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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预料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隔着方窗,李重吉看着庭院里雪中寒梅,雪花与梅花红白相映纠缠作团,寒风蕴着淡淡梅香。
太过于平静美好的景物,李重吉揉揉酸涩鼻尖,眉头紧蹙、皱痕略深。
昨日对萧连让的问话,并未对他能猜测出夜袭的幕后主使人到底是何方势力。
惠明被夜袭的消息传入父亲耳中时,便迫不及待的派遣自己前往静月庵。
可依着萧连让来说,昨日夜袭的,依旧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暗卫,除身袭黑衣外,竟戴上说不出来哪里奇怪的诡异面具,萧连让武功怎样,李重吉是知道的,再加上其他侍卫,怎会连一人都斩杀不了?
细思间,李重吉回首望着书案上铺就的宣纸,上面画着一张红黑相映带着奇怪符号的诡异面具,那是李重吉昨日依着萧连让的回忆画出来的面具。
是安重诲还是其他人?为何要夜袭静月庵而不击杀任何人?李重吉一下子没了头绪,便摇了摇头理清头绪才向着立于书案间的侍卫招了招手:“禅房那里如何?”
“回大少爷,惠明小姐与翟公子说了一会话之后,翟公子就到外厅去了。”侍卫禀实回答,李重吉听言点了点头。
“惠明小姐现在何处?”
“惠明小姐知晓自己将离开静月庵,遂前往慧静师傅处……”
李重吉颔首沉吟,食指轻敲窗台处,静谧不语。
半晌后,他才问:“有无异常情况?”
“这、应该是没有的。”侍卫心里忐忑,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就惹得李重吉发怒,昨晚李重吉的怒意简直人见人怕。
“说,你看到什么了?”不消细思话里隐意,李重吉正色道。
“这、”侍卫犹豫一会才又接着说道:“方才,见得萧侍卫也跟在惠明小姐身边。”
“翟公子也在?”
“是。”
屋内突然静默起来,窗外飞雪愈下愈大。
雨雪迷蒙,满眼尽是轻红银白。
翟光邺踏着软雪撑着纸伞跟着身边人走过长长的走廊,绕过拱门,终于在一处清净的庭院停下。一路上,庵内拿着扫帚清扫细雪的庵尼总是对他抱有一种探究的目光,让他极不自在,好在路途并不远,他也能忍的住。
“小姐,到了。”身后冷峻的声音响起,他不消想也知是萧连让,而李惠明则立定在他身侧,旋即抬眸微欠身行礼道:“多谢翟公子陪我前来。”
“无事。”翟光邺面无表情,仍摇了摇头,目光略沉。
经昨日,李惠明多少感觉到他的沈默寡言,只拢着披在身上的厚披,随即便笑了笑。
见着站在拱门处的庵尼欲引她入禅房,她朝着庵尼习惯性的浅笑,而她走不过三步,耳边即听见纸伞撑开的细微声,随即一把印染着山水墨画的纸伞移至她上方,遮挡了不少凉雪。
李惠明转过头便看到萧连让不知何时立于自己身侧,虽惊愕但也感叹他的细心,而庵尼见此情景也只是见怪不怪习惯性的笑了笑。
随着她的步伐移动,水墨纸伞始终在她上方停留,李惠明正踏雪走着,身后一阵细杂脚步声之后,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叫住她。
“重吉哥。”她见李重吉突然出现至此,甚是讶然。
而李重吉则望着身侧萧连让,朝她说道:“我找萧侍卫有些事要说,你先和化基一起走吧。”
说罢,李重吉淡瞅了萧连让一眼,则道:“萧侍卫,你随我来一趟。”
李重吉命令式的口气,萧连让不得不从,而翟光邺见她独自待在那里终究是不忍,便随着步子走至她身前,随着李惠明一起越过拱门,而他却在禅房门外停住。
“你要离开静月庵,应有些许体己话要和慧静师傅说,我便不进去了。”望着李惠明惊愕的眼光,他收起雨伞望着庭院淡淡说道。
“谢谢。”寒风入体,她下意识轻咳几声,细长眼睫在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上投下阴影。
“去吧,我在这等你。”他望着她苍白雪容,微抿薄唇。
李惠明垂眸转身推门而入,便见禅房内香炉里青烟溢起,那自有的檀香隐约能闻,而慧静师傅则跪拜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朝着佛像祈祷着什么.
飞雪落下旋起而飞扬,饶是有些无聊,翟光邺看着空中飞舞的雪花聊以解乏,屋内人说些什么他听不太清楚,只大约过了半时辰左右,才见李惠明抱着长状物什从中出来。
等到翟光邺将李惠明送入她的禅房时,李重吉已等候多时。
“惠明,你好些吗?”李重吉生怕她冻着、伤着,见她踏入禅房急忙将身上厚披给她紧密围上,才有些放心下来。
“重吉哥,我没那么脆弱的。”李惠明看着李重吉太过于关心的姿态,半是酸涩,半是沉默。
而李重吉则注意到李惠明怀里抱着的物什,便奇怪道:“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绿绮。”秀唇淡抿,李惠明轻应了声。
闻言,李重吉面色些许尴尬,随即说道:“相传汉代司马相如便是以此琴求得卓文君,如此寓意甚好。”
“重吉哥,你不识得这把琴吗?”她脸容淡垂,清嗓在禅房内轻飘,素日温和的语气竟有一丝酸涩,双眸定瞅着李重吉,似要看出花来,而翟光邺则望着那把包裹其中的绿绮,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李重吉怔怔然,心有愧色,便静默起来。
她是该没想到的,慧静师傅赠与她绿绮时,她只以为珍贵,却不曾想这把绿绮竟是李重吉因见慧静师傅极其爱琴而故意遗留在静月庵的,其意可想而知。
而李惠明见着李重吉算是承认的表情,一半是不解他为何这样多此一举,一半是因她对于他这样的行为竟不能做到讨厌,因她而起,又怎去怪罪别人。
“认得。”李重吉只低低的喊了一声,而她也只是静默着。
雪停后,李重吉一行人终是离开了静月庵,静月庵离着洛阳不是太长也不是太短的路程,寂静雪野中,只有马蹄踏过软雪发出的声响以及驱行马车的声响。
宽敞的精致马车里,隔着方桌,李惠明望着亦坐于她对面的翟光邺,浮动思绪。
重吉哥说,按着古俗,订婚之后的男女双方在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为防止入洛时被人妄测各种传言,便让翟光邺随着自己坐车入洛。
其中缘由当真如此单纯吗?李惠明定定瞅着他的英俊脸庞,若雪扇在身旁,该是要夸赞一番公子美貌。深夜相见只约莫瞧出个大概,而此时他就在面前容她好好探究一番的话,倒是如慧静师傅说的那般,他确实是有副俊美皮相。
“我瞧得出来,那翟公子浑身蕴着福气,幼澄你若与他拴在一起,身体自会好转一些。”方才在禅房里,提及翟光邺时,慧静师傅那样对她说着。
从她记事起,认知的第一件事就是她要嫁给一个叫翟光邺的人。
父亲说翟光邺是福气之人,若与她结合,必会涤清她体内浊气。当然不止她父亲,她的哥哥,在她周围的人都说过这样的话。
她知道哥哥疼她才会千方百计让翟光邺与自己相处,可她也清醒的认知,她体弱多病难熬几年。
他不会纳妾,多少让她有些觉得亏欠于他。
“惠明。”突然间,翟光邺淡牵薄唇、唤着她。
“嗯。”她下意识的抬眸,便望见他目光直直看向自己,似要把她藏纳于心底的全部秘密窥探干净不成。
俊目微敛,翟光邺瞧着搁置在梨花方桌的琴匣,沉吟许久才道:“会琴艺吗?”
“……不会。”垂眸低首,李惠明一时窘迫。
些许微愣,翟光邺则似宽慰着:“惠明小姐久居静月庵应是不习琴艺,是在下唐突了。”
他虽说如此,李惠明还是能听出他言语中淡淡失望之意。
“如果翟公子你觉得我应学些琴艺的话,我……学着试试。”说不清是出何缘由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李惠明只觉,若她习得琴艺些,说不定会缓和她与他之间那无形的距离。
“不必了。”翟光邺淡牵唇,温和又笑道:“惠明小姐现在就很好。”
这种温和的笑容,像极了重吉哥哥曾与她说的,有一种人,虽表面温良无害,可内心却不可捉摸。
若遇此类,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