了!”
“你这消息也未免太不灵通了些,我舅舅的堂哥的儿子的表外甥可是在巡防营的!他都跟我说了,昨日首辅大人为博红颜一笑,直接把皇家猎场的猎物给清了个遍,最后还得劳他们整个部队前往,才得以全部运回大营。”
“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据说是首辅大人一厢情愿,对那位佳人求而不得,惊动了那么多的士兵实则是在猎场进行了一次演兵,这样兴师动众,就只为了博那红颜一笑啊!”
“首辅大人什么样的人物,居然会对一个女人迷恋至此?那得是怎样的绝代风华啊!”
“别的不说,昨晚我还远远地看了一眼那美人。刚好马车的帘子掀起了一缕,但只是这样,就已将我惊艳地一夜未眠。”
“这般美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有幸一睹芳容啊!”
“首辅府最近看起来忙碌得紧,又是订制衣服又是购买首饰的,就是为的那位佳人吧?”
“可不是吗!这两天好多大人也跑得颇是勤快,看来首辅大人是真的上了心,喜事想必也已经近了!”
“何止是近了啊!我可听说实则首辅大人与那女子早就私定了终身,孩子都已经怀上了,如今啊,那最多也就只能算是奉子成婚!”
众人一片哗然:“原来是这样!”
茶铺里的人谈论地兴起,没有留意到路过的女子忽地踉跄了一下。
云鬓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郑初柔:“姑娘,你没事吧?”
郑初柔:“……没事。”
如今盛京城里上上下下谈论的都是同一件事,如果不是知道这些流言当中的主角正是她的三妹,她本该也乐得当奇闻异事去笑上一笑。
但是,首辅府是怎样的存在,哪里是他们这种清流门第高攀得上的?
也不知郑茹兰如今是何情形,只希望她别有这些传闻当中的心思才好,若不然,有朝一日那位首辅大人最多也就添上一桩风流韵事,遭罪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寻常小民。
郑初柔是伤过一次心的人,知道这种感觉是何等的难熬,自然不想郑茹兰也继续按她的老路来走上一遭。
她拧了拧眉心:“云鬓,回去吧。”
虽说现在除了等待消息外也没其他的选择,但她觉得还是应该找郑子晋商量一下,看看能否找到什么途径,多少试着去打探些消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