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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壮月 中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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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领军校尉的高声喝令,

    两侧的汉军动作划一地向集体后转,统统改成背向里面朝外。

    前三个,

    后三人;

    一共六名健壮的青年宦官扛着由璎珞和孔雀翎装饰的凤仪步辇,从两列南军中间穿过连接长乐宫和未央宫的复道。

    肩辇在轻轻地摇晃,翁主娇怀里抱着宠物兔稳稳趺坐其中,无聊地向两边张望。

    深春时节的未央宫繁花似锦,枝繁叶茂。

    凌晨的一场细雨将花瓣和枝叶洗刷了一遍又一遍;此时看去,轻绿浓翠鲜艳欲滴,姹紫嫣红异常分明。

    大概是为了早晨的迟到大感抱歉,太阳从升起后豁出去的尽心尽职。

    在炙热阳光的照射下,花树苗圃园中殿顶的水分迅速地蒸发,如烟如雾般环绕在后宫一座座殿台楼阁周围,远远望过去好似――仙境。

    慢慢抚摸胡亥的背,馆陶翁主的凤眼微合,眸光中带出一丝讥讽――仙境?

    仙……境?(⊙_⊙)?

    从复道下来,肩舆在一个岔路口减慢了速度。

    两条路都通‘宣室殿’。右边一条先穿掖庭,过中宫椒房殿后再到宣室殿;左边则是取道青石主宫道,经由几处宫内官署后直达皇帝舅舅的办公地点。

    带路的内官相上拱手:“翁主?”

    目光往两边一扫,馆陶翁主阿娇抬手,在左扶栏上重重一拍。

    宦官们会意,步辇转向左侧的石阶宫道。

    跟随的吴女官向凤舆上张张,

    扭头怒瞪鲁女两眼,再然后却暗暗叹了口气:

    那件事之前,

    翁主无论是自己来还是跟着母亲来,绝大多数都走右边那条;

    而那件事之后,

    阿娇翁主的足迹从此止于椒房殿,再没踏入过未央宫的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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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进中的肩舆又变慢了。

    馆陶翁主阿娇感觉到,用指节去扣栏杆上的铜饰――飞鱼黄金指环上镶嵌的祖母绿敲在青铜的雕饰上,发出清悠悠的低鸣。

    步辇之下,

    传来小黄门尖尖细细的回禀:“翁主,前方……乃建陵侯。”

    ‘建陵侯卫绾?河间王表兄的王傅,刘则家表嫂的祖父唉!’ 把兔子放到脚边,娇娇翁主在前栏的中间连拍两下。

    “唯,唯唯,翁主。”

    接收到指令的宦官们小心扛着肩舆,慢慢地退到宫道下,为前面的来人让出道路。

    头戴三梁进贤冠、身穿黑色官服的建陵侯卫绾在不断的‘叮叮’‘啉啉’中徐步而至;经过步辇时略停,冲舆上的馆陶翁主陈娇合袖一揖。

    陈娇自辇上欠身,回礼如仪。

    一应的宫娥从人垂手列队,静谧无声。

    待建陵侯走过去很远,馆陶翁主才又拍一拍栏杆。

    步辇再度行上青石宫道,前呼后拥地向宣室殿进发……

    可没走多久,肩舆又慢了。

    这回宦官不必费事禀报了,长信宫诸人马上就辨认出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叫声:“阿娇,阿娇,阿……娇!”

    阿娇掀起锦帷,就见十多个侍从武卫之类的人大刺刺占住宫道正当中,将原本宽敞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这群人个个做紧身打扮,小冠软甲佩剑背弓,抬头挺胸气焰高涨――若不是宫禁重地实在无可能,活脱脱像是伙预备劫道的强盗。

    为首的少年郎皮肤微黑,隆准高鼻,浓眉大眼,又高又壮。

    全套亲王制的武弁服,从头上的赤弁冠到脚上的赤舄,i衣、i裳、ik……统统红彤彤。他肩后半步的距离,是两个与之年纪相仿的大男孩,一人温文尔雅,一个秀美绝伦。

    吴女掩口,笑出了声:“翁主呀,乃……胶东…大王……”

    宦官互相瞅瞅,合作着预备让肩舆落地。可还不等六个宦官驻足停稳,大汉的胶东王就满嘴嚷着“不必,不必”冲了过来。两条长腿三步并作两步,最后一个大迈跨,纵身飞蹿了上去。

    ――步辇大摇,十二条腿齐齐哆嗦。

    “阿娇,阿娇,今时早呀……”

    刘彻随口扔出一堆嘘寒问暖的问题,人笑嘻嘻地挨过来,鼻尖眼看着快抵上小表妹的脸了。

    ――六人行额头滚汗,张张脸做‘呲牙咧嘴’状。

    紧紧抓牢扶栏,阿娇没好气地推了胶东王表兄一把――再过来的话,重心严重偏移,肩舆非翻了不可。

    “哦?噢,阿娇……”

    总算意识到平衡的重要性,赤色少年赶紧和表妹并肩坐坐好,不再为难下面那六个。

    见冠帽造型奇特,阿娇好奇地伸出手,去摸胶东王表兄头上戴的赤红弁冠。刘彻扬头、低头、再扭头,很配合地让小表妹看个仔细。

    赤色的弁冠上并排十二p,每条缝隙中都y了五彩的玉珠,落落如星,璀璨光华。

    收回手,娇娇翁主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赞叹:‘漂亮!真漂亮!!且……英气逼人!’

    心领神会的刘彻立刻骄傲地昂起头,兴致勃勃加以介绍:“阿娇,此冠弁服也。《礼》曰,凡兵事,韦弁服;胝朝,则皮弁服;凡甸,冠弁服……”

    听到如此长篇大论的炫耀,娇娇翁主莞尔,抿抿小嘴,在心里笑:“阿彘表兄……还真是不经夸啊( ⊙ o ⊙ )啊!”

    水汪汪的凤眼在刘彻腰革带上挂的两长一短三柄剑来回打量,最后停在对方斜背的长弓上,小贵女的怀疑之情溢于言表:‘看上去倒是像模像样,那么大一张弓。’

    ‘不过,胶东王表兄,你的箭法……行吗(⊙_⊙)?’

    根据在皇帝舅舅身边获得的信息,诸皇子中刘彻的骑射水平不差,但也绝挤不进‘前三强’。撇开马术不谈,箭法最好的皇家表兄是――胶西王刘端。

    ‘就知道但凡涉及射箭,阿娇就只会想到……刘端。’

    胶东王被刺激到了,反身取下长弓,将弓弦拉得‘嘭嘭’响;拍着胸脯保证说他现在的射箭功夫与日俱进,进步神速,绝不逊色于任何其他皇子。

    “翁主,大王夙兴夜寐,手足胼胝,以求精技。”萧琰听到这里,主动出来为刘彻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背书。

    旁边的韩嫣频频点头,以示支持:“吾王……勤勉。”

    两个伴读的帮腔,让刘彻的脸色好了许多。

    娇娇翁主眨眨眼,客客气气不露任何异色――没办法,胶西王表兄的神箭是小贵女亲眼目睹亲身经历;印象之深刻,地位之崇高,不容动摇。

    不需要言语也清楚陈表妹的想法,胶东王心里七个不平八个不忿,这个怄啊!

    胸膛剧烈地起伏起伏,刘彻第无数次埋怨姐姐们曾经的多事:‘哼!当初……要不是两个姐姐碍手碍脚,一箭射穿狗头的就是我了!何用象现在这样,样样落到刘端后面……’

    步辇晃悠悠的,很合乎逻辑地比之前慢了许多。

    舆上辇下陷入宁静――略带尴尬的宁静。

    大汉的胶东王刘彻在生闷气,

    馆陶翁主在看风景,

    胡亥在打盹,

    萧琰在陪笑,

    韩嫣在陪走,

    鲁女在发愣……

    见表妹都不来安慰安慰自己,刘彻愈发感到心气难平;斜眼看到空中有鸟儿飞过,忙抓弓大喝一声:“韩卿,箭囊!”

    韩嫣举双手过顶,奉上箭囊;囊内,二十支长箭满满当当。

    也不叫步辇停下,

    胶东王在兀自轻晃的肩辇上就势半跪半坐,挽弓、搭箭、瞄准……

    弓弦一响,

    羽箭凌空而发,冲着天幕中某个移动的黑点飞驰而去!

    高空划过一声长长的哀鸣……

    黑点,越来越大;

    惨叫着,翻滚着,呈抛物线跌落在远处的林子里。

    韩嫣不声不响地起身钻进树林,没让两位小贵人等多久,就提回了猎物。

    可怜的鹳,竟然还没咽气?~~(snt) ~~!

    带着那根穿腹而过的长箭,鲜血滴淋地,一声接一声地哀嚎。

    阿娇用惊讶并敬佩的目光注视刘彻。

    即便未能一箭锁喉,但能在晃悠悠的肩舆上以如此不正规的姿势一矢中的,胶东王表兄在骑射上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

    刘彻给娇娇表妹看得尾巴都要o(n_n)o~翘起来了!

    手探向箭囊;正打算再射两箭显显本事;耳际突然收到刺耳的言语:

    “中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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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音注释】

    i(mèi)衣:i,赤黄色。

    ik(mèi gé)染成赤黄色的皮子,用作蔽膝护膝。

    舄(xi ):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