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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你怎么来了?”
重香快言快语,第一个发现了门口站着的光裕堂大少爷。“你可是来看望我弟弟的?”
“他早就好了,中午就不疼了,正准备明天,还是后天回学堂哩!”。
“还有别的事吗,喝茶吧,我这就给你倒,厅里坐。”
重香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起来,想着招待光裕堂的大少爷。
朱学休看见,赶紧的阻止对方。“不了,不了,我不渴,站着就好,你们忙。”
“我就是来看看斧头好了没有,好几天了,担心他。”
准备了千百遍的说词,说出来没有一点波澜,不要说重香姐弟仨,就是一路跟着朱学休的‘番薯’也没有听出有什么不同。
就这样,朱学休推开门,往屋里走了几步,远远的站着,看着蓝念念挑选鸡蛋,一挑就是接近半个小时,再把鸡窝整好,把母鸡抱进来,天色已经黑了。
蓝念念家里没有成年男子,做为外人,朱学休不要在她家里用晚饭,等她们姐弟仨忙完,朱学休看到蓝念念一直忙里忙外的,找不到两个人单处的机会,于是带着小斧头、‘番薯’,几个人一起返回了光裕堂。
只是站着看了一会儿姐弟仨个的挑选鸡蛋,朱学休的心情居然莫名的好了一些,只是空落落的感觉依旧,心里还是有些慌。
来去匆匆。
重香、斧头几个人没感觉出朱学休有什么异样,但蓝念念毕竟年纪大些,心思细腻,她感觉到了光裕堂大少爷的异常,感觉到了他内心的焦躁,只是对方来去匆匆,嘴巴里也守的严实,根本没有说出口,蓝念念根本不晓得朱学休心里想着什么,
看着朱学休和小斧头两个人共乘一骑,离开了家门口,越走越远,蓝念念心里很是疑惑,拿在手里准备择菜的菜篮子拿了许久,也不记得放下。
“他到底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看望斧头,然后顺便把他接回去?”
蓝念念越想,心里越是不敢肯定。
花妹子嫁过之后,时间很快就到了腊月底,临近过年的这天中午,账房总算是把一年一度的总收支算了出来。
邦兴公把账本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过后才摘下额头上的老花镜,把它放在一边,推开了手里的账本。嘴里叹了一口气,道:“虽然不如往年,但账面上比想像中的要好许多,尤其是谷米行,比去年还多收了一二成……。”
他的孙子朱学休就坐在他的对面,手里剥着一个桔子,听到阿公唉声叹气,朱学休额头一愣,当即开口打断了邦兴公的话。
“这不好吗?”
“以前想着让他们粜谷米给我们,他们还矫情,现在好了,主动粜给我们了,这不就意味着乡亲们终于晓得我们不错,那几户才是吸血鬼?”
“你看看,这半个多月来,晓得你在家里,个个都跑到院子里来,想着和我们签契约哩!”
朱学休把桔子塞进了嘴巴里,一边说话,一边示意着大门外的院子里,许多乡亲们在这里询问签立契约的事情。从十月开始、秋收过后,就陆陆续续有人前来,只是邦兴公一直不在家里,所以等到腊月里,前院里的人员几乎不曾间断。
朱学休满脸的不在乎,不过很显然,邦兴公并不这样想。
听到孙子的话,邦兴公摇了摇头,嘴里吐道:“仙霞贯的田土是有数的,我们多了,就意味着别人少了。”
“别人赚的少了,就那意味他们不会罢休,后续还会有更加激烈的手段。”
“更加激烈的手段?”朱学休一听就愣了。
三两下把嘴里的桔子籽吐了,嚼两口,快速的吞了下去,开口就说道:“还要更加激烈?他们想怎么样?”
“现在别动队为了配合他们的行动,三天两头的来,就像梳子一样在各村各姓梳过来梳过去,仙霞贯的男人都不敢在家里过夜了!”
“这一年来,他们各处手段用尽,收了多少土地?几千亩应有了吧,这还不满意?难道还想着杀人放火,明抢?”
“他们就不怕惹得天怒人怨,有人把他们家的屋子给点着了?”
朱学休机关枪一样的轰着,语不停断,邦兴公一直等着孙子说完,这才抬头看了孙子一眼。嘴里说道:“自古以来,明抢的事情还少么?为了利益,他们什么事情会做不出来?
“现在虽然在收敛,然而只是时间未到,如果他们的利益没有得到满足,杀人放火肯定会有。……要是都怕着别人报复,那天底下的人都会是好人!”
邦兴公嘴里没有好声气,说完这么话,还瞪了孙子一眼,觉得的他太天真,而朱学休也不脸红,只是嘴里嘿嘿的笑着。
“嘿嘿……”
“阿公,院子里那些真不收?蚊子虽小,那也是肉啊,多多少少那也是票子!”
“我们少少的收一些,不见得他们就敢反,屋里的枪摆在这里,谁敢乱来?我觉得你太谨慎了!”
朱学休有些埋怨,嘴里说的他们不是指的前来想着签约的百姓,而是那些人。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仙霞贯的乡民们都学精了,晓得是上面的神仙在打架,只要那几姓的人一上门,直接就把与光裕堂签订的契约拿出来,嘴里不说话,但是其意思一眼明了。
几姓人一手柔一手刚,四处威言、胁迫,手段层出不穷,想尽办法的想要多收田,但是只要看到光裕堂的契约,过会就不再登门。情势稍久,仙霞贯已经传出了有不少人家里,把家里与光裕堂签订的契约用相框裱好,直接挂在大厅里,充当保护神。
契约里不但将田亩的数量、位置写的一清二楚,而且还明明白白的写着,要是在契约期间发生土地转让,契约期间里的土地产出依旧必须优先粜给光裕堂的谷米行。这一条硬性的规定,几乎断绝了田地买卖的可能,你就算买到田地,那也收不到任何利益。
邦兴公在克制、隐忍,刘方彭几姓也在克制,不敢轻易翻脸,所以与光裕堂签订了契约的乡亲们在这一年里得到了幸免,土地还保存在自己手里,而仙霞贯的乡亲们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陆陆续续有人前来院了里想要签约,悔不当初。
邦兴公听到孙子的说话,也有些意动,然而只是想了想,最后还是依旧摇头。“算了,不要再收了。……我们既然已经表态只收一半,那我们就只收一半,别轻易坏了规矩,破了双方的默契。”
“只要他们不乱来,明年还是让他们折腾,平平安安度过这几年,看看往后是怎么个情形。”
“这世道,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清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