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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禾欢(4)

作者:夏有乔木丶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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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的多余,显然睡的要比往日舒坦些了。

    可舒坦的代价,便是睡得沉了些,

    第二日的早饭做的急匆匆的,

    没来得及晾凉便端上了桌子,

    将多余的父亲烫的直吐舌头,

    又惹来了好一顿打骂。

    多余挨打的时候都是安静的,咬紧了牙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躲闪。

    因为躲闪只会招来更多,更重的巴掌。

    许是因为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从前论斤买的酒水,如今只能几两几两的买,

    喝的不尽兴且不谈,

    因着贪图便宜,买的最廉价的那一种,

    喝完第二日醒来,竟是头痛欲裂,便是起身都晕晕乎乎的,

    这样的不爽快,到底因为一口尚未来得及吹凉的粥汤给点燃,

    雨点似的拳头落在多余的身上,

    又因为多余的一声不吭,多余的父亲好似满腔的怒意得不到发泄一般,

    拳打脚踢皆不过瘾,最后捡起一旁用来抵门的木棍,

    重重的砸到了多余的后背,只将多余砸晕了过去才算解气。

    而多余的母亲,从头到尾只自顾自的早饭,无动于衷,

    甚至在丈夫将饭桌给掀翻,

    只眼疾手快的捡起了一只红薯,

    一边慢条斯理的剥着皮,一边看着丈夫歇斯底里的谩骂殴打。

    这顿早饭,算是吃不下去了,

    多余的父亲看着晕过去的孩子,嫌恶的抬脚跨了过去,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而多余的母亲,则吃完了手里的红薯,

    拍了拍手,撇嘴一句:

    “晦气。”

    亦跟着走了出去。

    唯留多余一人,静静的躺在一地狼藉里。

    早上的风雪刚停,

    许多孩子尚且还在暖炕上的梦乡里,

    我便也偷了个懒,迟些出门,

    便是看到了这一幕。

    这些年来,我游走于人间,见到的人家不算少数,

    富贵人家有了孩子,宝贝似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寻常人家的,也是宠溺,力所能及的给孩子喜欢的,一件玩具,一个零嘴都会满足,

    再不济的,家里实在窘迫的,至少吃饱穿暖,有什么荤的肉的,都紧着孩子吃,

    哪怕是个女孩子,就是活做的多些,累些,

    像多余家里这般,

    只不把孩子当人看的父母,

    我却是第一次见。

    看着昏迷不醒的多余,一时间,我有些五味陈杂,

    吃多了香甜的愉悦之感,

    面对没有感识的多余,

    我竟是涌出了些许的苦涩之感。

    这种感觉,我实在有些不喜欢,

    既是人间种种,自在因果,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便是在我有灵识的那一刻起,

    便有许多同族与我说,

    凡人情绪多变,或喜或悲,

    我们不过以此为食,

    那些情绪,好的坏的,看看便好了,莫要因为看的多了便深陷其中,将自己给耽误了进去。

    我自知不能左右那些感识悲喜,

    是以这么多年,我都是寻的一点香甜的欢喜之情为食,

    至于那些忧虑难过,我皆是避之不及,

    深怕自己陷进凡人的情绪里。

    多余还躺在地上,

    微弱的呼吸告诉我,她还活着。

    屋外风雪停了,阳光透过木窗探了进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邻边孩童的嬉笑之声。

    好不容易迎来了一次好天气,各家的孩子们都被准许出来玩耍,

    孩童们见到厚厚的积雪很是兴奋,

    天真无邪的欢笑告诉我,我该去吸食他们的情绪了,

    临走到门口,

    我瞥了一眼多余。

    不过是因为晚上寒冷少了些,便睡多了些,

    便遭此毒打,说到底,也有些我的原因吧,

    既是如此,我帮她一把...

    应该,也是合情合理吧...

    一股灵力入了多余的眉心,随之消失不见,

    随后,多余满是冻疮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多日不曾好好“进食”,我的灵力亦是有限,

    本便不是什么药灵之身,如此便已是尽力,

    剩下的,便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满是狼藉的屋子,

    外面皑皑白雪,银装素裹,

    孩童们的肆意笑闹,不过一墙之隔,却好似两个极端一般。

    明明我最是喜欢的情绪,

    却是吃的索然无味,兴致缺缺。

    我守在多余身边,不就是为了等她命数尽时的那一口灵力么,

    如今她被折磨至此,奄奄一息,

    那口灵力也近在咫尺,

    可不知为什么,我竟也不这么期待了。

    我在外面待到了很晚才回去,

    争吵之声远远便能听见,

    便是那对黑心的夫妻闹起了内讧。

    多余这一次被伤的不轻,

    本便缺吃少穿,瘦弱不堪,

    加上这番殴打,如今却也只剩了一口气在。

    多余的爹娘享受惯了饭来张口的日子,如今多余一倒,

    家中里里外外乱糟糟的没人收拾不说,

    便是连口热乎饭都没有。

    夫妻二人互相推诿,

    你一句“谁知道这么不经打,三两下就昏死到现在。”

    我一句“她若是死了,日后杂活谁来做?”

    总归,今日还是“放过”了多余,

    他们所谓的放过,就是将多余拖到了厨房里,

    早上被掀翻在地的红薯已经冻硬,

    再把破碎碗碟里的剩菜给腾出来,

    胡乱的摆在多余的旁边。

    再回去继续争吵,辩论谁是谁非,

    唯留厨间的多余,在透风的门后,冻的满脸苍白。

    我试探着靠近,气息尚在,只不过太弱了些。

    白日里饱饱的吃上了一顿,眼下灵力尚足,

    让她临走前,吃个饱饭吧...

    我顿了顿,又是一道灵力,隐入多余的眉心,

    只过了许久,多余才堪堪转醒,只看着自己的周边,又看到一旁的我,

    唇瓣干涸,嗫嚅了一声。

    她说:

    谢谢。

    我看着她缓和了好久,方才慢慢将身子支起来,

    看到了眼前的饭食,多余没有任何表情,

    甚至想挪到一旁的泔水桶里,看看有没有带着油花的洗碗水喝。

    我指着那冻的很硬,且还沾满了灰尘的红薯:

    “这是他们留给你的,怕你死了,没人照顾他们。”

    多余顿了顿,却还是没有动,

    我又指了指一旁碗里的剩菜:

    “这是早上被掀了的,你娘收拾了放在这里,就是给你吃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