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www.piaotian.net,最快更新最后一位大少爷 !
就这样,张如玉在主院住了下来,住在朱学休所住的厅落。
主院虽然是连为一体,但是按仙霞贯周边的风俗,共有四栋,三栋正房,一栋横房。邦兴公有三个儿子,所以起有三栋正房。
如今右前方靠西的一栋,用来住客人,连着的过道横房邦兴公和老曾住在这里,有时候,曾克胜也住这里。前厅进去、中间的一段、大门朝东南的后厅部分也是一栋,六房一厅,暂时朱学休住着,以前朱贤良、朱贤民以及朱学秀的兄弟朱学德也是住在这里。
最后面的一栋,大门向东,也有六房一厅,如今住着的是主院除了管家老曾、护卫队长曾克胜之外的其它人员。
张如玉和小北福回来之后,其它几个地方都不合适住,身份不合,只能住进朱学休所在的后厅部分。
家里这样凭空多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不是奶奶,不是母亲,不是关系亲近的熟悉之人,近不得、远不得,让朱学休很不习惯,吃饭、休息、走路、路过都感觉便扭,多有不便。
后厅是一个长厅,因为房屋布置问题,长近二十米,两边各建有三间屋舍。在玻璃奇缺、没有电力的年代、乡下,后厅里的照明全靠厅里最后处的上下楼梯处,在房顶上安装了几片琉璃瓦来进行采光,从天上透光进来。光线不强,就是在大白天,后厅里也有些幽森、黑暗。
每每傍晚,后厅里就开始看不清东西,很多进过后厅的人,包括朱学休兄弟叔侄,都说里面很吓人,怕有脏东西。然而在赣南,风俗就是这样,卧室里光线不好,认为卧室里光线太强会碍主。
这天晚上,朱学休半夜醒来,尿急,就如往常一样慌不择路的匆匆出了房门,战战兢兢的往楼梯下面尿桶所在狂奔。
谁知,走到半路,刚出卧室房门没多久,就吓出一身白毛汗。
楼梯下的不远处,暗影中间,居然站着一个女人。
她背向着他,侧着身,白衣白裤,衣衫宽大、云袖飘飘。
月光透过琉璃瓦,撒在长厅里,散在她的身上,发出淡淡的幽光,看不清她的脸面,长发散在她的肩上,看似朦胧、却又似是丝丝可见。
女人头发上挂着一把木梳子,捏在女人的手里,一下、一下的梳着,动作轻柔、优美,其身姿妙曼,犹如仙子。
“鬼啊,……有鬼!”
朱学休心里大惊,接着就是大喊大叫,转头就跑,慌不择路。
在仙霞贯,吓唬小孩子是老虎、山上的野人,但是在成年人中间,最吓人的莫过于鬼,而传的最厉害的鬼就是女鬼,有一种女鬼,喜欢在日正午时分、在太阳光最辣的时候,站的树荫下,披头散发、开始梳头发。
按照仙霞贯的说法,这种女鬼叫‘头发鬼’或者是‘梳头鬼’,是被水淹、或者是生小孩难产而死之人,站在阳光下梳头,是要将一身的罪孽梳去,散去前生的因果,好去投胎转世,如果有人在这一刻看到这种女鬼,就会遭到女鬼的发丝缠绕、会横死,而且这种女鬼看哪怕是在太阳底下,也看不清脸面,总看都是朦朦胧胧,让人记不清、记不住。
这一刻,朱学休看到白衣女子梳头发,又看不清脸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鬼啊,鬼啊……”
朱学休几下就蹿进了卧室里,浑身发抖,门也不关,直接奔向窗户,那里有一把铜尺。
年少的时候,朱学休水土不服,体弱多病,所以邦兴公曾在孙子的房间里摆了一把铜尺,就摆在窗户上,在窗户的木栅柱上钉上几颗钉子,铜尺摆在上面,用来镇邪。
这把铜尺不是古代那种单纯的计量工具,而是道家的量天尺,有柄,能手持,是一柄奇门兵刃。
朱学休抓住铜尺,回头看看,没看见白衣女子追过来,赶紧又向前走几步,把桌面上的驳壳枪抓在右手,这才心里稍安,不过全身还是瑟瑟发抖。
鬼怕枪,或者是怕子弹吗?
朱学休认为是怕的。
就在陂下村往陂上村的山道上,有一个小山坳,山坳里在正午时分,经常有异香传出来,人们都说那里有一个鬼市,夜晚也经常能听到异样的熙熙攘攘的声音。
在山坳入口处,有一块很大的黑礁石,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沟沟道道,很多人认为那是鬼市的门脸,上面画的是图案,有灵、是个不祥的东西,过路的人都不敢抬头认真看。
有一天,村里有一个人在夜里,单身在此路过,走到入口,夜半时听到风响,那村民一发狠,抬手就用鸟铳照着那块黑礁石放了两枪。
两枪过后,顿时风平浪静,一路平安。拿那村民的话来说,就是“毛事也没有!”。
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一向很有市场,传得纷纷扬扬,朱学休很小就知道,因此他认为鬼是怕枪,或者是害怕子弹的。
一手拿枪,一手持着量天尺,朱学休的双手还是发抖、战战兢兢,但是想想阿公还在外面,就隔着一道厅门,从后厅出去就是前厅、就是横房,朱学休不敢肯定那女鬼会不会过去,过去祸害邦兴公。
后厅到前厅,那厅门从来不关,而且朱学休也不认为一道木门能挡住神鬼莫测的鬼神。
阿公要紧!
虽然浑身发抖,朱学休还是努力的定了定心神,眼睛一眨不眨的朝着卧室的门外看,嘴里还不忘大声嚷嚷。
“有鬼啊,有鬼……”
这几下,朱学休喊的中气十足,心里虽慌,但手已经不太抖。
他曾经听说过,人不怕鬼而是鬼怕人,因为人的额头有火、有正气,要是怕了,这火就会熄了,或者变小,鬼就会欺上来,因此,朱学休壮着胆,昂起头、露出面门,打量着门前,慢慢的摸到了卧室外。
“有鬼啊,有鬼!”
朱学休在喊,没喊几下,前面的大门咣的一声洞开,从外面冲进来几个人,各个端着枪,来到朱学休面前。
“大少爷,出事了?”
领头的一声问候,随即就亮起了灯,又燃起了火把,后厅里灯火通明。
朱学休一打量,进来四五个人,领头的是不是曾克胜,估计今晚没有住在主院,回自己家去了。
护卫队成员的长枪顺着朱学休的目光,全部对着前面,瞄准后厅最深处那楼梯口的上下处。
烛火照耀,长厅里纤发可见,然而在楼梯口的附近,人影子都没有一个,更别说有鬼!
朱学休一愣,众成员也是一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全是茫然。
怎么回事,那白衣女鬼呢?
朱学休想了想,心里一惊,目光很快就转到了长厅右侧最里边的一间房,房间里面隐隐约约似乎有灯光透过门缝传出来,但却没有声音。
难道是她?
朱学休脑电急闪,只是霎那之间,就明白了自己刚才看到的十有九是张如玉,不然她早就出来了,再不济也会开一条缝出来见人,他刚才分明没看到她的房间里有灯。
“唉……”
想通这里,朱学休又气又羞,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急冲冲的出了后厅。
这么一闹腾,邦兴公果然是醒了,卧室门口还守着两名队员,看样子也是刚到,他们平时并不入主院,都在院门口和周边。
卧室里亮着灯,邦兴公拥着薄被坐着,靠在床头上,由管家老曾陪着,都在疑惑间,大少爷就气冲冲的冲了进来了,老曾一见他来了,赶紧的关门走人。
“阿公,你为什么把她安排在我那边,别处不好么?”
朱学休把手里的驳壳枪和量天尺往桌上一放,嘴里就抱怨开了,邦兴公一听,估计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双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我有什么办法,家里的房子就这么些,不住你那边住哪里?”
“前面不适合,后面又是下人住的地方,不往你那住,难道让她和我、老曾两个大男人一起住这边?”
邦兴公反问,但朱学休就是不依,摇着头。“我不管,那女人不守规矩,黑灯瞎火的大半夜的披头散发梳头发,还穿着白衣服,魂都差点被吓了!”
朱学休故意哆哆嗦嗦,抚着小心窝,不停的拍打胸前,做出小生怕怕的样子。
“人吓人,吓死人!”
看着阿公不说话,朱学休又趁热打铁,补充道:“她住在你这边当然不合适,但住我那边同样不合适,我都成年了,是个大人了,‘番薯’还进进出出的。”
“我们两个后生很不方便,她必须走,搬出去。”
朱学休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只是没好意思说出他半夜三更穿着大裤衩往外跑,要是张如玉不搬走,那会很不方便,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
这就好比后世的男生寝室里经常有个陌生的漂亮妹子进进出来,那狼狈想都不敢想,朱学休铁了心思要把张如玉赶出他所在的部分。
“那又怎么样,你和‘番薯’还小,中间还差着辈分,能出什么事?”
邦兴公瞪着眼,心里做着计较。自古以来,老头子扒灰的事情常见,但侄子和婶子有一腿的事情还是很少听闻。
不过,听到朱学休这样说,老爷子的心里也想开了,知道长久不是这么一回事,想了想便跟孙子说道:“暂时没办法,没法搬出去,没道理她刚回来就让她住到别人屋里。小北福也刚回来,更没道理这样,要不然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你我,说我偏心眼。”
“这样吧……”
邦兴公拢着被子,告诉孙子。“后院旁边还有一点地方,明天我安排人开始建,现在天气燥,建好之后,打几个火堆,不用几天,出了煞就能搬进去,到时候就让她搬过去。”
邦兴公估算了一下时间。“前前后后不用半个月!”
“你忍忍,……”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她有什么不对,但是看在小北福的面子上,你没看到这几天他就不脱张如玉的手么,总跟着他二妈,走到哪里跟到哪,跟我们不亲近。”
看到孙子还是不太情愿,站在那里嘟着一张嘴、鼓着脸,邦兴公接着又说道:“要是你不愿意,再看看你婶子的面子,她当初对你不薄。”
邦兴公这样劝着孙子。
朱学休知道阿公嘴里的婶子不是说的张如玉,而是小北福的母亲黄秀英,以前在家的时候,黄秀英还真是对朱学休亲厚,从来没有因为他是个没父没母的孩子欺辱过他。
想通这点,朱学休这才面色变得好看些,邦兴公见到,知道孙子是同意了,于是又接着说道:“这几天你也别闲着,出去看看哪家有和北福差不多一般大的男崽,带回来,让我看看,也让北福看看,看看他合不合的来,给他找个伴。”
“不然……,太可怜了,他和你一模一样!”
邦兴公这一说,顿时击中朱学休的柔软,赶紧的点头。“嗯,我晓得了,我明日就开始出去转转。”
朱学休晓得阿公这是要让北福和他一样,给他找一个和‘番薯’一样,从小玩到大的跟伴,这样不会太孤单,老跟着个女人算怎么回事?
朱学休六七岁了,还经常背在奶奶身上,多年以后,朱学休长大了,还经常有人拿这事说道,经常弄得他满身不自在。
“嗯,那就好,我这边也要给她找老妈子,需要的话,估计还要找一两个丫头,烦着呢。”
邦兴公估计是困了,边说边往下躺,但心里又有些不放心,于是又吩咐着孙子。“我年纪大了,说什么不要紧,但你还小,要晓得尊老重幼,她是你婶子,虽然是如的,但也一样是婶子,要懂规矩,喊她婶子。……或者是如婶子。”
邦兴公这是怕朱学休不好意思喊张如玉婶子,这才自创了个如婶子的名称,看到孙子听话,不停的点头,邦兴公这才满意的躺进了被窝,准备歇息。
谁知,朱学休却是站着不动,邦兴公看着,想想也没有其它事,于是怒了,嘴里变得没有好声气。“杵着做什么,像杆桩似的,半夜三更的学别人鬼叫,还让不让人睡觉?”
邦兴公语气突然加重,两眼一翻,瞪着朱学休。“吓死人!”
“呵呵……”
朱学休一听,乐了,赶紧灭了洋油灯,甩膀子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