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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在这儿等我, 我去给你缴个费。”
赵夏艳看着排起长队的缴费窗口, 直接把老太太安排在了等候区的某个座位上, 然后自己拿着老太太的社保卡和医嘱去了排队的窗口。
她这个婆婆身体向来不好, 当年她刚生下儿子小超,婆婆本来说好要来替她带一段时间孩子,谁知道在下楼的时候, 把脚给摔折了, 不仅没能给她带孩子, 那段时间还不得不请了一个护工照顾她的身体。
或许是因为那一次摔伤过腿, 老太太从上了年纪后, 腿脚活动就没有以前灵敏了, 要是久站一会儿, 第二天连床都下不了。
因此在陪老太太看病的时候,排队挂号缴费的任务都是由赵夏艳完成的,她也习惯了帮老太太做这些事。
“那是您闺女吧,可真孝顺啊。”
和简母坐一块的,还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不过她没有简母幸运, 看病是一个人过来的,之所以在等候区坐着,是因为刚刚爬上爬下检查累坏了,要歇会儿喘口气,才能继续接下去的检查。
看到简母有小辈陪着来医院, 排队挂号缴费的工作也有人代为包办,这个老太太怎能不羡慕呢。
“嗨,那不是我闺女,那是我儿媳妇。”
简母看着已经冲入人群,估计还得排二三十分钟队的儿媳妇,心里并没有像边上那位老太太一样的情绪。
“呦,您可真有福气,遇到这么好的儿媳妇。”
她生了三个儿子呢,老大出国了,全家都在国外,老二老三倒是都在身边,可儿子总归没有女儿细心体贴,照顾老人这种事,都被儿子推到了儿媳妇身上。
可儿媳妇也不是她生的啊,人家也有自己的爸妈要照顾,能不能像自己的儿女一样孝顺,只能看命了,显然老太太命不好,几个儿媳妇倒是愿意出钱,可不愿意出力。
“好什么好啊,那是她应该的。”
简母撇了撇嘴:“她嫁到我们家来,除了最早那两年,再也没有给家里挣过一分钱,一直都是我儿子挣钱养她,要是她连陪我看病这样一桩小事都做不到,我儿子不就养了一个吃白饭的人了吗。”
说起儿媳妇赵夏艳,简母还有一堆抱怨的话呢。
“你说现在不到处都在说男女平等吗,我那些老姐妹家,哪个不是儿子和儿媳妇一样挣钱的,有些儿媳妇能耐的,甚至比男人还能挣钱呢!可我家这个儿媳妇啊,就是懒,当初为了生孩子养孩子辞职也就算了,现在孩子都念初三了,她怎么还不出去工作呢,可怜我儿子啊,为了挣钱养她,头顶都没头发了,这得费了多大的脑力啊。”
一想到儿子越来越稀疏的头发,简母就觉得心疼。
相比之下,每天伺候完男人和孩子就能舒舒服服躺在家里的儿媳妇赵夏艳,就让老太太很是看不惯了。
“你们光看到她伺候我,是个孝顺儿媳妇了,可你们也没看到她花我儿子钱时的狠劲啊,一根简简单单的丝巾,居然要四百多块钱,嚯,都够给我买两套衣服了,真是不自己挣钱就不知道挣钱有多难啊,你看看,我给她买的十六块钱一条的丝巾,她系着不也很好看吗?”
年纪大了,就是控制不住和人倾诉的欲望,尤其刚刚身边这个老姐妹夸赞儿媳妇的那番话在简母听来尤为刺耳,她必须和这个老姐妹好好掰扯掰扯,让她知道她眼里的孝顺儿媳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讨伐儿媳妇,估计是天下大多数婆婆们共同的喜好了,有她开了这么一个话茬,边上的那个老太太也有了聊天的欲望。
“四百块,那么贵啊,啧啧。”
老一辈节俭惯了,听到简母说她儿媳妇买一条丝巾都能花四百块钱,忍不住咋舌感叹,“不过你儿媳妇能花,也是因为你儿子能赚吧?”
要不然,一个家庭主妇,哪来的底气花四百块钱只为了买一条丝巾呢。
“那是,我儿子确实很有本事,一年能挣小一百万呢,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估计也就生了这么一个出息的儿子了。”
说道儿子,简母脸上顿时焕发出了不一样的光彩,往日总是佝偻着的背,也不由挺直了。
“哇!”
边上的老太太忍不住惊呼一声,小一百万,顶得上她二儿子三儿子两家加起来的收入了,怪不得她儿媳妇不上班,自己老公那么能挣钱,还缺媳妇那一份工资吗?
不过她知道,这些话简母肯定是不乐意听的。
“你说她自个儿不挣钱也就算了,娘家也不给力啊,她家还有一个哥哥呢,爸妈都帮她大哥去了,又不出钱,又不出力,现在谁家不是丈母娘帮看孩子的,就她家特殊,还得她辞职带孩子,将来她爸妈年纪大了,没准还要她出一份钱养老呢,这花的还不是我儿子的钱,唉,我真后悔当年让我儿子娶了这样一个媳妇,如果不是看在她还算听话,给我们家生了一个好孙子的份上,我都想让我儿子和她离婚了。”
其实一开始简母也没那么讨厌赵夏艳这个儿媳妇,可谁让简西出息了以后,和他们家来往的远房亲戚越来越多了呢。
那些亲戚明明离得很远,却很喜欢插手人家的家务事,加上简母住的老小区里一群爱道人是非的三姑六婆,时不时在简母面前说赵夏艳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说她不工作,就是在浪费简西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说她不是独生女儿,不能像他们家的儿媳妇一样,将来还能给他们孙子孙女带来一大笔资产……
类似的话听多了,简母也钻了牛角尖,越发觉得赵夏艳不好了。
“哎哎哎,可不能这么说。”
边上的老太太都惊了,她三个儿媳妇,一个在国外,另外两个倒是在身边,可是跟她并不亲近,老太太心里清楚,归结原因,还是因为两个儿媳妇刚嫁进来的时候,她也没有把人家当闺女看待,现在需要养老了,用得上人家了,人家也不会腆着脸上门,作践自己,想清楚这个道理后,老太太虽然偶尔还是会抱怨两个儿媳妇不够孝顺,可也不会再向以前那样强求两个儿媳妇像照顾亲妈一样照顾自己了。
可简母是为什么呢?就她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恐怕照顾亲妈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了,就这样,这个老太太还兴了想要儿子和儿媳妇离婚的想法,她儿媳妇摊上她这么个婆婆,也真是倒霉透顶了。
“你儿子挣那么多,估计工作很忙吧,你儿媳妇虽然不上班,可她得照顾你儿子和孩子,还得照顾你们这些长辈,单请一个保姆恐怕还做不了那么多活儿呢,她好歹给家里省了一份请保姆的钱吧。”
边上的老太太忍不住为赵夏艳说了一句好话。
“不就是烧饭打扫带孩子吗,咱们年轻时候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我们那时候也要在工厂做活儿呢,再说了,请个保姆是要工资,可保姆不会让我儿子再买衣服买包买首饰买化妆品啊。”
赵夏艳固执的觉得,这个儿媳妇就是占她儿子的便宜了。
两人聊的热火朝天,也没有注意到,赵夏艳已经排完队缴完了费用,正拿着医生开的药,站在背后听她们谈话。
赵夏艳听到的不多,但是简母那番她还不如个保姆的言论,却一字不落进入了她的耳中。
一瞬间,赵夏艳真的想将手里的药扔到垃圾桶里,扔下这个老太太一走了之,可在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后,赵夏艳还是像没事人一样走了过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冲着老太太喊了一声。
“妈,药我拿来了,我们回去吧。”
简母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胸口,看赵夏艳的表情一如平常,应该没有听到她的那番话,顿时就有了底气。
“你走路没声啊,差点没把我吓出心脏病来。”
简母也就敢背后说儿媳妇几句坏话了,当着赵夏艳的面,她还是不想撕破脸的。
“行了,不聊了,我先回去了,不过老妹妹啊,你那两个儿媳妇可真不像话,让你一把年纪了还一个人来医院看病,回去后,你可得好好和你儿子说说。”
临走前,简母还不忘教授那位老太太辖制儿媳妇的办法。
那个老太太只能应付地应了几声,脸上的笑容都是僵的,根本就不好意思看赵夏艳的表情。
从医院出来,赵夏艳将老太太送回家,教完二老这些药的服用顺序,还得帮两个老人购置足够多的食材,填满了大半的冰箱,做完这些事,回到家的时候,也已经是接近儿子放学的时间了。
赵夏艳根本没有时间生闷气,她还得给一家人准备晚饭呢。
所有人都觉得她丈夫挣得多,可日子好不好过,只有家里人知道。
百年年薪,扣完税也就七十多万,除去两套房近四十万的年房贷缴费,也就三十来万了,虽说另外两套房子出租后每年还能多十几万的进项,可全家人的保险费,儿子念国际中学一年十多万的学费,以及家里四个老人的孝敬费,和简家二老时不时的看病花销,让赵夏艳根本就不敢像外人想象的那样撒开手过贵妇人的生活,她甚至连请个保姆都不舍得。
赵夏艳加快速度淘米,可淘着淘着,回想起医院里老太太说起她时的那番话,终究是意难平,她把电饭煲内胆扔到水槽里,一边簌簌流泪,一边冲到了卧室,拿出手机,哆嗦着手给简西打了个电话。
“姓简的,你妈凭什么那么说我!”
她这些年劳心劳力伺候着一大家子,到头来她连保姆都比不上了,凭什么啊!
没来由的,简西就劈头盖脸挨了一通训,原身残留的意识又开始作祟,简西差点没有控制住脾气,反骂回去。
中年夫妇的争吵,大多都来的这样莫名其妙的,家常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把彼此的耐心都给磨光了。
“怎么了?我妈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了,我听你声音,怎么哭了呀?”
简西大概猜到原身的母亲说了什么样的话惹怒了这个一向好脾气的女人,可他还是很有耐心地问了一句。
男人的声音透过话筒,变得更加温和又有磁性,赵夏艳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丈夫这样有耐心地和她说话了,而且今天,她的丈夫还很担心地问她为什么哭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赵夏艳更加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