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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狼崽气得要跟她理论。
个头虽然小,却气势十足,小小年纪护在他娘身前,生怕丑姑被欺负了去。
丑姑却抱住往前冲的孩子,阻止他没说完的话,低垂着眼道歉,声音又轻又沙哑,据说是小时候脸扑进火堆烧到还熏坏嗓子:“对不住,这是几个鸡蛋,给三宝补补。这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娘!”狼崽子气得挣扎开,“我真没抢他的,是别人给我吃的……”
“那你说说看是谁?谁家这么大方还给你糖吃?”钱孙氏吊着眼,压根不信,就算真的有这个人,这小杂种也不敢说吧?否则早就说出来而不是等到现在。
“我……”果然,小孩卡壳,嗫喏着嘴,咬着后槽牙头一偏,没说。
焦昀乐了,还挺讲义气。
看来是不想把他牵扯在内,这小孩怕是知道他跟钱家关系不好,怕婉娘病着供出他后让他吃亏?
钱孙氏得意,三.角眼滴溜溜转着,得寸进尺:“大家伙瞧瞧,果然是没爹教的孩子,张嘴谎话就来。我家三宝多乖一孩子,怎么会撒谎?虽说是小孩子争抢,可俗话说的话,小时偷小,大时可就是当强盗的苗子!为了给他个教训,丑姑你也别说我老婆子欺负人,这样好了,这几个鸡蛋呢,老婆子收下了。可抢了我家孩子的糖却还死不认账,这事可不能这么善了,想道歉,一斤糖。”
钱孙氏这话一落,村民倒吸一口气,好家伙,一斤糖,她怎么不去抢?!
有同情丑姑的,却也不想惹得一身腥,这钱孙氏做的事他们也听说了,连亲孙子都敢下手,这些年装得这么像,就怕以后被记恨上使阴招。
一时间,没人开口说什么。
钱孙氏被拆穿后,破罐子破摔:“怎么?不行那就带去给里正好好瞧瞧,不是我们松郡村的就不是,这根子啊……就不好。”
丑姑一直死死按着怀里挣动的小孩,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小孩气得眼神凶狠,可被丑姑捂着嘴,发不出声音,丑姑弓着身,赔礼道歉:“我没教好孩子是该道歉,可、可一斤糖是真的……拿不出。”
糖是稀罕物,最便宜的一斤要近一两银子,别说这么多,一百文她都没有。
“这样啊,那写个收据以后还也是可以的。”钱孙氏得意笑笑,只要她签了,这利滚利,等时机到了,她现在住的那个房子,可就归她钱家了。
焦昀差点没骂出一句老泼皮,她那心思就怕昭然若揭,丑姑怀里的孩子扭着就要冲出去。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带着小孩子的天真与懵懂:“咦?原来抢一块糖都要赔一斤糖的呀!”
他这清脆的一声众人都看过去,等看到是钱老二的那个独子。
钱孙氏看到焦昀就眼前一黑,想到她吐出去的银子,就恨得牙痒痒,她在松郡村这么多年,头一次吃这么大的闷亏。
双手掐腰就要骂出声,结果对上小崽子笑盈盈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之前大宝二宝被算计的事涌上心头,她迟疑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看到这瘦猴一样干巴巴的孩子摸着下巴,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阿婆你这账算得真好,我咋没想起来呢?一块糖赔一斤糖,那你家吃我家八只鸡,三只鹅,一块老腊肉,一堆野味……天啊,这笔账太好了!我算算,一斤糖五十颗,也就是阿婆你一下子涨了五十倍呢!那我这八只鸡就是四百只!三只鹅就是一百五十只!”
焦昀已经没算完就开始拍着手,比着拇指:“阿婆你算得真好,那……掏钱吧。”说罢,小手一伸,让钱孙氏眼前一黑一黑的。
“夭寿啊,要了老命喽,这是趁火打劫啊……”钱孙氏这一哭嚎,让村民反应过来,噗嗤一声不知谁先笑了一声,大家伙都笑起来。
趁火打劫,这还不知道到底谁趁火打劫,看人家孤儿寡母就狠欺负。
因为小焦昀出头,村民有真的看不过去的,总不能被一个小孩子比下去,吆喝出声:“钱老汉家的,这笔账我们都觉得好,让丑姑给你一斤糖,不过你这改明也得把同样该算的还回去啊,不然,你这可就不讲理啦!”
躲在屋里的钱老汉觉得没脸,大概也怵之前焦昀说要去衙门告状的事,“多大点事,行了,都回来,该吃晌饭了!”
钱孙氏缩了缩脖子,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
可钱孙氏这边算了,焦昀却是迈着小步子走过去,绕到钱孙氏面前,一歪头:“阿婆,不还钱啦?”
钱孙氏剜了他一眼,怕老头子回头骂人,就要提着鸡蛋回去。
赚几个鸡蛋也好。
焦昀却是拦着不走,“阿婆你急啥?我还有事要找三宝呢。”
钱孙氏一紧张,把三宝搂在怀里,“你还想干啥?”
焦昀不说话,只笑眯眯看着三宝,他比三宝大两三岁,可个头却差不多,他这一笑,三宝就抖一抖,心虚低头。
焦昀大声喊了声,“我瞧见了,的确是有人给柏哥儿的金丝糖,可贵了呢,一块要一百文,你家三宝吃得起吗?三宝啊,刚刚你也听到了,骗人一块可要陪一斤的,我算算啊,这一块金丝糖老贵了,一百文,这一斤就是五十颗,差不多就是五千文,五两银子……”
“你胡说!明明就是普通的酥糖,三十文钱!我都听焦狗子说了!明明就是你给这狼崽子普通的酥糖,怎么就……”三宝被这么一吓唬,加上焦昀故意让他觉得一块要赔一斤,再稍微一带着走,果然让他情急之下哭着喊出来,喊到一半被回过神的钱孙氏一把捂住嘴。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钱孙氏脸青一阵白一阵。
焦昀满意了,退后两步,歪着头无辜笑:“原来……你也看到是我给的柏哥儿酥糖不是金丝糖啊,可你怎么说柏哥儿抢你的?你家这月祭祖不是用的最便宜的糖块吗?”
三宝才五六岁心态彻底崩了,哇哇哇大哭起来,“是我偷吃了家里的糖块,怕被骂才说他强的,你才是我堂哥,为什么给他糖不给我?”
焦昀哼笑一声,“那是因为这糖是焦叔叔给我的,而你欺负打柏哥儿,我这是为了替你赔礼才给的,结果你倒好,看到了小小年纪却冤枉人,撒谎成性,这话阿婆你刚才怎么说来着,小时偷小,大时可就是当强盗的苗子,原封不动还给你们!”一窝子臭不要脸的。
“哇!”三宝彻底哭着跑进房子里了。
钱孙氏气得头皮发麻,这时候钱老汉终于出来了,“还不回来!”
钱孙氏张嘴想说什么,可还是走过去,钱老汉开始唱白脸,给丑姑道个歉,也给小的说句好听的,还拿出几块糖,那种质量很差的,也不知放了多久,有点黏黏的,柏哥儿扭头愤愤的。
钱老汉也没当回事,这才面向村民,“让大家看笑话了,这就是一场误会,让丑姑和柏哥儿受委屈了,这是之前丑姑拿来的鸡蛋和我们表达歉意还回去的几个,大家都是邻里,你看这?”
丑姑一直垂着眼,她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把她刚刚拿来的几个拿出来,抱起柏哥儿走到焦昀面前,低头摸.摸他的头,把鸡蛋放在他兜里,哑声道了谢,就弓着腰抱着柏哥儿走了。
柏哥儿静静趴在她肩头,看着焦昀眼圈红红的,很快把小脑袋埋在丑姑怀里,母子两个很快就走了。
焦昀没继续跟钱孙氏理论这事,他看出来丑姑不想惹事,孤儿寡母日子不好过,以后还要在村子里。
之前丑姑那么做小,是怕柏哥儿受欺负,可听到柏哥儿被三宝他们打显然是心疼了,再也没开过口,可她要在松郡村过下去,只能忍了。
焦昀懂了,替柏哥儿洗脱清白就话锋一转,看也没看钱老汉,扯着嗓子:“我那入赘的爹啊,你还回不回家?不回以后也别回来了,入赘的竟然还甩脸子,不想回就把当初的聘礼五十两还回来!”
他这一嗓子,让已经打算回去的村民脚步一顿,又默默退回来,装作根本没离开的模样,竟然好戏还有后场?
入赘!聘礼!五十两!
昀哥儿这是被自己爹谋害这次气得直接撕破脸了?毕竟钱老二最不喜的就是被人提及入赘的事!
别人是为母则刚,昀哥儿这是为子则刚?
村民浑身上下都写着两个大字:八卦。
钱老汉当年不是说五两吗?
这直接加了十倍!
当初老秀才对外招聘确实是五十两,后来定亲后,有人问钱家,说什么只是同情老秀才没了儿子,看小夫妻感情好干脆入赘,只象征收了五两而已。
结果!竟然还是五十两!
这不还是卖儿子?
最后钱也拿了,好人也被他们当了,这还真是人财两得。
钱老汉脸那叫一个黑:“昀哥儿,我们是一家人,那是你亲爹,怎么会不回?”
钱孙氏已经要跳起来,被钱老汉背着身斜睨过去,瑟瑟一顿,小脚迈过门槛进了门,去把老二赶出来。
老头子意思明显,丢人已经丢得够多,想要脸,他要人就先送回去。
钱孙氏舍不得钱老二这个苦力,可不敢惹老头子。
焦昀看钱老二缩着脖子出来,嘲讽笑笑,转过身,朝村民咧着嘴笑呵呵的:“叔叔伯伯大娘大姐们回头见啦,我娘病了,这不家里没人,这才喊我爹回去,等以后我娘好了,请你们吃饭啊。”
村民没当回事,焦婉娘家不好过,他们这几年看在眼里。
可别人家的事,他们不好插嘴。
不过小焦昀因为这次的事,改变倒是挺多的。
回去途中,只剩焦昀父子二人,焦昀在前,钱老二在后。
要是以往钱老二肯定甩脸子,早上差点要了小焦昀的命他心里没底,虽说不喜欢,这会儿瞧着瘦瘦小小的焦昀,天平又偏了。
焦昀懒得理钱老二,只是快到村头时,远远瞧见有两个佩刀穿着衙门衣服的衙役走过来,看到他们紧盯着,瞧见钱老二怂包缩着脖子,把头扭过去。
焦昀却在他们经过时回头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