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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书懒洋洋地跳下车,也不搭理身后的周芷若,跟着大队人马进去王府。
库库特穆尔将宋青书安排在离他卧房最近的一处院子,不算太大,却甚为偏僻。环顾房中陈设,相较一王府而言也不过是简单二字。宋青书已经心满意足——至少人家没让他去蹲大牢,那就是天恩了。至于周芷若被带去什么地方,他管不着,也犯不着管。唯一觉得好奇,赵敏怎么会把周芷若单独关开?难道是因为这小王爷见了美人,所以色心大起了?
库库特穆尔脸上的红疹日益见长,每日奇痒难耐,寻了无数大夫,药水也不知喝下多少,总不见好转。他只觉自己这红疹来得突然,还以为是在行馆下榻时沾了不干净之物,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宋青书捣的鬼。
在王府呆了一日,宋青书想着,既然张无忌不来,自己也不能总在这儿等着,也要考虑出去的法子。偏在此时,身上寒毒发作,又被关在屋里不能出去,只得咬着牙强忍着。
另一头,库库特穆尔正大发雷霆,训斥那些“庸医”不能药到病除,侍卫上前来报,说是万安寺遭明教人援救,郡主此刻也正在万安寺不得出来。库库特穆尔闻言大惊,顾不得脸上的红疹,带了众多侍卫高手往万安寺那边赶去了。
等人刚离开王府,殷野王、韦一笑从天而降,沿着飞角房檐跳过,直接跃入宋青书所住的院子。见大门紧闭,门外守着两名侍卫,不消两招便将其轻松放倒。推门进去看时,只见青书毒发,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紫白的嘴唇一阵哆嗦。
韦一笑忙上前将宋青书揽住,朝门外的殷野王点头、后者心领会神,等韦一笑带人离开后,飞上屋顶单手一挥,千百支燃着火的长箭从外射进,凌乱落在王府各处门窗树上,瞬间燃起烈焰之火。
少时,大火惊动了王府上下,侍卫首领率领众人扑火,护卫王爷转移到较远的厢房,并命人去禀告小王爷,只说是王府失火,请求即刻回府主持大局。
库库特穆尔赶到万安寺时,张无忌正以乾坤大挪移将塔内的武林人士一一救下,赵敏站在一旁虽眼有怒意,却也未曾出手阻止。回头见王兄也赶了来,还未开口,库库特穆尔急道,“这是怎么回事?张无忌可是在救万安寺被关之人?荒唐!你竟眼睁睁看着他救无动于衷?”
赵敏不以为然地笑笑,反问,“哥,你脸上是怎么回事啊?”
库库特穆尔皱紧眉头,刚要说话,一名侍卫匆匆赶过来道,“小王爷,王府失火了。”也顾不得上再训斥赵敏,忙带人赶回王府去了。
原来这是张无忌使的一箭双雕之计。自杨逍将宋青书的那番话转告给他后,他和明教众人边往万安寺出发边派人打探宋青书下落。在得知师哥是被小王爷抓走,万安寺中关着的是他诸位师叔伯等人时,便想了这个方法既能救出万安寺被困之人,又能救出宋青书。
而赵敏身边的苦头陀,此时也找到杨逍,并表明自己明教右使范遥的身份。道,“万安寺被困之人,皆都身中十香软筋散。我会从玄冥二老那儿骗出解药,然后你和教主前去救人。”
张无忌应允,约了赵敏在一家酒肆相见,和她把酒论英雄。杨逍、殷天正等人和范遥里应外合,得了解药后分头去救众人。只是未想从中横出岔子——范遥和鹿杖客对打时失手拂了烛台,烛火倒在破旧的垂曼上,瞬间燃起熊熊火焰。
见万安寺起火,张无忌飞身前往,吩咐随后支援的韦一笑道,“韦蝠王,你和舅舅一起去王府,在那里放一把火,趁乱将宋师哥救出来。”
韦一笑和殷野王领命离去。张无忌站在火圈外让塔内众人跳下,自己则以乾坤大挪移神功相助。
张无忌心中急于救人,虽疑惑为何赵敏只含着冷笑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这般纵容放任,但眼下尚有大事未成,也不管个中原因,先将塔中众人救出来再提。
等库库特穆尔赶回王府扑灭大火,这才发现宋青书早已不见了踪影,心中既急又气,逮住那当值的侍卫好一顿训斥。此为后话。
张无忌将六大派被关之人一一救出,除峨嵋一派掌门灭绝师太外,其他人皆都平安出塔。
灭绝素来憎恨“魔教”,此次被囚万安寺也只当是“魔教”张无忌使的诡计,又怎肯轻信与他。纵使门下弟子一一跳出塔外逃生,她也断不服用范遥拿来的解药,宁愿自焚与塔内也不肯受“魔教教主”的恩惠。
范遥无法,只得道了“得罪”后拽住灭绝一同从塔上跳下。张无忌纵身飞起朝灭绝范遥二人迎了去,岂料双手刚要去接,只见灭绝一掌对上张无忌伸来之手,一掌震上范遥后背。张无忌胸口一阵血气翻腾,整个人跌落在地吐出大口鲜血,范遥也摔在离他不远之处。好在张无忌掉下时以余力托了一下范遥,足以借力,才使得他虽受了内伤,也总不至于送掉性命。
灭绝失去张无忌乾坤大挪移的相助,从高高的塔顶径直坠下重重摔落在地,击起一阵尘土飞扬。等人上前看时,已然只剩一口气在。
张无忌忍着喉间的血腥味上前,正要替灭绝查看伤势,却被她一把反握住手腕,瞪着双眸厉声道,“让……让那姓宋的小子,离我徒儿芷若远……远一些……”话还未说完,头一歪断了气息。在旁的峨嵋派众弟子皆上前扶着灭绝的尸身痛哭。
宋青书并不知道这些。他自寒毒发作后,被韦一笑抱着一路飞奔前行。等去到明教众人下榻的客栈时,张无忌和武当诸侠早在房内等候许久。
宋远桥只至此刻才得知,宋青书竟做了明教青翼蝠王韦一笑的徒弟,心里虽有些气恼,转念一想,如今无忌既为教主,明教也当不再同与往日,今日救下六大门派更是功德无量。青书这孩子从小顽劣成性任谁也管服不住,现下他既肯听韦一笑的话,倒也算是机缘。罢了,就随他去了。
武当诸侠被关多日,现得知殷梨亭身受重伤和当初俞三侠如出一辙,难免心中悲痛。倒是宋远桥强忍了伤楚,拍着张无忌肩头道,“好孩子,这次你力救六大门派,日后各派再有纷争,会也看在你的面子上少有事端。只是你师伯心中还有一事放不下。”
张无忌恭敬道,“大师伯所言之事无忌心中尽知,想来应是为宋师哥了。大师伯但请宽心,韦蝠王和舅舅已经前去救人,很快便得回返。”话音刚落,只见韦一笑抱着宋青书急冲冲进来,“教主,您快给青书看看。”张无忌一听便知是寒毒发作,忙将其接过抱入内室,以九阳神功为其运功逼毒。
宋远桥见韦一笑满脸的担忧并非作假,心中原有的那一点不痛快顿时化作烟尘。又见宋青书寒毒仍未尽除,难免忧心,问道,“无忌的九阳神功也不能去其寒毒吗?”韦一笑这才见宋远桥也在,便道,“青书内力至阴,和教主至阳的内力相抗衡。若要尽去寒毒,需将他体内阴阳两股内力相溶。”朝内堂看了一眼,见张无忌正在为宋青书专心逼毒,便道,“不日前已大功告成,相信青书的寒毒很快便能尽数除去。”
宋远桥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少时,只听见里头张无忌道,“大师伯,您可以进来了。”入内后,却见他正坐在地上调息打坐。原来张无忌以乾坤大挪移相援六大派,内力几乎耗尽。后被灭绝打了一掌,元气大伤。还未等调息又紧接着替宋青书运功逼毒,现今连路都无法行走,只能原地默运九阳神功调息恢复。
宋青书坐起身,宋远桥一步上前扶着他道,“青书,你少时便离开武当山,这么多年来又未能和无忌在一起,定当吃了不少苦头。”
宋青书纳闷地看了宋远桥一眼,见他眼中遮掩不住愁虑,遂将那句“跟张无忌一起我才吃的苦多”吞了回去,改口道,“苦嘛,谁都会吃,就看咋个吃法了。像我宋青书,堂堂七尺男儿,有啥苦是没吃过的。这些个芝麻绿豆的小事,我压根儿不放在眼里。就像老爹你常说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宋远桥沉着脸看他滔滔不绝说完,待想要训斥他几句,又想着毕竟身子骨还未大好,不觉摇了摇头,心道,过了这么多年,这夸夸其谈的毛病丝毫未见改进。还有那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几时说过来着?
半晌后,张无忌内力渐增,脸色已然好了□□成。上前替宋青书探了一回脉,这才松气道,“好在没事。你怎么会去汝阳王府?竟敢瞒着我,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宋青书这才想起正经事,忙掀起袍摆在腰上好一阵摸索,掏出个金色锦盒递给张无忌道,“黑玉断续膏。”
宋远桥从未听过此药名,自然不知是何物。张无忌却骤地一惊,接过锦盒打开看是空的,顿时一头雾水,“宋师哥,你说什么?”宋青书拍了一下脑门,“忘了。这盒子有夹层。”
张无忌依言割开夹层,一股刺鼻而辛辣的药味扑鼻而来,入眼的是一团黑糊糊的药膏。
“真是黑玉断续膏!”张无忌既是惊诧又觉惊喜,抓住宋青书的臂膀问他,“宋师哥,你潜入王府就是为了偷取此物?”
宋青书还以为张无忌是在惊讶他的能力,遂洋洋得意道,“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去王府干啥?吃年夜饭……”
“胡闹!”
还未说完,被张无忌怒然打断。“简直是胡闹!你怎可独身潜入王府?就算是为黑玉断续膏,我也自有办法拿到。倘若你在王府出了岔子,叫我……叫我如何跟大师伯交代。以后断不可如此肆意妄为,听见了没有?”
宋青书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他,“噗”地一声笑了起来,“你别闹了,当着我老爹的面训我,你是不是存心找踹呢?”张无忌眉头一蹙,一步上前握紧宋青书的手腕,黑如夜幕的眸子里漾动着少有的凌厉,“我让你应我,听见没有?”
宋青书目瞪口呆地看着张无忌,扭头看了宋远桥一眼,朝他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您快看,这小子当着你的面踩您儿子。谁想宋远桥咳嗽了一声走出去,留下宋青书独自应对盛怒中的张教主。
别看平日里张无忌嘻嘻笑笑极好说话,未想真生气时这般骇人。且不论面上如何冷如霜雪,就是蓄满阴沉的眸子也宛如山雨欲来的前兆,怒意吓人。
宋青书还想嬉笑着说几句什么,张无忌紧握他腕子将之狠狠扯近,两人视线相撞,彼此近得能感觉到对方从自己鼻上拂过的呼吸。“再有下次,断不会轻易饶你。你最好牢牢记住。宋青书。”
发觉张无忌是真的动了怒,并非顽笑,宋青书\着脸用力点头,“记住了……”个屁!连名字都敢喊了,改明儿你还不去掀了天去!
张无忌脸色略有好转,拿起锦盒端详少许,嘴角漾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宋远桥本担心宋青书和张无忌年纪太轻,留在明教会受长者压制,如今见张无忌号令群雄无不凛遵,明里暗下又这般袒护青书,心中甚感安慰,道,“明日我和你几位师叔伯就要带你六师叔回武当山了,青书无忌,你二人少时离开武当,也应回去拜见太师父以免他老人家牵挂。”
张无忌笑道,“理当如此。此次宋师哥潜入王府偷来了医救三师伯和六师叔的疗伤圣药黑玉断续膏,两位师叔伯复原在望。无忌想着,不如同回武当山,一来可向太师父报个平安,二来也可极好的照顾两位师叔伯。”
殷梨亭闻言一震。日前虽得宋青书劝言,却也未抱几分希望。本想着自己这一生就如三师哥一样在床上度日了,哪料到还有复原的机会,心底一阵狂喜一阵怀疑,问道,“世上当真有这种神药?我和三师哥都是关节骨被捏碎,怎能再站得起来……”
站在一旁的杨不悔轻拍了拍他肩头,给与无声的支撑,眼底却淌起一丝泪花。
张无忌道,“自然能。六师叔,无忌怎敢骗你。若非不能令两位师叔伯痊愈,宋师哥又何必冒着危险去偷这黑玉断续膏。”
殷梨亭素来信赖他这两个后辈,想着自己已经残废,他们就是要骗亦枉然。心底不由得信了。当下更是激动起来。
次日,张无忌依旧让白眉鹰王殷天正和殷野王继续回去整顿天鹰教教务,只留下杨逍和韦一笑跟随。五行旗弟子留在此地以防赵敏来犯,周颠回明教将此事告知冷谦,让他也有所准备。
一行人分三路前行。杨不悔依旧在殷梨亭身边照顾左右。路上,张无忌细问了宋青书离开后所发生的事,在听见他说给那小王爷下了加料后的痒粉,不禁笑着摇头道,“好在你平安回来。否则,我当亲去王府寻人。”
宋青书好容易在张无忌面前扬眉吐气一回,遂扬高了头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其实我给那小王爷的痒粉过一个月就会自己消失。时限没到前,他就是变成药罐子也没用。”
张无忌扭头看着宋青书的侧脸,想着自小认识他到现在,从未见他正正经经办过一件事,却偏又比任何人都活得自在随性。或者这就是他最与众不同之处。不求绝世神功名利地位,也从不计较成败得失……宋青书啊宋青书,你究竟有何魔力,能让我对你这般……
猛地一下收回心神,张无忌只觉方才心绪走远,仿佛飘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国度。再看宋青书,愈发觉得他面容隽秀清逸,竟比那些娇艳女子更为动人。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念头。伸手不着痕迹勾了一下身旁人的手指,引他转头看来时低声道,“宋师哥,你随我来。”
宋青书一脸莫名其妙地跟着张无忌走到路旁的一棵大树后,刚问,“怎么……”脸颊猛地被他亲了一下,温湿的感觉犹在,惊得宋青书双眸圆瞪,眼珠子险些掉出。
宋远桥停下脚步,提声问道,“青书,无忌,什么事?”
张无忌弯唇一笑,眼底促狭飞闪而过,在宋青书耳边低声道,“宋师哥,你可要说实话吗?大师伯可等着呢!”
“你大爷的!”宋青书张口就往张无忌耳垂上咬了去,被他侧头闪开。“你等着,回武当山了看我怎么弄死你。你这个欠收拾的兔爷儿。”
张无忌嘴角笑意扩大,眼底戏谑之光熠熠闪耀,“好师哥,你忘了,我曾说过,即便我是,也不会找你。”
宋青书怒火“蹭蹭”上窜,磨牙道,“那你刚才是在干啥?抽羊癫疯还是脑袋被门夹了?”
宋远桥的唤声再度传来。张无忌低低笑了起来,微挑眼睑看向背靠大树之人反问,“你说呢?”不等他回答,提步走了出去。独留宋青书在原地气得几乎炸了肺,暗道,你爷爷的,老子要不扳倒你一回,以后跟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