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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清明,搭建在庭院处的小花棚攀植着淡蓝色小花,数条绿藤垂下的阴影印在地面上,而此静谧时间,一小小身影偷偷摸摸的走过来。
伸手拂去绿藤,见要找的人正舒适的躺在软榻上休憩,小小身影偷笑一声,便折去身侧小花枝,朝躺在软榻上的人鼻尖伸去……
“邺弟。”不是否定而是肯定,被捉弄的少女缓缓睁开眼,果如她所料,翟光邺的动作停下,见她睁开眼,便慌忙的将花枝藏在身后,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哟,云霁姐,好巧哦。”手里紧紧捏着背后藏着的花枝,翟光邺略微紧张的看着别处。
听言,翟云霁先是笑了笑,再是端看他许久,猜测道:“你与绮仙又怎么了?”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越说越没有底气,翟光邺不禁低下头,疑惑问:“霁姐,是我长的太吓人吗?为何绮仙妹妹每次见到我总是一副见到鬼的模样?”
被翟光邺生趣的表情所逗笑,翟云霁拉着他一同坐在软榻上,唇边噙笑道:“哪有,邺弟是我见过的长的最好看的人,只是绮仙她和白姨娘才到我们府中,她小女孩嘛,总归有些害羞的,你身为哥哥,要多体谅些…”
“真的吗?我不丑?”
“我们光邺最好看了。”
听着翟云霁的回答,小光邺甚是愉悦,但随即又朝她疑惑道:“可,为何爹爹要娶白姨娘呢?”
翟云霁微怔,见小光邺疑惑的怔忡表情,沉吟半晌,才终是道:“我们娘亲离开了,续弦,是爹爹的责任所在。”
“责任?那是什么……”翟光邺不懂这个词,只朝翟云霁道:“霁姐,你也有吗?”
责任呵……云霁转眸看向小光邺,淡淡道:“我当然也有。”
“那我呢?我也有吗?”
翟云霁伸出手,抚摸着翟光邺发丝,不禁淡笑:“你才七岁,责任于你太遥远了……更何况,我还在,你现在只需好好习武,待有一日,你能随爹出征,便会知晓责任是什么。”
“少将军!大、大事不好了,大将军他遭遇敌军偷袭……”
“少将军!属下求您离开……大将军已然战死,我们不能让您白白送死啊!”
“少将军,少将军……”
太多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教他倏然自噩梦中惊醒,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置身在城内一小小茶棚中,疾风暴雨下,茶棚边用以照明的灯笼摇摇欲坠,极为不安。
这雨,下了好久,似乎自上次生宴后,就一直在下。
“客官,您还需要添茶吗?”
他循声望去,就见茶棚老板正提着一壶热茶朝他走来,肩上还搭着干净的白布巾。
眉头紧蹙,他微颌首,并未答话。
而生怕他嫌茶凉,茶棚老板却是恭敬的提壶为他重添了碗茶,临走时还不忘提醒他要趁热喝,一旦茶凉便不再暖身子,说罢便又提着壶离开。
天冷茶热,白水气氤氲而上,他鼻息微动,目光望着茶碗里尚且飘着一两片茶叶的热水,余光微瞥,便又察觉到茶棚里三两成对的过路人,耳畔自是能提到他们的谈话声。
“这天可真是冷,若不是年关……这洛阳也就一年未回,城门戒备怎如此之严?”
“你不会不知道吧?前阵子李家遇袭之事?”
“什么?”
“这都是洛阳城内人尽皆知的事了,前几日李家不是为他们小姐办生宴吗?说是宴客中混进了刺客,刺伤了李家幼女不说,还杀害了张少卿的夫人……所以,城禁才会如此之严。”
“那刺客呢?有没有被抓到啊?”
“你想想啊,能在不知不觉潜入李府的刺客,能这么轻易被捉住吗?不过,告示都有通缉令,说是一男一女,男的……咦?这、这个人……”
闲聊的路人瞪大双眼,讶然望着他,话也没说全。
俊目淡敛,翟光邺伸手拉低斗笠,遮去面容,在腰间探出几两银子,放在桌上。
他不能在此地逗留许久,虽然他早已易过面容,纵是之前认识翟光的人也不会认出他,但……思及通缉令中并无他的画像,而是将他的身形特征叙说一遍,并以重金悬赏,只要符合此特征的男子,都会被捉走。
怕是李重吉知晓他易容的秘密了,而他,亦要快点带翟云霁离开了。
“客官!”茶棚老板见他离开,而桌上热茶并未品用,甚是奇怪:“您的茶还没喝完呢!”
“不必了。”
“客官,这么冷的天,不喝些热茶怕是不好过吧?”
“多谢关心,在下尚有急事,便不扰老板一壶茶了。”
“急事?”老板的声音突然中止,随即便是一道剑风朝他袭来,翟光邺微闭上眼,喟叹一声,无奈低语:“又来这套……”
轻易避过他的攻势,翟光邺定在茶棚外,便察觉到十几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围绕在自己身边,而刚刚闲谈的路人纷纷抽出藏于桌下的刀剑,而茶棚老板则是不同方才温和模样,一脸杀气的望着他,语调持平:“翟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他还是小看了李重吉的眼线情报能力,他们终究找到他了。
“大公子若想见我,又何必遮遮掩掩?”虽是茶棚老板的脸容,但他能看出来是李重吉。
茶棚老板微愣,略讶后,唇边扯出淡笑:“翟先生,果真是好眼力。”
说罢,便伸手自颊边撕去一张□□,面具下的果然是李重吉。
“多亏翟先生提点,吉才知这易容术,可初次用易容之术,便被先生一眼窥破,吉实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教先生能看穿?”
“三处。”
“哦,敢问先生,哪三处?”
“干净布巾、倒茶手法、喝茶路人。”翟光邺无惧周遭十几道黑影,细打量着李重吉,缓缓道:“这么大的雨,有谁会闲的坐下来喝茶聊天?再说你与我倒茶的手法,甚是讲究,不像是市井之人。而之前茶棚老板搭在肩上的布巾是有些脏,你之所以换上干净布巾,十有八九是因……你有洁癖。”
“先生,说的分毫不差。”李重吉淡淡一笑,恭和道:“那……就请先生随吉走一遭吧。”
“多谢公子盛邀,不过眼下我还有急事,不如改日吧。”
“……恐怕不行。”
话音刚落,十几个黑影抽出刀剑,瓢泼大雨将他们手中的刀剑洗的发亮,寒意杀气直朝他逼来,有条不乱的动作,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暗卫。
今日,怕是躲不掉一战了。
思绪翻转间,小小茶棚被掀翻几处,茅草乱飞,大雨垂落,数把刀剑齐整整的朝他袭来。
说实在的,他并不想杀人,以前不想,现在更不想。
可,若是想救翟云霁,他不得不出手。
紧抿唇,翟光邺终是握剑出招,剑花翻飞间,他修长的身形在十几道黑衣人迅速闪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四周便倒了一地的暗卫,雨水混合着血水溅他一身,斗笠微垂,血水便顺淌下来。
“我没有杀婵娟,更不可能害你妹妹。”在解决所有人之后,翟光邺疾快的落在李重吉身后,手中长剑紧抵着李重吉的颈后,缓缓道。
“先是冒充夫子潜入府中,你的女人又故意与我娘打好关系,所以受到生宴之邀。再利用云霁姑娘的寻弟之情,让我答应冒充伶人,以借此让我脱不开身,这样府内出事,找不到爹爹,娘亲又不能离开宴会,再找不到我的话,重美又不济事,你杀人后,便可轻而易举的逃走……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翟光邺静默,因为他也明了,若他是李重吉,也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更何况自己还被目睹在半月湖的现场,他着实说不出话来。
“怎?能说会道的翟先生,怎么沉默寡言起来了?”
李重吉任由冰冷剑刃在自己脖颈滑动,转过身来,说这话时,唇边噙着冷笑。
这样的李重吉……不像是十五年纪的他,反倒像是十年后的李重吉。
眉峰淡蹙,翟光邺手虽握着剑,但始终对李重吉,对现在的李重吉下不了手。
“我不想杀你……”他声调突停,眼睛透着李重吉眼眸能看到……离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带着斗笠的青衣少年正朝他本奔来,而他亦能看到,少年手里握着的剑闪着冷光,怪不得,李重吉完全不出手,原来如此……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李重吉一贯的手段。
往日朝堂之上,李重吉便是这般一步步诱杀掉他人,先是施以小利,在目标未设防时,一一斩杀,而他目睹许多人的下场,却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变成这样他的目标……甚至,李重吉不惜以身涉险。
他能瞧得清李重吉唇边冷笑意味着什么,便陡然抽回剑,迎身便接住来人一剑,而一直未有动作的李重吉,此时却从袖中探出一把短刀,疾快朝他命中要害刺去——
“哥,不要!”
短刀刺入肉体的声音,温热鲜血溅了一脸,李重吉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李重吉望着突然冲出来替翟光邺挡了一刀的李惠明,甚是
不解:“哥……谁是你哥?”
漫天大雨漫天垂落在冷虚街道上,风卷雨吹,冷空气中却弥漫一股诡谲的气氛。
而恰在着气氛紧张的时刻,冷雨中却突然出现一辆华贵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