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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大雪的夜晚,当我一个背转身,我和林冲,既是生离,也是死别了。这些年来,我的梦,始终是在雪夜的道路上,无止境的奔跑。或者梦见自己,赶赴医院,见他最后一面,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出我的爱。”——徐少东(电影夜奔)
他在永夜中奔跑,迷惘的焦虑无穷无尽。寻找错过的爱,在大雪分飞的夜,一念之差的转身,已注定了天人永隔。人生真的有些难以预料,一次平淡的生离,却可以换来永远的死别。就如徐少东(黄磊饰)面对林冲(尹昭德饰)的骨灰时所想到的:“我真的无法想象我们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遇”
夜奔是一部悲情却淡雅的电影,它没有霸王别姬的缠绵悱恻,不如游园惊梦的颓美华丽,它只在生活的角落里缓缓细诉一段平淡的故事,一个被人容易遗忘的故事。平淡却耐人寻味,那些不能过去的旧事,印在心里,感动主角,也感动观众。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它平淡得有点沉闷,但是回到现实里,往往最平淡的故事最贴近生活的底色,红黄蓝绿各有各的缤纷,委婉的恬静的都是生活里所淘洗出来的感觉。我是喜欢追求平淡却深刻的东西的,犹如一井甘甜的清泉,细水可以长流。它是水,到处都可以找到它的痕迹,但是更多的是它可以源远流长,任何人都有机会一尝它的甘甜,感觉它的亲近常在。在少东逃避的眼神中,我看到平淡的想法:面对林冲对他的信赖,他高兴,却很少流露笑容;面对林冲的爱慕,他渴望,却不敢接受;在捧着林冲的骨灰时,他没有流泪,却在心里悲伤。这都是自然的表现,他没有必要去刻意表现明显的悲与喜,假如你看到他大喜大悲的摸样可能觉得更为别扭。
电影里少东的性格注定了他得到的与失去的都同样多。他在英儿(刘若英饰)与林冲的面前,都表现得开朗,平易近人,在经过多次的交流后,他得到林冲的牵挂与爱慕,这是英儿无法取代的;然而面对林冲的示爱,出于传统思想的束缚还有懦弱的性格,在分飞雪夜里他不知所措地逃避即将决提的爱情;多年以后,当得知林冲已经离世的消息,他失去了爱人的同时,潜在心底里的悲痛再也无法掩饰,以后的梦里,他永远找寻不到林冲的足迹,白昼来临,只留下漫长的遗憾。
在电影里的他,也许是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面对着他崩溃的神情谁都觉得他的情感命运过于坎坷了,但是在惋惜的时候,我们不能忽略电影里的另一个人物的出现。黄子雷(戴立忍饰)作为一个富家少爷,把电影的偏向协调得恰好平衡了。他简直是一个巧合的设置,他的大胆与执着与少东的懦弱形成对比。面对林冲的表演,他没有一次不去捧场,在完戏后把握每一个机会到后台与林冲交谈,当少东邀请林冲出外同游时,他强硬地逼迫林冲赏面陪他喝酒,甚至在酒醉后占有林冲。他对待所爱之人的方式远异于少东的温柔随和,但是最后到病入膏肓时却不带遗憾,在林冲最落泊之际他找到了他,虽然他也家道中落,但林冲在他一病不起时依然尽力给予照顾,直到死也在林冲怀中。
我们可以得知少东的懦弱与黄子雷的执着所带来后果的大相径庭,尽管我们可以看到一个霸道的人屹立在屏幕之前,但当一个短暂的镜头闪过,我宽恕了他的专横:当黄子雷感到林冲心怀少东时,在一次看戏的时候,默然感伤,眼里模糊的泪闪烁着心痛。如果不是对林冲的爱,他又何以会在大众之下无法忍住眼泪,这一点在少东的表情里我只有在他对英儿坦白后才得以见之。一个是公开的爱,一个是隐藏的痛,谁得到多谁失去少,一目了然。
谈到失去与得到,影片中的英儿仿佛是一个配角,但是我们在几个男性主宰的角度里也不可忽视唯一女主角的存在。她像似少东的影子,身份却是他的未婚妻。素未谋面的二人一直以信交流,当她迎接少东的回乡,林冲的戏班也进驻韦家。在一次看戏的过程中,她的命运也随着昆曲夜奔的余响渐渐改变。少东被林冲悲沧的声音震慑,她也无法预料这次偶然的机会把三人的关系得到转变,本来她可以成为他的妻子,但是在三人的交往里她和他同时爱上了林冲。可是她得不到他的爱,林冲于她只有友情。然而没有被爱的她,命运对她的眷顾最为宽容。她默默过着平淡生活,见到过林冲也没有心起波澜,二战后还找到少东,在他的生活里静度余生。也许我们会想到她会为生命的无常感到无奈,也为没有开始过一段爱情而惋惜,但是看着她平静的脸,相信她把所以遗憾都大而化之了。
主角林冲想必是最幸运也是最可怜的一个。生于孤独,死于遗憾。在英儿与少东的出现后,感受到友情的可贵与爱情的喜悦,尽管被黄子雷强行控制自由也无法忘记三人经历的时光,得不到少东的接受无所适从;为救被师傅欺凌的师弟他成了杀人犯,逃忙过后被黄子雷找到,尽管英儿给了他少东现居美国的住址,由于目不识丁而至死也无法与新爱的人重遇。他只爱少东一个,但是他却被三个人所爱。无论如何,他在这一点上还是幸运的,只是远渡欧洲也无法完未了的心愿。生命中,有过快乐,却总会留有遗憾,可是命运往往无法改变。
对于悲剧的看法,总是会产生许多假设,但是一切的假设都太过容易推翻了。如果没有少东的逃避,那么他和林冲是否可以经历许多美好的时光,他和英儿是否可以继续保持平静的心境,可是当英儿远赴美国告知他林冲在两年前病死在监狱中,一切都没有如果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法挽回。当然电影本身的悲喜是一种艺术上的安排,只是我们对结局难免会心动:年老的少东行走在繁华的纽约街道,穿过墓地,在行人的询问下他告知他们这三块墓碑的代表,一个是我的爱人,一个是我的妻子,一个是我。在少东平静的语气中,我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凉汹涌而出,他还没有去世就已经为自己准备墓碑,人在心已死的感觉,在几句言语里表露无遗。
影片中的每个人物都带着遗憾,也许它要告诉我们遗憾的样子就是如此悲戚。那些隐约的伤感在低沉的大提琴弥漫电影的每处细节,如少东的惆怅心声,也是遗憾的叹息,寂寞,心慌,孤独,惋惜,哀叹,留连忘返。死去的人已然在无尽的思念中远去,然而依然在世的人有谁能体会他的心情。在他的自白中,我找到了答案,在生的人所承受的折磨与痛苦不比死去的人少,生的折磨不就是生不如死么?
来不及珍惜,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假如命运如此残酷,勇敢是一门必修的课程了。脑里浮现恋人未满,我也跟着唱到:“在(编者按:应为‘再’)勇敢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