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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是家乡最值得尊重和赞美的奇妙的果实。它可以在接近成熟的时候,放在炉边浸泡二十日做成澜柿,脆嫩可口;成熟了的软柿子可以直接食用,仿佛番茄酱一样;还可以加工成柿饼我就这样把他的名字叫成了老柿树,原因还有一个是因为他的作品。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他的作品老树在省内许多电台配乐播出,那是他赖以成名的散文。
那是一个清晨,我在县团委书记的办公室等待与他的联系。早些年他在电视台当编辑,后来调到政协党史办。当了主任的他,有时清闲,清闲地可以缓缓地抽烟;有时忙乱,忙乱地找不到自己下乡的身影。
他是一个文人,文人素以清高自居。他说他走不出文人的清高,所以一辈子就这么默默无闻下去。
他拿出他所有的手稿,最引人的还是那篇老树。我到现在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三次精细地阅读他的那篇散文,那是他所有的思想的集中体现。
文章第一次阅读,我觉得文中所写的老树像一个人。我问他,你的意象是一个人,一位老人,是你自己么?他微笑着,熏黄了的牙齿露在唇边。满脸的皱纹,不知藏了多少岁月的沧桑。
文章第二次品味,我突然感觉那棵当年曾经是婷婷华盖,孩子们嬉戏,爬上爬下的老树,难道是他的老母亲?我发出的感叹令他欣喜,他还是默不做声,静静等待我的下文。
最后一次耐心的品读,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知道了,这是一篇叙述了和共和国一样坎坷的老母亲的树,她既是你的母亲,也是炎黄子孙的母亲。我这样议论着,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文章的境界很高,粗看是不会得出其中的精髓的。因为我理解了这篇文章,他说我愿意收下你这个徒弟了。顺理成章,我们成为了师徒级别的忘年交。
我们不分白天黑夜地在一起待了三天,期间谈到了老子的道家之说。他信奉老子的“无为”之说。
谁知道那竟然是我们最顺利的一次谈话。我随后离开了故土,到外面的世界寻找自己的文学梦,竟然当了记者。正月十五的时候,未曾寻觅到他的家,在邻居们的只言片语中,竟然得到一个噩耗。
他得了重病。脑梗塞竟然破坏了他的语言系统。多么残忍,一个文人,剥夺了他赖以生存的交流工具。
我在他家的大门外站着,冷风掠过我的脸颊,有些刺痛。我知道,当时我的眼里一定闪着泪花。
他竟然在院子里蹒跚着,他看见了我,激动地拖着半身不遂的右腿,嘴里咕哝着。为我打开了铁栅栏,他的腮边挂了两行清泪。我以为我们永远无法见面了,他含糊不清断断续续地表达了一个这样的意思。
我陪着他在屋内说了很多。他竟然忘记了我的名字,虽经提醒,依然是叫不出我的名字。
那天下午,我在他的家吃了些便饭,是师母含泪做下的。饺子里包着许多咸咸的泪水。师母说,他就是想你们,这些文学上的朋友。
今年的第一场大雪送走了家父,扫平了家里的所有繁琐,我又想去拜望他。
一进门,他高兴地站了起来。他恢复得很好,看来和常人有些相同了。他拉着我的手,很快地讲述了许多事情。
他说,经过了才知道,我告诉你一个故事。
那篇老树描写的主人公,他的九十岁的老母刚刚仙逝。去世的前三天,他替母亲盖被子,母亲说不用了,不用你们再操心了!他那个时候有些心酸,强忍着泪水。他一直纳闷,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后才知道,母亲已经知道了自己要永远离开自己的这个差点先她而去的儿子了。
这个与共和国风风雨雨九十载的老人,目睹了祖国从伤痕累累的战争年代到繁荣的新社会,然后是四个现代化的电子时代。她说,这辈子看到的太多了,就让儿子把这一切记录下来吧!
他一边给我讲,一边用不太利索的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我问他,你有何打算?
他无所适从地回答,暂时没有想法,不过,应该重新把老树拾回到记忆中,然后变成文字。长篇的吧,我试探性地问。
他勉强地笑了。
我知道,病魔的打击,还有失去亲人的痛,让他对生活有了重新的定位。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要不是有儿子这次替他行孝,葬礼无法继续
我给他留下有电话号码,我期待我离开后能听到他更多的顺利的消息。
有一天我找到了一棵老柿树的铅笔画,我准备送给他,并且把那篇老树的文字配进去。我始终没有接过他的电话,我的心在牵挂,他这棵老树能支撑多久?
我后来见过许多柿子树,斑驳的树皮,苍凉的枝杈,在黄土暴露的山峦间错落,顽强地生存着。我终于理解了,这种对大自然气候要求不高的树木的本质,原来是在平凡的土地上生产着鲜艳的果实,这难道不是黄土地上的文人的真实写照么?
我欣喜地拍摄了许多照片,都是关于老柿树的,我要送给圈内的友人,永久地保存,保留那份执著的清贫和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