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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抓特务的经历给了苏阳一个很大的警示,抓特务他们别动队还不专业,应该有一支专业的部队,他想着过了年就着手组建,慢慢磨炼。当下他还得倚仗别动队,专门开了几次会,讨论和总结这次抓特务的经历,又重新做了部署。同时,在属地管理上,又要求区委做好户籍管理,发动群众检举揭发,报告情况。
这天,黄小丽没来学习,李梅又不在,管理人员给苏阳报告。苏阳只好骑马从张店子镇到柳寨子庄。
苏阳决定到她住的地方看看什么情况,会不会是生病了,同屋住的人怎么就没有反应呢?在要出大队部门时,看到炊事班给重伤员吃的鸡蛋煮出来了,他便走过去问有没有多余的,炊事员说有,每次都多煮两个。他拿了一个装衣兜里走了。
黄小丽她们寄住在一户老乡家,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院,有四间石头房子,两间住着主人家,一对三十几岁的夫妇,和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另两间腾出来给县大队的人住。这里住着八个女的。黄小丽住在最东头的房子。
屋子不大,靠后墙是一盘炕,炕上中间放着炕桌,两边每边两床被子,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东侧与炕连接的是灶台,灶里正烧着碳火,只是没有锅,灶台上放着一个铁水壶,正在冒着热气。两侧墙上都整齐的挂着毛巾、水壶,靠窗是一个长条桌,整齐的放着喝水和刷牙的深绿色搪瓷缸子,里边是牙膏牙刷。旁边放一个方凳,上面放着洗脸盆。地面是土的,早上刚扫过,还洒过水,一个个圆圆的和不规则的水迹,干湿分明。
这里环境格外简陋,但干净整齐,又住的是女的,满屋子雪花膏的香味。冬日的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格,弥漫着屋子,这里那里的窟窿眼刺进来一束束细小的光柱,显得屋里格外暖和温馨。
黄小丽正盘腿坐在炕桌前,低头写着东西,桌上放着一部《康熙字典》,一部《四角号码字典》,还有一摞书籍。再就是摊开的纸,手里握着的派克钢笔,旁边搪瓷缸子水杯的水还冒着热气。屋里暖洋洋的,棉袄穿不住,她便脱下来,披在身上,里面是一件洁白的布衫,与白皙的皮肤相辉映,更显得白白嫩嫩的。平时头发都是挽在脑后,塞进帽子里,在屋里不戴帽子,就那样随意披散着,显示着与她认真的小模样不协调的懒散。
“砰砰!”忽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进!”黄小丽头也不抬的说。
苏阳一挑门帘,推门低头进来,也没说话,看了一眼黄小丽,没觉得异样,便又看了看炉火,提起铁壶,转身给黄小丽缸子里续水。
黄小丽这时才一抬头,见是苏阳,一脸意外的神色,忙跪起身来要下炕,棉袄也滑落在炕上,挺着鼓鼓的胸脯,说:“是警卫员同志,不好意思……”
苏阳转身放下水壶,关心的说:“不用下炕,把袄子穿好,别晾着。”
黄小丽一只脚都伸下炕沿了,听苏阳的话,又缩了回去。跪在炕桌前穿着棉袄。
苏阳掏出鸡蛋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黄小丽眼睛一亮,一把拿起,说:“鸡蛋,你哪来的?”
苏阳也脱了鞋,上了炕,在她对面的炕桌前坐了,说:“我路过炊事班,见给重伤员吃的鸡蛋煮出来了,就给你拿了一个。”
黄小丽笑的灿烂迷人,说:“人家给重伤员煮的,你拿一个,不怕人家说你啊?”
苏阳说:“你今天没去学习,我还以为你生病了,所以给你拿一个,又不是我吃。”
鸡蛋还是热的,黄小丽把鸡蛋在桌上磕破了,一双肉肉的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剥着鸡蛋壳。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精致的花眼皮不时收缩展开,翘翘的鼻梁,粉粉的脸蛋,被垂下来的青丝遮掩着。她剥好鸡蛋,一分为二,递给苏阳一半。
苏阳摇头拒绝,说:“我不吃。”
黄小丽看着他,说:“那我吃,你看着不馋吗?”
苏阳亲切的看着她,说:“不馋,看着你吃我高兴。”
黄小丽听着心里甜,冲他咧嘴笑了,粉红的嘴唇间,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微微眯着眼睛,笑的灿烂而动人。在家的时候,总是妈妈逼着她吃鸡蛋,吃鸡蛋就是任务,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就咽了,从不知道鸡蛋的味道。现在她则一点一点的咬,慢慢嚼,细细品,才知道鸡蛋这么香这么好吃。
她吃着鸡蛋,亲切的看着苏阳,说:“你很关心我,是吧?”
“当然!”苏阳认真的说:“我们毛主席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的干部要关心每一个战士,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黄小丽仍吃着鸡蛋,更痴迷的看着苏阳,这种思想让她感到格外新鲜,说:“你们毛主席连这些也管?”
苏阳说:“当然!听首长们说,我们毛主席在延安,常到农民家里,农民家种几亩地,喂几头猪,养几只鸡都要关心。”
“真好!”黄小丽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又突然问:“你也这样关心田苗苗吗?”
苏阳不知道她问话的含义,说:“当然,她是我妹妹,能不关心吗!”
黄小丽说:“她就只是你妹妹吗?”
苏阳说:“啊!你不信去问我姐。”苏阳说完又忽的想起李梅说的,田苗苗不只是把他当哥哥,怕还有别的心思,脸一下通红。
黄小丽正盯着他看,说:“心虚了吧?”
苏阳故作镇定的说:“这有什么心虚的,妹妹就是妹妹。”接着他转移话题,说:“我看你不像病了,你今天为什么不去学习?”
黄小丽把写的东西推给他看。
苏阳拿起一看,一个一个的字周围标一堆数码,他又看不懂,问:“这是什么?”
黄小丽说:“你让我干的,你还不知道。”
苏阳才明白,说:“你已经开始编电报密码了?”
黄小丽说:“啊。千万别乱说,小心别人偷走。”
苏阳高兴的又问:“你决定留下来了?”
黄小丽认真的给他点着头。
苏阳兴奋的一把握住她的手,说:“欢迎黄小丽同志加入我们阳城县委县大队。以后我们就是同志和战友了。”
黄小丽本笑的和花一样,却突然一下恼下脸来,嘟着嘴,抽回手,说:“我不是你的同志,也不是你的战友。”
苏阳的表情一下尬住了,问:“为什么?”
黄小丽嘟着嘴不言语,两人僵了好一会。苏阳不理解的盯着她,表情尴尬。黄小丽依然恼着脸,嘟着嘴,耷拉着眼皮,一会又抬起眼皮,看苏阳一眼,又立刻垂下眼皮。屋里落针可闻。苏阳猜不透她忽然转变态度的心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转身要下炕离开。
黄小丽又突然抬起眼皮,一对眸子亮晶晶的盯着苏阳,又一副受委屈的模样,说:“你摸我的手了,我要到李书记那里告你。”
苏阳更尴尬的说:“我只是握你的手。”
黄小丽说:“你就是摸我了,你必须对我负责,我一定到李书记那里告你。”
苏阳的脸从没有过得难堪,说:“对不起,我给你道歉。”说着下着炕,穿着鞋,真想立刻逃离这里。
黄小丽嘟着嘴说:“我不接受你道歉,反正你要对我负责!”
苏阳又默默的看她,两人对视着,都眼睛里透着犀利和倔强,眼光碰撞着冒火星子,谁也不让谁。黄小丽一副刺猬的心态,本来想和他亲近,却总是刺激他,想引起他的关注,让他像给她鸡蛋一样,纯粹的关爱她。苏阳自然不理解,也没那份心思。最后还是苏阳默然转身出门走了。
这件事当然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苏阳的思绪飞快的旋转着。这给他一个警觉,以后再不能这样独自到女同志屋里来了,这种事真说不清楚。他本来心里纯净如水,现在突然有人要趟进去搅浑了,让他格外惶恐和无奈。他又回想着刚才的对话,黄小丽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就是他开始握她的手,她本还是如花一样灿烂的笑,怎么突然就变脸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正在苦恼,又忽然想起李梅说她喜欢自己,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而黄小丽变脸就是他说她是同志和战友的话之后。
苏阳豁然明白了,这是黄小丽嫌他没有说喜欢她的话,只说了她是同志和战友,所以故意栽赃陷害他。他又立刻折返回小院,也不敲门,一把推开门。
黄小丽本已又伏身炕桌在写东西,听到开门声,惊了一下,扭头看到是苏阳,一下笑的“咯咯咯!”的,花枝乱颤,俯下身,又跪起身,身子一耸一耸的,还说:“你就摸我了,你要对我负责。”
苏阳只是站在门口,手指了指她,什么没说,回身关上门,撂下门帘走了。
黄小丽喊着说:“你别走啊,回来!”苏阳出了院子,还听到屋里“咯咯咯!”的在笑着,骂他说:“胆小鬼!”。
苏阳心里怪滋辣味的,像逃一样似的跑走了。这虽然让他有些难堪,但他也知道了黄小丽决定留下来的心思,所以,让他有点兴奋。这次别的俘虏都甄别完了,就留了通信俘虏,就是担心要走一下都走了,他就傻眼了。这些通信兵和其他的不一样,在国军里,能报考通信培训的,都是殷实的家庭,能供得起孩子念书,有文化基础的。这些家庭一般认可国军,不认可共产党。能留下来的一定是对共产党八路军有认识的,敢于追求进步,心里有国家民族的,体会到共产党八路军对士兵的善意的,自己离开没有出路的。不管怎么样,现在好了,只要黄小丽留下来,其他的都走了也不怕了,大不了再费个一年半载,培训一批就行了,自己培训的还可靠。
第二天,李梅回来,苏阳跟她商量了通信兵的事,李梅也同意现在甄别,想走的也留不住,还不如早点决定,让回家过年去。于是,当天就给通信兵俘虏又开了会,李梅又亲自给讲了目前的抗日形势,共产党八路军的政策,留下来的好处,县大队欢迎大家都留下来。会后要求都写 “保证书”,留下来的是自愿参加中共阳城县委县大队,要承认共产党八路军的领导,遵守《三大纪律 八项注意》,要走的必须保证自愿离开,不参加反动组织,不参加任何反对抗日,反人民的活动。第二天把“保证书”交到县大队,留下的继续学习、训练,要走的就可领大洋走人了。
第二天一早,苏阳便来到柳寨子庄,说是有黄小丽就不怕别的人离开,其实,他内心还是不踏实,黄小丽也就那么一说,女的又好变卦,不牢靠。早饭后,通信兵俘虏陆续来到大队部,起初来的都是要走的,接连走了一百来人,留下的才四个。不过黄小丽还没有来。苏阳就在院子站着,心里早有准备,他也没着急。后面留下的多了,最后留下六十三个人。
黄小丽最后来到大队部,一进院子,便看到苏阳,径直走向苏阳,媚着眼忍不住要笑的绷着嘴,伸手要和苏阳握手。苏阳却没和她握手,而是一把夺过她另一只手里的“保证书”,打开一看,是要留下的,便一把抓住她肩头的棉衣,押着她进了办公室登记。李梅在一旁看着两个人,不禁失笑了。
黄小丽登记完,过去凑在李梅跟前,低声说:“前天他握我的手,我说他摸我了,要来给你告他,他今天就不和我握手了。”
李梅笑着说:“我们苏阳在女孩子跟前脸皮很薄的,你别吓唬他,慢慢和他处。”
黄小丽忧虑的说:“他要不喜欢我,我留在这里就孤零零一个人了。”
李梅听了她的话也是心里一动,她喜欢苏阳,可不能以这个留在中共阳城县委县大队,两情的事变数太大,何况苏阳还没有这方面的心思,所以,她尽力引导说:“怎么会孤零零一个人?我们县大队是一个革命大家庭,都是同志,战友。就说我吧,和你一样,这里没有我的一个家人、亲戚、朋友,但我看县大队的所有同志都是亲人,我从不觉得孤零零的。等你和大家熟悉了,同志们都关心你,爱护你,你也怀有一颗关心、爱护大家的心,你也就不会有那种感觉了。”
黄小丽默默的点着头,她又想到前天苏阳说的,毛主席的话“我们的干部要关心每一个战士,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她来这段时间也深有体会,无论是李梅、苏阳这些县大队的首长还是排队吃饭时的战士,除了好奇的看她们,她从没听过一句对她们歧视、毁辱的话,她相信会这样的。
第三天,县大队便宣布成立中共阳城县委县大队电报科,任命黄小丽为科长,任命王萍为指导员。宣布完任命,李梅把黄小丽和王萍叫到自己办公室谈话,说:“小丽今后一段时间的主要任务有两个,一个是尽快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另一个是编好密码,把县大队的电报通信尽快建立起来。王萍今后一段时间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向黄小丽学习电报知识,管理好通信科,做好科里其他人员的思想工作。你们两个搭档,要搞好团结,互帮互助,王萍要帮助小丽尽快进步入党,小丽要帮王萍学好电报知识。工作上的事要多讨论商量着办。都能做到吧?”
“能,保证完成任务!”王萍首先立正说。她过了年就十七岁了,身高有一米六五了,穿着整齐的军服,带着军帽,亭亭玉立,一副英姿飒爽的劲头。她现在不能说文化水平有多高,但已是一个有文化的党员干部了,自己聪明好学,积极上进,又有苏阳和李梅的关照和提携,到区委工作了多半年,敢作敢为,勇于担当,得到了很好的锻炼。给任务就敢干的这种精气神和劲头,不输李梅。这时谁敢想她就是一年前,还没裤子穿,围坐在炕上,出不了门的丫头。这自然是革命造就了她。
黄小丽看着她,捂着嘴,痴痴的笑。
李梅问:“你笑什么?”
黄小丽说:“我看她不大一点。”
王萍不服气的往她跟前站着比着说:“谁不大一点,不比你高吗?”
黄小丽真转身和她背对背的比着,说:“就比你高,岁数也比你大,你就小不点。”
黄小丽真比王萍高几厘米,看着也就高一点点。
李梅也没评判她们谁高谁低,又问黄小丽:“你多大了?”
黄小丽说:“我二十岁。”
李梅说:“在我眼里,你也是个小不点。”
黄小丽不好意思的指了指王萍,说:“姐,我在说她呢。”
李梅不偏不倚的说:“在我眼里,你和她一样,都是小妹妹。其实我也是十九岁开始接触到革命思想的,从那个时候,我就立志要打碎这个破烂的旧世界,建立一个崭新的新中国。后来我毅然决然离开家庭,走上革命道路。我们虽然参加革命的方式不同,今天却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了。所以说,投身革命不在年龄,有些人一辈子到死就看到自己脚前的几块大洋,对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不闻不问。而你们小小年纪就投身革命,却不是为了几个大洋,而是背负起国家和民族的希望。”
黄小丽听着李梅的话,深受感染,却愧不敢当的说:“姐把我们说的太伟大了。”
李梅说:“事实就是这样,正是有像我们一样的千千万万的有志青年投身革命,才有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才有今天轰轰烈烈的抗日战争的局面。不然,我们不就被欺负死了,都成亡国奴了。”
黄小丽的神情才变得严肃起来,以前说她是个爱国的进步的热血青年,她就高兴的了不得,今天李梅更说她身上还背负着国家和民族的希望,她内心一下变得庄严而神圣起来,从此,她看问题的角度和出发点将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过了腊八又是小年,腊月二十五,二十六两天,各乡镇陆续给县大队送来过年的物资,黄家屯的董景山亲自来了,避开县城从东线经田家湾到柳寨子庄,赶着三架马车,拉着两头猪,一车白面大米,一车几十麻袋落花生,整整走了两天。按县大队规定,送来的东西收下,按市价付给大洋。董景山不干,都是他们提议,乡里的富户捐的,给他钱,他给谁去。苏阳留他一起住了一个晚上,聊了大半夜。
胡家营也送来过年物资,比黄家屯的还多,整整五车,是胡孝先捐的,胡孝先亲自押运送来的。李梅亲自接待了胡孝先,给他宣传了县大队的政策,定义他为开明的乡绅。本来县大队要付给他钱的,他坚决说是捐赠给抗日的物资,县大队便都收下了。
胡孝先是乡绅不假,但开明不开明却有待商榷。最根本的,他是为了维护他的私有利益的。在民国政府时期,他每年给政府官员孝敬孝敬,便混的如鱼得水,滋滋润润的,本以为就这样日久天长。日本侵略中国,打碎了他的生活。但他的能力就是适应,当日本人占领阳城县时,民国政府的那些官老爷都跑了,没跑的都投了日本人了。他以为中国就这样了,将是日本人的天下了,他自然是这样认了主子的,虽然日子过得比民国掌权时艰难一些,但他还是适者生存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这个新主子又被中共阳城县大队给打掉了,忽然,又成共产党的天下了,虽然在经济上他没受什么损失,但精神上他却诚惶诚恐,不可终日。最让他害怕的是共产党掌了权,他的土地不保,共产党和穷棒子是一条心,这些穷棒子都起来了,他还怎么活。所以,他费神舍财的游说国军,本意是想让国军把共党阳城县大队赶出胡家营,可好,国军到胡家营没几天,竟又被共党阳城县大队给灭了。他才不得不正视共党阳城县大队。
腊月二十七后晌,柳世斌正给苏阳报告这几天各乡镇送来的过年物资,因这些物资县大队都购买了,各连队都分配了过年物资,这些物资只有先储存起来。
“报告。”
“进来。”
突然,张子河推门一步跨进门来,笑呵呵的说:“警卫员同志,老柳,你们好!”
苏阳和柳世斌正低头看着柳世斌列的物资清单,听到声音,惊讶的忙站起身来,上前与张子河握手,说:“张队长怎么来了?快坐,坐!”
张子河坐定,说:“咱们部队不是要整编,我是来打前站的。”
苏阳给他倒了杯水,问:“我们县大队如何整编?能不能透露点消息?”
张子河说:“只是一个框架,就是以你们县大队为基础,整编一个支队,具体内容没有定,听首长说,要听一听你们的建议再定。”他说着,又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苏阳,说:“这是省委省军区给你们的通知。”
苏阳接过通知,原来是省委省军区决定在阳城县大队召开全省县团级以上干部年终总结表彰大会,省委省军区各机关,所属各地市,省军区各主力团团长政委,各县的县委书记和县大队大队长都来参加,总人数三百三十七人,实际到会人数可能有出入。腊月二十八、二十九两天报到,年三十会议一天。然后在阳城县大队过年,正月初二初三离开。要求阳城县大队做好会议准备工作。
张子河说:“首长说:省委省军区之所以来你们阳城县大队开会,主要是三点:一是阳城县大队目前部队人强马壮,环境比较安全;二是阳城县委县大队一年来的发展和作战效果是全省最优秀的,要其他县委县大队参观学习;三是阳城县大队的家底厚实,负担得起会议及过年的费用,使大家过年都能吃一碗饺子。”
柳世斌说:“这几天各乡镇送来的过年物资正想着储存,这下不用储存了,正好用。”
苏阳说:“被首长盯上了,只好这样,你去给咱看着去办。还有首长们来的吃、住、行、用的东西,你都规划一下,列一个单子,交给相关同志去办。”
“好!”柳世斌应着起身走了。
苏阳立刻给李梅所在的镇拨打了电话,告诉省委省军区要来开会的情况,要李梅立刻回县大队。
接着苏阳大致谈了县大队目前的兵力部署,和张子河一起拟定了会议保卫计划。苏阳直接电话做了部署
主要是直接把二营调到三十里外的与县城之间的槐树庄警戒。这时,县城的鬼子、伪军已经对县大队不构成直接威胁了,但警戒防御还是要有的。二营当即派参谋长带一个排打前站,通信排架设电话,大部队十一点出发,凌晨到达。其它营都把警戒再延伸十里,排一级提升到连一级。张店子镇,洋河镇,川口镇,胡家营镇各个路口都设立检查站,对过往行人严格检查。主要防止军统特务来破坏。运输连一百多驾马车全部派出去迎接来开会的人。从各营又抽调了十名炊事员,在柳寨子庄炊事班做饭,杀猪过年。
李梅本来计划在村里过年,区委的通信员跑来通知她省委省军区在阳城县大队开会的事情,她只好又重新做了安排,匆忙乘马车赶回柳寨子庄。到柳寨子庄时,天已经黑了,苏阳已经骑马出去检查警卫工作落实情况了。
李梅到庄口时,慕然见张子河站在庄口,她惊喜的下车,说:“你怎么在这。”
张子河说:“我从省军区来,刚到这里。”
李梅一下车,警卫人员几百人,有十辆马车,其他步行,列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先进庄子了。等警卫部队走后,张子河才和李梅并肩往庄子走着,说:“我是为部队整编和开会打前站来的。”
李梅和苏阳一样,问阳城县大队的整编情况。
张子河说:“别的支队基本都定了,就你们支队没有定,只列了一个框架。首长说听了你们的建议再定。具体情况首长会和你们谈的,我也说不清楚。”
两人拉着话回到李梅的屋里,警卫人员立刻打来开水和饭,怕打扰她们,都到别的屋里吃饭去了。
张子河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牛皮封皮的笔记本,封皮上还别着一支派克钢笔。
李梅嬉笑着接过他递来的笔记本和笔,说:“给我的?”
张子河眼光炽热的看着她,点头,问:“喜欢吗?”
“喜欢!谢谢!”李梅翻开笔记本,见扉页上写着:“送给我最亲爱的人。”落款是“战友子河。”李梅合上笔记本,抱在胸前,闭着眼,满脸幸福的笑容,又像在默默许愿。
说起来她们年龄都不小了,能遇到,相互倾慕,太不容易了。没有过多的情话,却心间充满同志间的真情实意,只要一个机会,打开各自情窦,往往就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如插入一把钥匙一般,就默许了,就情定终身了。一切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没有其它物质需求,一个笔记本,一支钢笔,一块手帕,既是信物,也是心意,传达着浓浓的爱。这次别离,两人都有了相互思念和渴望。
李梅就在面前,闭着眼,像在期待着。张子河还没有碰过她,连手都没拉过。这时他情不自禁的低头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
李梅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责备,也没有躲,笑的更加灿烂,重又闭着眼,身子缓缓依向张子河怀里,张子河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她,脸贴着她的发丝,温柔的磨蹭着,轻声说:“真想你,有你在跟前,真幸福!”
李梅曾经对蒋立涛产生过情感,虽然两人还没有说破,更没有确立关系,但爱意是已经产生了的,那是李梅心里一条隐藏起来的伤痕,再永远不愿意揭示,也永远磨灭不掉。这不是她自私,而是人之常情。眼前,他对张子河也是满满的欢喜,满满的爱,无私而真切,拥入他的怀抱像被融化了一般。
腊月二十八后晌,参加会议的人就到了百分之八十几了,都是各个镇子用马车接送到柳寨子庄的。当晚,直接吃的是两面馍馍,每人一勺猪肉炖粉条,一勺炖白菜。炒落花生,红枣一箩筐一箩筐的随便吃。
这些人都是一个地区的或一个县的,一个团的大员,不是为吃这顿饭来的。对阳城县大队的一事一物他们都怀有浓厚的兴趣。因为阳城县大队在省军区就是一个传说,就如社会上流传的那样,是个神奇的传说。现在这个传说就摆在眼前,就这么真实而奇特。特别是对二十几台缴获日本人和国军的通信设备眼馋的要命。二十九这天参观了一上午,有人看不够的不愿意离开,竟有人提议给省委首长建议,给每个县配备一台。正好顾书记在跟前,说:想都别想,这些设备都将配备给即将整编后的纵队使用。你们想用就多向苏阳学习,自己缴获去。所有人都不言语了。
一个县大队,作战对象都是连排级别的,能消灭鬼子一个小队的都很少,缴获一门迫击炮,几发炮弹都是大胜,哪能缴获到电台,哪能和阳城县大队这样和鬼子两个大队正面作战,把国军整团的消灭或俘虏。这在整个省军区也是唯一的一朵奇葩。就是省军区的几个主力团也做不到。
后晌好多人要去参观阳城县大队的炮营,坐了四十几驾马车。苏阳要接待省军区的首长,由秦明陪同去了,警卫连两个排随行。二十多门野炮,四十多门迫击炮,在院子整齐地排列着,炮弹箱子码了整整一屋子,看的大家眼馋的要把眼球鼓出来。而且这还不是阳城县大队的全部,各营还配有迫击炮,新俘虏的国军的三0四团还有一个整装炮营。秦明很平常的介绍着,炮营的干部战士在自己的炮侧整齐列队,气氛既肃穆而庄重。
省委省军区的人是腊月二十九后晌才到的,分三批,从康平镇坐阳城县大队的马车,由别动队护送,直接到柳寨子庄。最先到的是唐参谋长,带着十三个人,一到柳寨子庄便直接到医院。田苗苗早已把自己的被子搬走了,给唐参谋长领了一套新被褥。一时间屋里就唐参谋长和陆医生,在过两人世界。唐参谋长抚摸着陆医生肚腩鼓起的一轮肉说陆医生真胖了不少,陆医生说那是攒下的余粮,两人又嬉笑着拥在一起。
刘司令员和曹政委是最后到的,已经四点半了,苏阳和李梅他们去庄外迎接。一进庄子,大家都赞不绝口庄子地貌结构的绝妙。接着他们首先到医院,看望了伤员,现有伤员一百七十多人,都是重伤员。病房全是火炕,生有煤炉,一进屋子暖烘烘的。医院已经盖起三十六间房子,初具规模,打算初步盖五十间病房,全是通铺,每间最多可容纳八名伤员,总共可容纳四百个伤员。需要时,现有的地可以盖八十间。
军区的人参观着医院,提了许多问题,主要是防止敌人破坏,警卫工作之外,还要防鬼子飞机来轰炸。苏阳说已经想到这个问题,号了四十棵大树,明年一开春就移栽过来,把医院的房子隐藏在树荫里。
几位首长还在陆医生的房间坐了坐,问陆医生伤员情况,习不习惯。陆医生介绍了医院的情况,说:县大队作战频繁,重伤员也多,最多的时候四百八十多人,大部分还是寄住在老乡家里,伤情一稳定就回各营去养着,各营都有自己的卫生所。陆医生又说:生活方面,阳城县大队比省军区好多了,每个重伤员每天可吃一个鸡蛋,每周都能改善一次伙食,烩猪肉,炒鸡蛋什么的。唯一不足的是缺药,特别缺救命的消炎药。好多同志都因此牺牲了。
几位首长表情立刻沉了下来,但都什么也没说。缺医少药是扎进所有人身体里的一根刺,时刻都能感觉疼痛。倒是有人说陆医生胖了,大家都附和着,陆医生美滋滋的笑了。
接着几位首长又去拜访了五户村民,了解村民的生活及过年情况,对县大队驻扎有什么意见。村民自然是尽捡好的说,过年县大队没要他们一针一线,还给每户发了三斤面,二斤米,二斤肉。就是平时李梅和村委会的组织都会动态掌握村民家里情况,随时处理,化解矛盾。所以,不会有人告状。
随后,首长们又参观了通信部队。
见首长们来了,黄小丽还不习惯集合部队,向首长报告,以前常听口令去做,现在成首长了,却不懂了。还是王萍在区委时,经常参加区小队训练,知道现在该做什么,立刻喊口令,集合部队,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然后跑到首长面前,立正敬礼,用清脆的还带着稚嫩的女音喊:“报告首长,中共阳城县委县大队电报科集合完毕,请指示!”
刘司令员还了军礼,笑眯眯的看着王萍,问:“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
王萍又一个立正,说:“报告首长,我叫王萍,中共阳城县委县大队电报科指导员。”
曹政委满脸笑意的问:“你多大了?”
王萍又一个立正,说:“报告首长,十七岁。”
刘司令员竖着大拇指说:“小小年纪,这精气神,不简单,好样的!”
王萍笔直的站着,近前细看,她紧张的满脸细微的汗珠。
曹政委又问:“那你们科长是谁?”
这时黄小丽才上前一步,立正,敬礼,说:“报告首长,我叫黄小丽,中共阳城县委县大队电报科科长。”
曹政委还了礼,拍起了手,在场的人都附和着拍开了,“哗哗哗!”的一阵掌声。
黄小丽也憋不住的,满脸通红。
曹政委说:“两个小美女,执掌我们省军区第一个专业的电报科。我们司令部通信处就一台收发报机,没有专业的电报科。这是一个创立。你们两个小同志是首任电报科首长,也应该感到荣耀啊!”
刘司令员又带头拍起手来,在场的人又都拍开了,“哗哗哗!”的一阵掌声。
黄小丽和王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梅站出来说:“谢谢首长赞扬!黄小丽同志来自于国军,是参军不久的学校电子专业毕业的学生,难得的人才,她自愿参加革命,献身抗日救国事业,是一名优秀的能力很强的青年。王萍是我们阳城县大队的烈士王壮的妹妹,她小小年纪,聪明好学,勇于投身革命事业,在区委工作大半年,工作能力突出,是很好的革命干部苗子。”
刘司令员拍手拍顺手了,又带的在场的人都拍开了,“哗哗哗!”的一阵掌声。
接着黄小丽给首长们把设备一一做了介绍。
晚饭还是吃猪肉炖粉条,炖白菜,多了一勺炒鸡蛋,两面馍馍加了白米饭。
饭后,各地委开了分组讨论会,讨论议题主要是省委省军区联合下发的几个文件:一、根据阳城县委工作总结,省委今后一个时期推行的敌后农村工作方针政策草案;二、根据中央的指示和省委省军区的决定,为集中优势兵力,更有效打击敌人,整编省军区武装部队的方案;三、根据省军区参谋部对阳城县大队的发展经历及作战案例的总结,省军区对今后部队发展的几点指导意见;四、各地委、县委对全省今后工作的意见和建议。
晚上九点,各地委的讨论稿便交到刘司令员、曹政委、唐参谋长的手里,接着又召开地委书记会议,汇总讨论省委省军区的几个文件及各地委的讨论稿。会上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外面执勤的战士都能清楚的听到。会议直开到十二点半。刘司令员、曹政委、唐参谋长他们休息时都两点多了。
当然,苏阳、李梅、秦明他们都没敢休息,除了随时为会议服务,还时刻盯着各部队的情况。
年三十上午,举行了隆重的总结表彰大会,特等功五个,都追授给了牺牲的同志,阳城县大队就王壮一个。别的都是各部队代领的,由各部队把奖章,证书,喜报送给功臣家属。王壮的由王壮娘戴了大红花,上台从首长手里接受的。刘司令员把奖章直接戴在王壮娘胸前。王壮娘还拒绝,刘司令员说:王壮同志不在了,会场所有同志都是您的儿女,您是我们当之无愧的英雄和功臣母亲。说的王壮娘不得不接受,不停的抹着眼泪。
集体一等功七个,阳城县大队就得了三个,县委一个,县大队一个,别动队一个。个人一等功七个,阳城县大队两个,苏阳和李梅。集体二等功十三个,阳城县大队得了五个,个人二等功三十八个,阳城县大队有十五个,集体三等功阳城县大队得了十一个,个人三等功得了三十三个。
表彰完后,由李梅就阳城县委工作总结报告又做了具体工作的叙述和解释性的发言。
后晌是五个先进县委书记的发言,汇报了各自县的工作情况。
接着唐参谋长通报了一年来省军区的作战情况和下一年的作战计划。通报了省军区部队整编的具体情况和下一步工作计划。通报了全国、全省及周边的敌情,分析总的敌我态势依然是敌强我弱,敌人处于主动进攻状态,我们依然处于被动防御和局部进攻发展状态,总的战略逐步转化为战略相持阶段。还特别通报了皖南事变的情况,引起会场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因为消息的闭塞,大家当时都还不知道。最后唐参谋长说:“目前我们的主要敌人依然是日本鬼子及其汉奸部队,但对国民党顽固派的斗争将来还会随时发生,各部队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就如皖南事变一样,这种亲着痛,仇者快的事,国民党顽固派却做的不亦乐乎。为此,我特别赞成阳城县大队的做法,打他,打服他。”
曹政委就省委、地委、县委的组织建设与发展作了总结发言。特别强调了隐蔽战线的工作原则和要求,和目前斗争的总方针依然是围绕武装斗争建立和发展各级组织的重要性。
最后是刘司令员发言,他首先抓着各地委的讨论稿扬了扬,说:“我们到阳城县大队来都看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我认真的看了各地委的讨论稿,大家议论最多的是赞扬阳城县大队了不起,有人说阳城县大队现在有九千多人,装备精良,能整编一个师了;有人说阳城县大队炮兵厉害,有人说通信兵厉害,反正是赞不绝口,羡慕不已。
“但是,”刘司令员话锋一转,说:“有六份地委的讨论稿,提议阳城县大队规模太大了,应该拆散了,分配到各县,壮大各县的武装;还有这么多通信设备和炮兵,一个县大队用浪费了,应该分配给各县大队,我们的队伍不能规模太大,应该精兵简政。针对这些意见,我多说几句。
“首先,我们部队的规模大吗?什么叫大?我们只能和敌人比较。根据参谋长的敌情通报,目前的敌我态势依然是敌强我弱。从全国总得战略趋势看,我们已经从战略防御,逐步转为战略相持阶段。从我们省内的敌我态势看,我们不但不能消灭敌人,甚至还没有力量和敌人正面作战,还要实行躲躲藏藏的游击战术。我们离战略进攻和胜利还差的很远,我们还要长时间的大量的积蓄力量。那么规模大从何而来?只能说,我们有些同志害怕我们规模大了。这种害怕一是来自于敌人,对敌人的畏惧,二是来自于自己,怕规模大了无法掌控。
“关于精兵简政,如果针对我们省军区非战斗人员,我非常欢迎,我们不养闲人,不拖累作战部队。可是你针对阳城县大队提出精兵简政,我好不容易拉起这么一支部队,一支我们省军区作战最强的部队,你要给我简掉,你用心何在?!
“有人提议把阳城县大队拆散了,分配到各县去。要不要?”刘司令员挥了挥手,又说:“真想让你们瞧瞧这些人,一个个没出息的样。阳城县大队的兵是我给征得还是你给征得?阳城县大队的装备是我给发的还是你给发的?自己弄不来,就想着分人家的,还要不要脸!一天天的藏在县城或山上,一副穷酸样,过个年连个饺子都吃不上。见了敌人就跑,把阳城县大队直接给他,他会吓得尿裤子。
“一年前,阳城县委县大队是个什么样子?县委沦陷,县大队就二十几个人,几条破枪,见了伪军一个排都怕的藏起来。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还要我说吗!为什么人家能做到,你做不到?你人不行!人常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不明摆着么。别的我就不说了,就说人家李梅,一个女孩子,在敌情如此复杂的阳城县,各个镇明的暗的都建立起了区委区小队,全县百分之九十的村,建起了村委组织,民兵连,各项政策都得到了推进和落实。一有机会就下乡,进村串户,了解情况,处理问题,落实政策,甚至亲自到敌占区去开展工作。扪心自问,你们都做到了么?你做不到!为什么?你人不行!
“为什么你不行呢?
“一是因为你没本事,所以不敢想,不敢干;人家阳城县大队别动队三十个人,能冲进上千鬼子伪军中,取司令官鬼冢一郎的首级。以极小的代价,迫使鬼子扫荡撤军,战争的效果是不可估量的。你们有谁敢这么想,敢这么干的?没有!你没哪个本事。
“二是你不懂得识人善用。一个好汉三个帮,你不能识人善用,什么事只有自己亲力亲为,力量有限,局限性太大,成不了大事。据我了解,阳城县大队在清河县打伏击战时,苏阳和李梅都没在现场指挥,甚至没预想到胡家营方向出现大量增援部队。可人家有预见性,早在胡家营设了一个连,伏击战打的漂亮,阻击战打的更漂亮。为什么?因为人家手下有一帮个顶个的干将。现在阳城县委县大队既是苏阳和李梅调走,照样发展,为什么?因为他们选择和培养了一批有本事的人在各个岗位上。再说通信问题,我们没设备,没人才,都问我要,我就是个老母鸡能下几颗蛋?何况我是个老公鸡,一个蛋也下不出来(人们大笑),看看人家阳城县大队,几十台设备,好几台大功率设备,几十号专业的通讯兵。用得好,能支撑起我们未来纵队的应用。下一步,这里设个通信基地,各部队都要送人来这里培训。
“三是你不懂得谋略,没有战略眼光,没有战术能力,看不清趋势,作战没有计划性,都是被敌人追着屁股被动应对。所以越打越被动,越打越穷,敌人一清剿,就把好不容易攒的家底输光了,常是入不敷出。看看阳城县大队,你不觉得脸红?参谋部给你们的阳城县大队的作战案例,我不知道你们都学到了什么,我是受益匪浅,每个案例都彰显出高深的谋略。苏阳同志刚到阳城县大队,就提出把战士当做未来的连长、营长培训。正因为有这样的战略眼光,提前布局运作,才有阳城县大队今天的发展。当别的同志担心阳城县大队没有经费,无法发展的时候,苏阳同志的回答是:我们周围这么多强敌,养活我们阳城县大队绰绰有余。这就是对趋势的认知和看法,心里清清楚楚,眼前明明白白。这样的同志,放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他都能变被动为主动。你们回去都好好地反省,好好地学。
“关于我们的作战计划,刚刚参谋长通报了,我再多说几句。过去一年,我们在杀伤鬼子汉奸有生力量的同时,基本动摇了鬼子对五个县的占领,其中包括清河县和阳城县,明年我们的任务在杀伤鬼子汉奸有生力量的同时,要动摇鬼子对十至十五个县的占领,争取再三至五年时间,要全省的县城没有鬼子汉奸。”
刘司令员的话说的有点重,直接就说你人不行!拉出了阳城县大队这把又高又长的标尺,你去对标,自然够不着,别说超过了,连一半,连三分之一都达不到。认真一想,刘司令员说的的确没错,对不上标,你就是不行。刘司令员这么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现在极力发展队伍,把阳城县大队这把标尺举着四处炫耀,却有人想着把他掰断了,他自然气的不行。所以,刘司令员讲话时,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自己不行,那还有什么话可说。刘司令员讲完话了,还好一会反应不过来,停顿了片刻才哗哗哗的鼓起掌来。
不过,阳城县大队厉害,大家无非赞扬一番。甚至有不少人就如驾驭不了一头大象,感到威胁,就想分而食之。这让刘司令员恼火,大骂不要脸。如果这样的人站在刘司令员的位置,阳城县大队肯定发展不起来,其威胁就不仅仅是敌人。就如对湖南农民运动,好些人说糟得很,毛主席却说好得很。当然,对大多数同志来说,刘司令员的话仿佛当头一声棒喝,感悟其中蕴含的东西,在灵魂深处反省和觉悟。
晚上是年夜饭,县大队买了酒,刘司令员同意,大家可以喝一杯。刘司令员派人把唐参谋长也叫来,作战室里有刘司令员、曹政委、唐参谋长、韩部长、苏阳和李梅,大家吃着饭,并没有喝酒。
刘司令员说:“刚刚我们在医院,雨晴同志提出缺药的问题,我们有好多优秀的指战员,就因为负伤缺药而牺牲了,我很痛心啊!同志们!这不是就你们阳城县大队的问题,而是我们整个军区普遍存在的问题。怎么办呢?我们生产不了药,获取药品只有两个渠道,一个是从敌人那里缴获,另一个是购买。从敌人那里缴获是很有限的,我就不说了。购买药品有这么几个问题,一个是没钱,我们很穷,穷的连饭也吃不上;第二个是有钱也没有渠道购买,由于鬼子的封锁,对药品实行特别管制,买药品非常困难;第三个是有时买到药品还运不回来。
“以前我们在省城建了一个渠道,多少还能购买一点,这次从你们阳城县大队搞到一万美元,一下觉得有钱了,就想着多买一点,可就因为多,这条线上的三名同志暴露了,都牺牲了。这个问题不解决,将来势必影响我们纵队的作战任务。所以,我们决定调李梅同志回省城工作,想办法给我们筹备药品和其它战备物资。”
李梅惊得一下站起来,说:“报告首长……”
刘司令员挥着手,说:“坐下!坐下慢慢说。”
李梅又坐下说:“别的任务我可以接,这个任务我接不了。我的家庭,我爸爸对抗日的态度,我都给组织报告过。”
刘司令员说:“这不是报告的事,是要你去做工作的事。”
曹政委说:“不光你一个去,带着苏阳去。”
苏阳和李梅相互看了一眼。怪不得刘司令员还说苏阳和李梅调走,阳城县大队照样发展,苏阳和李梅到任何恶劣的环境都能变被动为主动,原来是在打预防针。李梅想问苏阳能不能搞到药品,又立刻想到一年前重回阳城时,苏阳的话,不知道,现在问一定还是这句话。也难怪,对李梅来说,这比到阳城拉队伍难得多,苏阳也不是神人。可看现在的架势,组织上已经定了,怎么办?李梅也犹豫了。
曹政委又说:“我们知道这很难,要不然不会派你们去,我们还期望你们带兵打仗呢。可部队规模越来越大,伤员也会越来越多,没有药品是致命的。派你们去,因为你们有两个特长,一个是李梅的爸爸是省城商会会长,做好这项工作,利用好这层关系,肯定会对我们有所帮助的。第二个是苏阳在城市生存能力比较强,比别的同志要做的更好。你们既有姐弟关系,又搭档一年多了,一定会更好的配合,更好的完成任务。我很看好你们,用不了一年,你们会比在阳城县大队做得更好!”
首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梅也不好再说别的,作为一个党员,对党的事业没有条件可讲,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服从组织安排是最起码的要求。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就是龙潭虎穴也必须去闯。她表态说:“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我只是担心搞不到药,影响将来纵队的发展,我就成革命的罪人了!”
刘司令忙说:“不要这么说,你要相信自己,比谁都做的好。苏阳,你也表个态。”
苏阳也是觉得突然,不可思议。但没有药品,许多同志牺牲了,这也是他的心病,尽力去搞到药品,使这种事不再发生,也是他的心愿,所以,他也没再犹豫,说:“我服从组织安排。”
“很好!很好!”刘司令员立刻笑呵呵的说:“卫东,你宣布她们的任命吧!”
唐参谋长宣布了她们的任命。李梅是纵队军需处党委书记,苏阳是纵队副司令员兼军需处处长。宣布完任命,唐参谋长又说:“这样任命是为了你们行动方便,将来你们要用到部队配合行动时,苏阳可以在纵队内调动任何部队。至于纵队军需处的具体工作由军需处副处长和副书记管。你们专心在省城工作,不参与纵队具体工作。”
刘司令员又说:“你们去的主要任务是搞到药品和其它战备物资,我们已通知省城市委配合你们行动,你们到省城后,他们会和你们联系的。同时要想法打通或建立进出省城的秘密通道和与军区或柳寨子庄的运送物资的交通运输线。”
李梅又一次表态说:“我们一定完成首长布置的任务。”
刘司令员又说:“你们有什么要求,现在提吧。”
李梅看苏阳。
苏阳说:“我们对省城的工作和环境不了解,不知道会有什么要求。我只是要带个人走。”
刘司令员说:“你想带谁,带多少人走,你说了算。”
苏阳说:“不了解情况,不能盲目带许多人去。我只带一个人。”
刘司令员问:“你要带谁?”
“带我妹妹田苗苗。”苏阳说,“到省城,我不能天天陪在我姐身边,带我妹妹去陪我姐。以后陆医生的警卫工作,由现在我姐身边的三个女警卫员负责。”
“这个交卫东负责。”刘司令员说,“再就是下一步整编,以你们阳城县大队为基础,加清河县大队,组建一个支队,支队长、政委、副支队长、参谋长的人选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苏阳说:“我觉得支队长由秦明担任,副支队长由丁广生和柳世斌担任,参谋长由刘子俊担任。政委最好由军区派一个人来,因为我们县大队目前的干部文化水平都很低,当政委怕压不住。”
曹政委说:“那就调顾振磊来支队当政委吧。”
刘司令员说:“我看可以。”
苏阳又说:“我还想说一下别动队和通信队的问题。一年多来,别动队在我们阳城县大队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希望以后也能使用好这支部队。目前别动队由我任队长,以后别动队就由丁广生任队长,职级也由现在的营级提升为团级吧。还有就是通信部队,都是从国军俘虏的,能不能用,会不会出问题,就要从以后的工作中鉴别了。当下我们在重点培养黄小丽,由她主管这支部队,她正在为我们编一套密码。当然,这只是我们的建议,以后由首长决定吧。另外,我再提醒一件事:国军七十六师想对我们展开暗杀行动,问军统要了一个行动小组,被我们给灭了。这次军统又派人来搞暗杀活动,被我们识破了,把杀手的枪缴了,但没有抓住人。就军统的一贯作风,下一步肯定还会有报复行动。我们的别动队和军统对抗显得很不专业,我本来想过年后,组建一支专门针对特务的部队,学习训练,以保证我们指战员的安全。”
刘司令员说:“卫东都记下了吧?下一步给支队的同志交代清楚,让他们做好安排,有什么问题我们再研究。”
“是!”唐参谋长举了举手里的笔记本,说:“都记下了。”
苏阳又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刘司令员说:“明天早晨吃过饺子我们就走,你们先到军区,韩部长还有要交代的。”
苏阳说:“那我什么时候和同志们告个别?”
刘司令员说:“告什么别?!你们的工作是秘密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目前就我们四个人知道,以后也就我们四个人,再谁也不许说。”
入冬以来,下了三次小雪,都是连地皮也没盖住就停了,大年三十晚上,突然下起鹅毛大雪,下了大半夜,依然飘飘洒洒的下着。
早晨起来,积雪快一尺厚了。
吃过饺子,苏阳、李梅、田苗苗和刘司令员、曹政委、韩部长他们,加警卫,阳城县大队护送的别动队,前卫五个骑兵,后卫五个骑兵,中间是七架马车,在柳寨子庄口和同志们告别,依依不舍的走了。
县大队的干部战士,来参加会议的各地各县的首长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回了柳寨子庄。其中一部分也要回去,唐参谋长让秦明安排送他们走。
秦明他们还以为苏阳和李梅是要送刘司令员和曹政委到根据地去,大家只是道了别,其余话一句也没说。
雪花飘飘洒洒,满山遍野,山岭沟壑道路村庄像全部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棉絮一般。风依然凄厉的吹拂着,雪花旋着,飞舞着,纷纷扬扬,像一团思绪,只有落地后,才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