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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六月的日头腊月的风,老祖宗留下个人想人”,塞外的六月日头正是春天那般温暖的,但三月春光无限好的春意在塞外是隐藏在凉风中的,需要慢慢地去体会,春天温暖的身影从晴空丽日中是看不到的,这里的春天不一定是和风细雨,有时到了清明节还是乍暖还寒,风沙夹带雨雪漫过大地,落地即消融入土,过了阳春五月,背阴山涧还有积雪,塞北人只在风中窥视春天,树吐叶,草吐芽,大地一片青黄,在不经意间已经跨入了春季,塞北的桃花、杏花都成片成片的白汪汪、粉嘟嘟盛开,转瞬之间的变换是在考验热爱生活的人,这样的季节天气显得很矜持,就像洞房里的新娘子,突然来个春光乍泄让人过目难忘,如那颗春心生辉,心潮激荡,使相爱的人眸子发亮,相互把珍爱充盈到幸福的涟漪,播种出平凡生活的甘甜和芬芳,如同这妩媚而骄矜的塞北之春,使人感悟到对待春天就像拥有爱情、珍惜生命那般真挚。春天只是生命中的一季,勤奋之人只有及时勉励自己去努力,奋斗者才能春光永驻,感悟春天能感悟出生活之美好和人生之短暂,那才是一种人生格局与境界。
子安从马广山结婚搬离了宿舍后,他感觉到工作之外的日子越来越不够用了,宿舍里随着天气转暖春光拉长而空寂,肖锐光基本天天回家伺弄老婆、孩子、田地,石磊一天在外四处打晃,不是找同学攀谈,就是给结了婚的朋友看家,要不就是回来的很晚。子安下班吃饭、看书、听广播,抓紧自学课程科目过关,有时候学的时间长了就头闷脑涨的,原本想去找亚娟,一看天色也不早了只好做罢。过了没几天,厂办公室人员又安进他们宿舍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他中等个,白净脸,叫张庭海,他自我介绍说是从五金厂调过来的,五金厂于去年底改制完毕,有一部分职工自谋生路了。这个张庭海挺健谈能侃的,主动热情地上前和肖锐光、石磊、子安他们点头打着招呼,接着喋喋不休的和他们介绍说着五金厂的内外情况,听得老肖和石磊有些不耐烦了,转身走了,只留下子安硬着头皮听下去,这个张庭海评价子安“有内涵、身段软、有前途”,初次认识,他就这样妄下评语未免太主观,可是这个张庭海很固执,凡事坚持自己的看法观点,常和人争的面红耳赤,没几天功夫,厂子里工人们知道有他这么个特殊人才,给他一个雅号:“百球知”,不过有原来就认识他的人知道,他在五金厂有个更大的名号:万事通。正是这样的一个人给子安以后的生活带来很多的触动。
亚娟近来也频繁地来找子安出去溜弯、逛商场、压马路和去野外游玩了,她正式告诉子安她是和他在谈恋爱的,不许子安背着她搞思想和精神出轨,子安看着她认真坚决的样子想笑不敢笑,这个天真纯真的姑娘,心理年龄最多也就十六七,说话直率而坦真。她表情张扬丰富,在风沙雨雪地里漫步而行,仰天长息诗句,俯首泪花晶莹,双臂环抱四野,有时竟让子安背着她走地埂,羞的子安不好意思,她才不管不顾呢,要不就是像受了惊的小鸟依人般的钻进子安怀里,紧紧地死抱着子安的腰不撒手,搞的子安不安地四处张望,生怕让熟人碰见笑话他们的熟稔。
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亚娟来找子安,恰好子安正在车间维修着机器没有回宿舍,张庭海正在宿舍里洗衣服,见亚娟来找子安,忙热情地招待,从他的柜子里拿出一盒精致的茶叶铁桶,从里面捏出几摄茶叶,酽酽的沏了一大杯热茶给亚娟,亚娟说她不爱喝茶,张庭海严肃的说:“茶叶是好东西,助消化养生功效好,女同志更要多喝茶来养心养神,”
亚娟见这个人这么较真又热忱,不好意思地接下了茶杯。张庭海把正洗的衣服推在一边,竟然和亚娟攀谈起来了,亚娟出于礼貌应付着,张庭海听说亚娟爸是机修厂厂长时,更加热切的关注问询起来了,亚娟并不了解机修厂的情况,只好说不知道。可是张庭海却把机修厂情况说的挺详细,好像他是厂长似的,看着张庭海自鸣得意的侃谈,尤其是他那种从眼镜片翻眼皮朝上暸人看人的眼神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亚娟便起身准备要走,张庭海没有意识到亚娟的感觉,于是又和她说起子安的好来了,亚娟感觉这个人四十多岁了挺招人烦的,便一声不吭马上扭身出去了,把张庭海干摞在宿舍里。
子安正好回宿舍,见亚娟正准备跨上自行车要走,他一把拽住亚娟自行车后座,问她怎么了?亚娟有点生气的说:“你们宿舍里那是谁了?那么烦人,惯也不惯就和人说个没完。”
子安笑着说:“是新搬过来的张哥,他不是个赖人,老高中毕业生,有不少的学问呢,可能他就是那股劲让人觉得讨厌,慢慢处时间长了就觉得他有长处了,人无完人嘛。”
亚娟白了子安一眼,让他赶紧去换好衣服,她在外面等他不想进宿舍了,子安只好进宿舍里换衣服,张庭海正洗衣服挺上劲,和子安说:“你对象过来了,好好处吧,她的整体条件挺符合你的。”
子安对张庭海这种说话语气也就习惯了,没有在意便出去和亚娟相跟着上街上了。亚娟和子安骑车来到商场,俩人相跟着看时装。亚娟突然问子安:“你多会休息?我爸妈让我最近跟你去老家里看看你家大人呢,你说我该去不?”
“啊?”子安愣了一下,“这有点唐突,家里一点准备也没有,你去了老家里土哄哄的怕你受不了,”子安嚅嚅地说着。
“又来了,如果我和你成了,迟早不也得见大人嘛,就是我思想上没准备好,去了怕你家里人品头论足,如果讲三从四德,我还不吓死?不如等咱们定了再去,可是父母说是让去呢,父母之命不好违呀,”亚娟停住脚步说。
看着似乎幼稚又可爱的亚娟,子安想了想只好说:“等我休息了,提前告诉家里一声,好迎接你这个城市姑娘,不过去了别后悔呀,从县城找个山村里的对象,掉价了,哎哟,”没等子安说完,亚娟手就扭了子安胳膊一把,疼地子安一咧嘴。
晚上回到宿舍,子安和衣躺下,却没有多少心思来看书了,他来回翻腾着身子想着亚娟说要去他老家的事,犯了重心思了,确实,俩人相处快一年来,双方都是真心实意地想走在一起,亚娟天性纯良不造作挺可心,尤其是她家里人不讲究门户和现实条件,只找感觉好对眼缘的人,这样他们也就心意相通了,只是真的等到从现实条件来考虑婚姻问题时,子安心里沉甸甸的,马上想到去吕霞家相亲的往事,可老家里的日子到现在并没有多少好转啊。
父母在老家里种了十多亩地,除去籽种、地膜、化肥根本剩不了几个钱,也就是挣个费力的工钱,父亲李德贵六十开外往七十老人行列里走,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在田地里劳动,母亲患乳腺癌五年多了,病情靠吃药维持着,那一天有事也不知道,人消瘦不停地干咳,天天在家里的窑洞炕上围襻着,老俩口相依为伴的渡日月春秋,孩子们都大了,子林、子华都有自己的小人家了,只有他和子平按大人的心愿挣前途,将来有自己的家,他只是一个小工人,除去生活开支和买书,没有多少来补贴家里,他只攒了三五千块,这一年来去亚娟家和赵师傅家买东西花了一些,还有参加厂子工友们红白喜事随礼钱也不少,如果成家置办婚事根本就差多了,一点都不够,家里全靠子平挣的钱还上了外债,可是子平年龄也不小了,他挣的是卖力气辛苦钱,他们哥俩肩挨肩的长着,给子安他张罗成了家,马上就临到子平了,子安怎么也不能让子平替他还成家欠的钱,可自己没有多少本钱,如果订婚成家,还得需要家里帮助,可老家里的光景实在是难过呀,如果亚娟和他回去了,明确了关系,老家里的父母肯定是欢喜伴忧愁,老家里的乡亲们谁家也是如此,大小子娶媳妇如同搬大山呐,无论他们的孩子是种地的还是上班的,都得从穷家里掏,欠上十几年的饥荒慢慢来还,一想到这,子安头疼欲裂,睡不成眠,狠心想不和亚娟继续来往吧,又怕伤了她的心,更伤自己的自尊,男人家的连这点事也扛不起来,以后还能干什么大事呢?他不停地在内心自问着,一会儿自卑自怜,一会儿自励自奋着,他不知所措地一个劲儿的干琢磨着,一夜没睡踏实。
找个休息空儿,子安跑到子华家来找姐姐商议,子华和他的感觉一样,为他即高兴又犯愁,子安确实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了,成家是第一位的,原来担心没人给,现在有人给就是拿不动,就是找谁过,起码也得有房吧,得给人家些财礼吧,倒贴的人家太少了,在这里都是普通人家,嫁娶都得花大钱,吕霞当年和子安要的条件也不过分,只是自己家里贫寒给予不了人家的基本要求,就是亚娟家不说什么,怎么也得给人家安排个差不多吧,姐弟俩犯惆怅了,姐夫建议说让子华找礼拜天先回去准备收拾一下家里,如果让亚娟冒然前去不合适,看看家里的意思,先走一步算一步,这种事宜早不宜迟,迟早也得找对象成家,何况人家是主动的,不能屈了女方家的面子,让人家小看,姐夫虽说是大道理,可也在理,子安心一狠就这样吧,只要家里能借出来,将来自己想办法还,就从成家这件大事上挑战自己一回,他觉得自己有了种使命感,尽管是为他自己的事而振作的,那也是一种自尊自爱自强。
子安没多少心思吃姐姐做的饭,回到宿舍里,见亚娟在等他,还好张庭海回乡下他的家了,石磊在玩游戏机,亚娟凑在他跟前看着,都是俩个小孩子,子安心想着。石磊见子安回来了,不想当灯泡,出去沿厂区转悠去了。亚娟盯着子安的脸看了一会儿问:“是不是我要去你老家让你犯愁了?我爸妈说我太简单直接和你说了,他们说了就找你这个人,别的不需要,挣家是咱们的事,不能靠老家父母,让你别有压力,”
子安心头一热,眼泪差点掉出来,沉默了两分钟,他强作笑颜说:“我也就是这个命,如果不考上中专,好像村里二和尚一样招出去当招女婿算了,要不招你家吧,”
“说话算话?那你现在姓侯别姓李了,”亚娟认真地说。
见亚娟又犯真了,子安便问亚娟:“你真不在乎我家的穷吗?怎么你也得提些条件吧,”
“不知道,”亚娟小声说着,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