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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过了几分钟,邢渊直起身子。
他脸上的倦意还是很明显, 但那双蓝眼睛却亮得惊人,看起来精神很好的样子。
叶文轩仔细看他神色,觉得这人想必是恢复过来了。
果然, 邢渊重新靠回墙边, 低声说:“谈正事。”
叶文轩便也重新打起了精神。
夜已经深了,但这栋住满了伊瑟拉成员的小楼里, 却没几个人真正入眠。
二楼的伤员正在等待医生的救治, 摩西和他的队友就着油灯审问战俘,另有一部分士兵埋伏在顶楼, 他们轮流值班,隐于暗处,监视着夜色中的废弃小镇。
三楼只有邢渊和叶文轩两个人。
肉罐头的味道还没消散,邢渊伸手将汤碗和空罐往桌子另一边推了推,开口道:“明天这里的人会往东走, 和另外两支部队汇合,然后开始进攻政府军的据点塞拉尔市。”
叶文轩心想果然如此,便问:“那战俘怎么处理?”
“都会被带走。你们几个也一样, 不过待遇会好很多。”邢渊道:“到时候, 那个女医生会被带去塞拉尔附近, 帮助我们治疗伤员。伊瑟拉军队善待医生, 过后应该会送她去库尔图营地。”
“其他人不会去战场, 而是被士兵带回伊瑟拉的据点城市, 然后严密关押起来。跟你一起的那几个,伊瑟拉可能要对外发一段录像通告,让他们的家属把人赎回去。”
叶文轩点点头:“你也要去塞拉尔?”
邢渊:“跳下飞机那次受伤不轻,伊瑟拉的人招揽我,请了医生给我治疗。相应的,我要帮他们打下三个据点。”
叶文轩:“……那你现在帮忙打下了几个?”
邢渊:“一个半。”
昏暗的灯光下,叶文轩看见他的额角还在往下滴血,忍不住凑过去,顺手拽了行军床上的床单要给他擦拭伤口。
“头伸过来,我给你擦擦。”他等对方低头,便用手里的布料轻轻摁住伤口:“你的头怎么还没止血。要不,还是让姬玛来看看吧,用酒精消消毒,小心伤口感染了。”
邢渊嗯了一声:“那你可以放过我的床单吗。”
叶文轩将沾了血渍的床单扔回去:“都这样了,睡睡染血的行军床有什么,多爷们儿啊。”
说要去叫医生,但实际上两人都没动。
叶文轩:“等攻下三个据点,你就能走了?”
邢渊想了想:“多半还是走不了。那时候要是还没死,伊瑟拉的骨干可能会想办法留下我,继续为他们打仗。”
叶文轩想说不然现在就逃跑,转而又想起自己那几个临时队友还被关在另一栋小楼里。
他其实不太关注那几个同行者,除了提姆的懦弱畏缩,尤来亚的种族歧视也让人生不出多少好感,姬玛是个好女孩儿,看得出这些反叛军对她也比较客气。
如果叶文轩和邢渊跑了,反叛军可能不会找姬玛的麻烦,但想必会迁怒剩下了几个人。
换了个话题,叶文轩问:“听说兄弟盟的势力不止在中东,非洲和俄罗斯也有他们的分支和附庸,他们通缉你,肯定也和其他组织打过招呼吧。伊瑟拉没有发现你的身份吗?”
“抓住我的当天就发现了,毕竟,我也有些名气。”邢渊避开伤口,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干脆走回去坐在床上,鞋也不脱就翻身躺了上去,一边答道:“伊瑟拉**军这一脉是反对恐怖主义的,他们和政府军的区别只在于政治意见不统一。相反,南苏丹还有几个**武装,规模没有伊瑟拉大,但是支恐。”
他含糊不清地说:“如果我当时是被其他军队抓住,可能就没这么好运了。”
叶文轩拖着椅子坐在床边:“累吗?”
邢渊:“嗯。”
叶文轩:“累也先别睡,起来先把姬玛叫来,让她给你擦点儿酒精消毒。”
邢渊:“不想动。”
叶文轩俯身,居高临下看他:“不要撒娇。”
邢渊:“……”
最后还是叶文轩出去叫了人,伊瑟拉的军人看见他就挂上诡异的微笑,吉恩也在二楼,听他说明原因,只笑笑说:“杰瑞很强壮,也很能打,这点儿伤不算什么。”不过还是让他去找姬玛要了点儿酒精纱布。
吉恩口中的“这点儿伤”在南苏丹真的不算什么,但如果还在国内,邢渊额头上那一指长的割裂伤,绝对算得上是触目惊心。
再次深切地认识到了这里与和平社会的不同,叶文轩拿着酒精纱布回到三楼,走廊上还是一个人也没有,叶文轩掏钥匙开门,进屋后再把门锁好,犹自不放心地又在门把上加了一层静电。
走到行军床旁,他刚准备找位置坐下,床上原本平躺着的男人猛地坐了起来。
一把匕首无声无息横在颈间,叶文轩还来不及反应,刀刃已经挑在他的大动脉上,只消轻轻一抹,就能割出一道足以致命的切口。
叶文轩:“……别动手是友军!”
邢渊清醒过来,他稍稍向后坐回床沿,抵着对方脖子的匕首也顺势撤回去。
叶文轩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抱歉。”邢渊用手掐着鼻梁提神:“这两天一直这样,还没习惯别人近身。”
叶文轩也没在意,拉着椅子走到桌边,道:“先别睡,坐这儿来,我给你头上消消毒。”
邢渊:“嗯。”
两人一站一坐,就着桌边的亮光,叶文轩把邢渊的半张脸都擦了一遍。没办法,邢总下了战场也不讲究,血都快糊到下巴上去了。
“还有伤口吗?”
“手上吧,已经没感觉了。”
叶文轩抓着他的手看了看,果然有很多细碎的血痂,遂又开始帮他一点一点消毒。
邢渊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低头摆弄。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走廊里人声渐起,有人一边上楼一边大声吆喝,叶文轩听出其中有摩西和吉恩的声音。
“杰瑞那家伙呢,这么快就睡了?”
“不不不,刚刚加西亚说他的小猫咪下楼给他拿药,这会儿估计……嘿嘿嘿……”
“小猫咪?谁啊。”
“就那个满脸麻子的,真没想到杰瑞喜欢那一款。”
有人立刻厌恶地嚷了一声:“靠,杰瑞竟然喜欢男人!”
“……那个黄皮亚裔?”摩西的声音里带着点儿不可思议:“这么丑的都吃得下,我现在开始对杰瑞那混球另眼相看了。”
叶文轩:“……”
他看了看邢渊,后者也满脸的一言难尽。
走道里,摩西还在继续说:“伙计们,想不想看看现场版?”
一群火气旺盛的士兵嘘嘘地附和,叶文轩表情诡异,对邢渊道:“现场版?伊瑟拉军队的爱好很广泛啊。”
邢渊:“……”
叶文轩正待再说,门口突然传来摩西一声惨叫,紧接着,又接二连三有其他人的叫声响起,基本都是“你身上怎么特么带电”“我身子麻啦”“嗷嗷嗷嗷”之类,不一会儿人声渐远,估计是都爬回自己房间了。
叶文轩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就是太过猥琐的下场。”
邢渊暂时不想说话。
叶文轩:“明天什么时候走?”
邢渊答:“太阳升起的时候。”
第二天,他们果然很早就收拾行囊整装离开。
叶文轩跟着邢渊坐在同一辆车里,感觉总有视线锁定在自己身上,其中包含的意味也是五花八门,十分让人蛋疼。
他和姬玛是人质中唯二两个能坐在装甲车里的,其他人跟着战俘一起挤在几辆军用卡车里,双手被缚,前后都跟着载有士兵的坦克,想上厕所也得听这群人的意思,要不就只能憋着。
头一回坐装甲车,要不是身份不对,他还真想跑去驾驶室摸摸方向盘。这念头被邢渊察觉,便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后颈,使力揉了两下。
“坐着别动。”他警告道:“他们很警惕,如果认为你是间谍,会立刻举枪射杀你。”
叶文轩不再探头探脑:“哦,虽然我不是特别怕。”
邢渊:“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他们交谈时说的是华文,一群伊瑟拉士兵没一个听得懂的,还以为两人在**,都不约而同发出嘿嘿几声笑。也有看不惯同性恋的,碍于邢渊武力颇强,便只在私下里小声讥讽,邢渊和叶文轩压根不去理会。
迟早要脱离伊瑟拉,又何必在意这些人的反应。
只是叶文轩不理他们,却有人专程跑过来撩拨,仿佛终于找到机会打压挖苦邢渊,摩西在众人原地休整的时候走了过来,看着两人的目光里全是不怀好意。
“杰瑞,老子前天才抓的人,一天时间你们就搅和在一起了?”他使用的单词带着侮辱意味,看着叶文轩便开始品头论足:“这货色真是,还没我抓的另外两个能看,他屁股上肉多吗?腿能勾住腰吗?干起来什么滋味儿?”
摩西:“哎,这么一看,晚上把油灯吹了也看不见脸,用着估计还是很舒坦的哈哈哈哈——”
不过出乎摩西的预料,邢渊没有被激怒,看着他的眼神仿佛还带了点儿怜悯。
邢渊冲他客客气气道:“说话注意影响,对两国邦交不太好。”
摩西:“……”啥玩意儿?两国邦交??
叶文轩也对他呵呵笑:“赶路不容易,天干物燥容易出事,自己注意安全。”
摩西:“???”这汤姆和杰瑞有病吧。
他又挑衅了邢渊半天,对方还是这几天雷打不动的面无表情,顶多看他的时候带着点儿同情,看得摩西自己先受不了了,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两句,这才败兴离开。
之后再上路,摩西不是这里被电一下,就是那里被电一下,有时候别人碰过都没事,他却连喝个水都能被水电到喉咙,撒个尿还能被电丁丁,简直被虐得很没道理。最后摩西什么东西也不敢碰,就坐在车里指挥其他人,就这样,还总是被座椅电到屁股和菊花。
其凄惨程度,简直比后面缩在卡车里动弹不得的战俘和人质还要不如。
邢渊同情的看了看后面那辆装甲车,然后对叶文轩说:“干得好。”
叶文轩谦虚回他:“过奖过奖。”
向东行了十几公里,队伍调整方位,没再顺着颠簸的土路继续前进,而是一拐弯踏进了路边的草原,渐渐偏离了原本的主干道。
此时是南苏丹的旱季,头顶一轮太阳照得树木都要干裂开来,草原上的河流湖泊锐减,野生动物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没,因此当车队横穿大草原时,叶文轩只能看到一片不怎么美好的风景。
临近中午的时候,车队终于停了下来。
叶文轩向外张望:“到了?”
邢渊:“前面有马伦的人。”
马伦是伊瑟拉军队第五精锐的队长,也是摩西等人口中的老大。
第五精锐部队全部集合,下一步便是要整装待发,前往塞拉尔市夺取控制权。
马伦对邢渊收了个男人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但就叶文轩的长相与他展开了深入讨论,他问邢渊是不是华国人都喜欢麻子脸那种款,这和他在脸书和油管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嘛。
不小心听了一耳朵闲话的叶文轩:“……”这武装分子还知道逛社交网站,可以说是非常与时俱进了。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