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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淳于钊带回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贾元春被皇帝训责了,这是她当了才人以来的第一次!
林默本来是歪在床上的歇着的,听了这消息,便猛地直起身子,却因为尾锥部立时传来的疼痛弄得“嘶”地一声,淳于钊急忙快步走过来,又把他按回了床上躺着,说:“我说与你听便是了,起得那么猛做什么?”
林默忿忿地说:“现在装好心?那你今天早上怎么就……叫你停你都不停……”
淳于钊也挨着他躺下,一只手给他揉着后腰,一边说:“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我哪里知道你那么娇弱,都歇一晚上了还没有缓过来……”
林默一眼瞪过去,“还说!”
淳于钊吐舌笑道:“好凶好凶!”
林默“哼”了一声,说:“说正事!”
原来经过林默的一番安排叫淳于钜“偶然”遇见了江南女子岳凌霜,并一时惊为天人,带回宫中后便夜夜临幸,叫怀着身孕的贤德妃十分不平,几次三番编造出身子违和等理由来诓骗皇帝往她的寝宫去。皇帝开始时念着贤德妃毕竟是双身子的人,怕她真有什么不好就麻烦了,不得不撇下佳人,赶了过去,结果往往被贤德妃绊住了脚,不得脱身。弄了几次,性情上来了淳于钜便烦了,加上岳凌霄楚楚可怜地扮柔弱,花颜染上清愁,蜻蜓羽翼一般动人的长睫毛上晶亮的泪珠扑簌簌掉落下来,可叫淳于钜心疼坏了。等贤德妃故伎重演,又说这里不适那里违和来请他过去探视的时候,淳于钜便毫不客气叫了身边最得力的掌事太监去将贾元春严词训斥了一顿。
林默听得眼睛发亮,说:“然后呢?”
淳于钊笑着说:“然后——我哪里知道?这只是岳凌霄的一个附加任务,我说她自己发挥就好,反正叫贾元春倒霉就是了,她的主要任务还是窃取情报,为以后做准备。”
林默点点头,说:“是,出气都是小事,王爷的事情才是大事。嗯,她一个人在宫里,没内应吗?”
淳于钊说:“有一些太监,是往日我父王早就埋好的眼线,可以协助她。”
林默说:“哦,太监啊——”
淳于钊刮了刮他秀挺的鼻子,说:“嘿,你别瞧不起太监,我告诉你,太监的作用大着呢,关键是好收买,他们那种没根的人就是贪财。”
林默眨着眼睛,说:“好期待岳姑娘的发挥啊啊。”
淳于钊笑着说:“说不定比你我想象得更彪悍,不过,我对女人之间的战争不敢兴趣,就等结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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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凌霄不亏是暗门中精心调|教出来的高手,不光是熟悉争宠这技能,还熟练运用远交近攻、合纵连横等策略,在皇帝面前装楚楚可人的小白菜,被贤德妃欺凌时只用一双含露目凝视着淳于钜,以退为进;在太皇太后和太后面前则是十分规矩温婉,不会多说一句话,不肯多行一步路,总是垂眉顺目,但在该她说话的时候则是拿捏着分寸,说的话恰到好处,令人心情舒畅;对皇后,则是毫不犹豫表露忠心和依附,自言虽然承宠,却十分惶恐,自己就在私下食用着避子汤,绝不会先于皇后产下皇子之类的云云,令皇后对其另眼相看,视作心腹;对于其他的妃子,则多用金帛之物结交,广结人心;此外,秘密地与淳于钊布置下的太监中的暗线接头,商议好了多种应对的策略。
这边,贾元春接连受挫,施行阴谋诡计诓骗皇帝过来自己的寝殿这一招完全失效,皇帝似乎忘记了她这个人,也忘记了她肚子里有他造下的小人儿一般,只是和那岳婉仪(正五品妃嫔品阶)蜜里调油一般,连日分不开。贾元春在寝殿里气了,骂了,扎小人诅咒了,摔东西了,结果还是无济于事,最后决定去太后那边哭诉一番,皇帝就算不念着她,也该念着她肚里的孩子不是?别人管不了皇帝,皇帝的亲娘总管得了吧。
主意一定下来,贾元春便梳洗起来,故意穿了一身将腰带束到胸口附近的襦裙,露出微微隆起的腹部,只是淡施脂粉,刻意营造出几分憔悴来,好叫太后垂怜,然后坐着步辇到了太后的慈宁宫。
贾元春恭恭敬敬地给太后行了大礼,又奉上一座一整块碧绿翡翠精雕而成的观音,巧笑着说:“臣妾素知太后喜好礼佛,早有心进献一尊观音像,只是未得一块好玉,恰巧前些日子皇上因着臣妾有孕,龙颜大喜,赏赐了一块上好的翡翠。臣妾不敢自专,又觉得此等透绿翡翠令人心思沉静,最适宜潜心向佛,故令人作成此佛像,希冀太后喜欢。”
太后周氏悠悠地品茶,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说:“倒是难为你想着。”
贾元春忙说:“臣妾对太后素有敬爱之心,惟愿为奴为婢伺候太后,只是……”
太后凝视她良久,叹气说:“以前的事情不必再说了,既然你如今侍奉了皇上,就好好侍奉着吧,何必再为往事萦怀?何况你现在还有了身子。”
太后心里想,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还带着礼来的?贾元春想来是被那新来的岳婉仪挤兑惨了,才会来哀家这里的吧?哼,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你这两下子就想收买哀家,当哀家眼皮子那么浅吗?
太后不接贾元春的话茬,只说茶道佛道,叫贾元春也不好强扭着说那一桩事。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太后打着哈欠说:“贤德妃是有身子的人,要更珍重身子才是,回去歇着吧,正好哀家也乏了。”
贾元春便努力将眼睛睁大,一颗颗清泪顺着脸庞滚滚而下,哀哀地说:“太后,求您了,皇上已是许久不曾来过臣妾那里了……”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两声:“皇后娘娘驾到!”和“岳婉仪驾到!”的声音。
贾元春忙止了声音,用帕子擦去眼泪,在两道人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站了起来,恭谨地说:“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先给太后行了礼,才转头看向贾元春,故作诧异地说:“哟,贤德妃也在啊,倒是本宫来得不巧了。”
皇后身后的岳婉仪给贾元春行了礼,道:“姐姐。”
当着人面,贾元春虽然对岳凌霄恨得牙根直痒痒,还是和气地说:“妹妹。”才又强笑着对皇后说:“皇后娘娘说的是哪里的话,什么巧不巧的,倒叫臣妾惶恐。”
皇后唇角微微弯着,饶有趣味地看着贾元春,说:“本宫怕打断了贤德妃对太后的说话,别的倒也罢了,万一是正在告谁的刁状,岂非本宫来得不巧了?呵呵,玩笑话,不要当真。本宫的意思是太后年纪大了,有时喜欢热闹,又因为礼佛,不喜欢太热闹。本宫和贤德妃错开时间来看太后,便可以让太后这里既不会太热闹,也不至于太冷清。贤德妃兰心慧质,博古通今,如何不识得这个道理?”
贾元春不敢与皇后争锋,脸上浮出一层尴尬的笑,说:“臣妾怎及皇后才智之万一,当不起皇后的盛赞。”
皇后回头对着岳婉仪一笑,说:“就这样的话也能叫贤德妃听成是夸奖的意思,的确是贤德妃,。”
岳婉仪也嫣然地笑着,说:“贤德妃姐姐不光是兰心慧质,更有往日韩信忍得胯|下之辱的毅力,非我等寻常女子所能及,也难怪可以在众妃嫔中拔得头筹,率先怀上龙子,佩服佩服。”
贾元春被她的话戳着肺管子,不禁下死眼瞪视着她。
岳婉仪丝毫不惧,反而是笑意盈盈地迎视着贾元春阴森森的目光。
太后只是饮茶,作充耳不闻状。
随后,皇后给太后献上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岳婉仪则献上亲手制作的额勒子,上面刺绣着双龙抢珠的图案,正中一颗硕大圆润的白色珍珠,显然是难得的珍品。皇后便在一旁凑趣儿,夸奖岳婉仪如何温柔贤淑,又是如何心灵手巧,太后高兴之余,竟然当场便戴上了那条额勒子,又连声称赞岳婉仪的孝心。
睥睨着贾元春灰败的脸色,两人越发一唱一和,言笑晏晏,在太后面前做出一副姐妹和气共处,伺奉皇帝的景象出来,叫太后十分欣慰,也连声夸奖两人,竟将贾元春完全搁置一边,似乎是忘记了她的存在。
贾元春灰头土脸地回去,又拿着宫女们撒了一回气,砸碎了几个茶盏玩器,气消了之后越想越惶恐:那贱人居然和皇后联手来治她,太后也不理,怎么办?贾元春越想越灰心,越想越憋气,呜呜咽咽哭了一晚上。
次日恰是贾母、王夫人等人进宫探视的时候,见贾元春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忙问缘故,知道来龙去脉后,贾母沉吟了好一会儿,说:“一动不如一静,依着我说,先把皇子平安生下来是要紧,那些闲气便忍忍吧。只要你生下了皇长子,那岳婉仪再受宠又如何?母凭子贵,你就凭着皇长子就可在宫中安身立命。“
贾元春哭着说:”是不是龙子还不一定呢,万一是女孩儿呢?再说,离着分娩还有五六个月,等这阵子过去,皇上还记不记得我是哪个啊?”
王夫人也忧愁地说:“要是不紧着这会子功夫固宠,就算是生了皇长子未必能挽回君心,反而连累着孩子也失爱于皇上。”
三人商议半日,出了个主意,贾元春在往日初见淳于钜的御花园的一处小山的八角凉亭中抚琴,恰好那里是皇帝去上朝的必经之路,皇帝重听到贾元春的当初吸引他的美妙琴声,可能会闻音而来,到时候贾元春便各种示弱扮可怜求垂爱,务必要皇帝念起旧情,并进一步关怀她肚子里的孩子,以期母凭子贵,重获帝宠。
万事都谋划妥当了,两日后,贾元春便按着计划在她和淳于钜奸|情的初次萌发地——八角凉亭抚琴,果然成功地勾来了淳于钜。
就在贾元春听到皇帝的脚步声停止了抚琴,故意低声文身边的宫女抱琴,说:“我仿佛听到有脚步声往这里来。”
抱琴是贾元春往日从贾府带出来伺候的丫鬟,现在是她的贴身宫女。贾府的四位姑娘都各有才艺,其贴身大丫鬟也是以主子姑娘擅长的才艺命名,贾元春是抱琴,贾迎春是司棋,贾探春是侍书,贾惜春则是入画。由此也可见贾元春的琴艺确有过人之处,当初也是凭着这一手绝活吸引了新皇淳于钜,以二十八岁的年纪力压一众十五六岁的宫中妃嫔。
抱琴往山下一望,笑着说:“真是万岁爷。那奴婢便退下了。”说着,抱琴便从另一侧的台阶下去,给主子和皇帝的幽会创造条件。
贾元春站起来倚栏而站,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拾级而上的皇帝,那目光温柔多情得恰似一潭春水,叫久不见贾元春的淳于钜起了几分怜惜之意,便加快了脚步。
恰在此时,贾元春所倚靠着的那一侧的栏杆忽然断开。
淳于钜此时离得尚远,急救不及。在他痛心的惊视中,贾元春的身体直直地坠落下去,跌落在亭前的植着鲜花绿草的土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顷刻之间,鲜血从贾元春的身下涌出,在碧青的草地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在一叠声“传太医!”的声音中,贾元春只觉得一阵锐痛从腹部升腾而上,意识模糊中喊了一声“皇上,救救我的孩子!”,便生生疼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