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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漱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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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拂历史的尘烟纱缦,褰开中华女杰罕存的文学宝典,步出一位“绿肥红瘦”的东方古典,一个罗衫淡淡,冰莹玉润,襟怀超群,才力华瞻,秀气横溢的女子,一个临风照花,弱柳扶风,一腔愁绪,飘泊无家的乱世美神

    那是一个深秋暮雨的日子,是红藕香残玉箪秋的一剪梅,是昨夜雨疏风骤的如梦令,是风住尘香花已尽的武陵春,是庭院深深深几许的临江仙,是归鸿声断残云碧的菩萨蛮让我伤感,亦让我景仰。

    读漱玉词“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然而,穿过历史的尘烟,咀嚼悲情愁绪时“这次第,又怎一个愁字了得”!

    北宋末年,辉耀灿烂的天上出现的光华夺目的织女星座——李清照,以她惊人的才华,高步词坛,雄视侪辈,登峰造极,特立独行,彪炳于文学史,至今没有人敢于企及。

    她常写自己洁白如玉的肌肤,纤细的腰身,如波的眸子,她的美如一缕青云,无论是外表、内心,还是气质。“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一个情窦初开,秀发香腮,面如花玉,春心萌动,难以按捺的天真无邪的少女形象,跃然于纸上。她出身于名门官宦之家,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文化的乳汁将她浇灌得外表如花,内秀如竹,终“词别是一家”成为“婉约之宗”

    当锣鼓和花轿,唢呐和长笛,在李家深深的院落和青色巷道里吹动了整个宋朝的清晨里,在描金彩绘龙凤喜烛光焰欢快地跳跃中,一对品学匹配,志同道合的情侣结合了。夫唱妇和,赏玩书画,研究金石“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每得佳句真迹奇石,常摆宴祝贺,举杯畅饮。当丈夫负笈远行时,总有一往情深的诗句写在锦帕上相赠:“红藕香残玉箪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肥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离愁别绪,柔情蜜语,为我们留下了爱的甜蜜,让我咀嚼,感受万古痴情。她是上天派来的永恒的女人,一泓秋水悒郁的眸子,孤美中空“清照”大地人寰,折射出女性优美的情调,令一切男性词人所代写的“闺情”、“妇人语”都黯然失色。一颗灿烂的星光,决不是几十盏人间的灯火所能掩罩其光辉的。

    一场“靖康之变”中原沦陷,南渡以后,爱人与爱物丧亡,仓皇避乱,飘泊无家,以一茕茕弱嫠之身,辗转千里,饱经风霜,凄怆欲绝。细雨梧桐,黄花满地,本是一颗随遇“易安”的灵魂,逢遭山河破碎,红尘离乱,又怎一个愁字了得!

    南渡路上,行至乌江,在当年项羽兵败自刎处,诗人心潮起伏,面对浩浩江面,吟出了千古绝唱:“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以歌颂项羽宁肯一死以谢江东父老的英雄豪气,谴责赵构苟且偷生的可耻行为。流亡途中,身无定所,国家破碎,物是人非。尽管春日双溪风光绮丽,却是一片暮春的悲哀:“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避难浙江金华八咏楼,遥望残存的半壁江山,不禁临风感慨:“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在打马赋中直抒烈士暮年的壮志:“木兰横戈好女子,老矣不复志千里,但愿相将过淮水!”心忧天下,国愁、家愁、情愁,集于孀妇弱女一身,也许她前半生有太多的欢愉,才有后半生这么多的愁啊!

    感情生活的痛苦,对国家民族的忧心,已将她推入深深的苦海,她像一叶孤舟在风浪中无助地飘摇。一个孤苦伶仃的守者,一个孤清的寂寞小院,在旧漆剥落的门楣前,秋风扫着黄叶在门前盘旋。望着北回的大雁,珠泪婆娑,寸断肝肠,把酒黄昏,把宋朝的栏杆拍遍。孤独的酒杯中,风疏雨骤,不知今夕是何夕,独坐夕阳,只道“风住色香花已尽,物是人非事事休”亡国之恨,丧夫之哀,孀居之苦,凝集心头,无法排谴。她和着血泪写下了千古绝唱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残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才华盖世的女词人在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孤寂中走了。但镶嵌在蓝色夜空上的那颗灿烂的织女星座,以她的香骨玉魂,以她的绝世奇文,已恒定在历史的穹苍,让我们仰望,光耀词坛,千古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