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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春水皱(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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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碧凝听到孟春鸾三个字,没有办法不将它与孟春晓联系起来,“那个女编辑叫孟春鸾?”

    雁筠疑惑地颔首,道:“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觉得和我一个同学的名字有些相似。”碧凝敛眸,又问,“可怜孟春鸾投了河,她家中还有其他人吗?”

    雁筠想了想答道:“我记得二哥大婚后得知此事,好多天喝得酩酊大醉,那些醉话里总说会帮她照顾好妹妹。那孟春鸾大概还有个妹妹吧,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风里凉意扑面而来,畅西路的繁华景象在碧凝眼底有顷刻间模糊。从雁筠的话里,她几乎可以肯定,孟春晓便是孟春鸾的姊妹。许多彼此孤立的线在此刻交织起来,孟春鸾过去是晨报的女编辑,那么这是否即是孟春晓与周总编相识的根由呢?可是如今的孟春晓已经不知所踪,看来这些问题只能由周总编解答了。

    但碧凝自然明白,陆笵在尚无证据的情况下不会对他有所动作,这样一位掌握着舆论风向的人物,随时可能将整个事件演变为民众的愤怒。她不再提及孟春鸾,与吕雁筠聊着些许近来的趣事,又为后日的订婚宴隐隐期待而忐忑着。

    冬月初八,晴好,宜盟鸳誓。

    乔家半山别墅荔园,山径蜿蜒而上,草木隐逸之间尤为静谧。《山鬼》有云:“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荔园得名便是因那石墙之上覆满葛蔓,薜荔遍斜墙头,久而久之那灰白的石墙已尽作青绿。如此节令,熟透的薜荔果与深绿的枝蔓不经意便勾勒出庄园的幽雅。

    褐色尖顶洋房伫立于从植掩映之间,具有浓郁西洋风格的花园也已经被装饰成宴聚模样,常青草坪一夜之间不知怎么长出簇簇繁花来。大厅内错落有致地摆放着长餐桌,暗金色绸布垂下来,其上是精致的糕点酒水。所用银器之上不乏古希腊神只或擎举或垂首的姿态,雕刻得面容鲜活,釉彩明朗的餐具静静地陈列着。虽还未到时间,已有宾客陆续而至,三两相携,信步荔园风光之中。

    此日碧凝敷了薄粉,胭脂浅浅地晕开,唇间一点朱色,比平日里更显娉婷。乔舒敏将一枚白羽嵌玛瑙胸针别在姚碧凝的白狐披肩上,衬得黛绿绣凤克里诺林裙更加美轮美奂。舒敏刚拍手称赞,肚子便传来咕噜一声,她颇有些尴尬:“碧凝姐,我有些饿了。”

    打扮起来着实费工夫,碧凝拂了拂披肩的白狐毛,向舒敏道:“看你忙前忙后这许久,先下去找吃食垫垫吧。”

    乔舒敏嘻嘻一笑,蹭蹭地下楼去了。碧凝坐在梳妆台前,将海棠红的匣子启开,翡翠手串戴上皓腕,翠珠、碧玺、鸽血红,一丝温润的凉。她望向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却瞥见左耳的东珠耳坠不见踪影:“晓薇,你快帮我找找,有只耳坠子不见了。”

    晓薇将手中杯盘往案几上一搁,目光在织花地毯上搜寻,却并未见到:“小姐,好像没有。”她又打量几眼,仍不见耳坠踪影,“是不是落在外头了?”

    姚碧凝站起身来,向晓薇嘱咐:“你在屋子里仔细找,我去走廊上看看。”她拧开门,提着裙摆垂眸一寸寸地向前。不远处暗色的地毯上,一点圆润闪烁着微光。她走近了,俯身拾起,果然是那只东珠耳坠。

    二楼露台的风轻拂过黛色丝绸的裙摆,碧凝转身准备回去。此时,却听见交谈声在耳畔响起,是露台传来的,应当是吕家二少爷和乔望骐。她并没有窥听的意思,但一句句还是不经意便落入耳中。

    “那丫头已经被盯上了,抓紧解决掉吧。”乔望骐说得漫不经心。

    吕二少爷嗓音有些为难:“可是,我已经辜负了她姐姐,春晓……”

    “你把她藏在自己的别院,迟早会被发现。”乔望骐嗤笑一声,“你还想留个顺藤摸瓜的机会给姓陆的不成?”

    他们要做什么?碧凝的心怦怦直跳,轻手轻脚地离开走廊,重新回到屋内。晓薇见她一脸忧色,问道:“没找着耳坠子吗?”

    姚碧凝伸出手,掌心那枚东珠洁白光泽,可她胸中翻涌的情绪却不能平。此时此刻,碧凝已经可以肯定,孟春晓背后的人正是吕家二少爷和乔望骐。然而这瘦弱的少女,只是黑白搏杀的棋盘上,一枚即将被舍弃的棋子。一切昭然若揭,从秦虞山的匿名稿件,到学生游行时诡异的枪杀,所有的事情都指向镇守府。他们的目标,竟然是陆笵。

    政局动荡的诡谲风云,姚碧凝并不清晓,但是她不能让孟春晓成为其中的陪葬品。她仍旧记得,彼时孟春晓手持匕首,在她耳畔轻声低语——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这样做……那声音,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那一刻,孟春晓的愧疚与懊恼没有半点虚假。

    晓薇将东珠接过,拿白色的帕子小心擦拭掉尘灰,慢慢地戴上碧凝的耳垂。碧凝任由她的动作,心下思绪万千,要怎样才能救下孟春晓呢?

    依照那二人的谈话,孟春晓此时应当还在吕家二少的别院里,碧凝必须争取所剩不多的时间。一旦宴会结束,可能就再也来不及了。碧凝让晓薇去沏茶,按下了电话,请接线员转接镇守府。她焦急地等待着,那边终于接起。碧凝轻声道:“是镇守府吗?我找陆长官。”

    “陆长官方才出去赴宴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请问您有什么事?”那边问道。

    姚碧凝望一眼墙边的钟表,这个时间,陆笵约莫是在来荔园的路上了。看来,只有等陆笵到了,才能将事情告诉他。碧凝向电话那头说了句不用了,便挂上听筒。

    茶雾袅袅萦绕,一捧热茗亦无法驱散碧凝心中的惆怅忧虑。她既为孟春晓的安危揪心,又因身边上演的这些而感到如鲠在喉。他们眼底视作草芥的,竟然是人命吗?雾气模糊了碧凝的视线,她更加看不透的是周遭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