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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镜背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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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故宫门外,春晓恋恋不舍地凝望着,之后姗姗离去。

    从她伤感的眼眸中,流露出丝丝缕缕令人无法理解的神色,不知道她究竟有何愁绪缠绕眉端。

    春晓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大学就要毕业了,我该怎么办才对?”

    北京的街道车水马龙,春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了春晓的身后,把她柔弱的身影拉得更长。

    四年前,梦寐中的北京迎接来她这个穷乡僻壤的女娃娃。

    接到通知那一天,春晓流泪了。

    春晓的泪不是激动,她的泪水是送给伤心和无奈的。

    家里没有钱。

    爹瘫痪在床已经三年有余。

    娘整日里以泪洗面。大清早就会扑出去扫街,这个城市的美丽还得靠她和一群环卫工。

    春晓抱着通知书睡着了。

    在梦里,爹轻声地呼唤着她,告诉她:“孩子,学费有了,你可以去上学了!”

    春晓仿佛春天里的一支风筝,在故宫的上空飞翔。

    “我看见了,首都的风光,天安门您早!”春晓笑了,腮边仍然挂着泪花。

    这一天,娘回来的特别的早。

    一进门,娘春风灿烂的脸让春晓第一次感觉到娘是那么的美。

    “春晓,今天娘给你做一顿饭,你最爱吃的饺子!”娘的笑是前所未有的。

    春晓记得,那是自己考的分数在全班第一的时候,娘才有过的笑;那是春晓捧着三好学生奖状回到家,娘才特有的笑容;那是春晓画的图画获得了全国大奖的时候,娘才展开的笑容。

    娘对爹耳语,爹泪汪汪地望着春晓。

    爹伤感地嘱咐:“春晓,离开家的日子要照顾好自己!”

    春晓莫名奇妙地喊道:“爹,娘,不是要把我嫁出去吧!”春晓曾经见过隔壁家的三闺女,因为家里穷,18岁就嫁了出去,听说换回娘家不少的聘礼。

    一想到这里,春晓莫名紧张起来,鼻尖沁出了细微的汗珠。

    爹和娘头靠在一起,那一刹那呆呆地凝望着春晓。

    娘傻傻地轻声对爹说:“春晓真美!”

    春晓更害怕了:“爹,娘,就让我留下来,我不上学了,我能干活,伺候你老俩!”

    娘笑了,爹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告诉春晓吧,不要卖关子了,别让孩子吓坏了,本来这些日子春晓就睡不好觉,看看她的黑眼窝!”

    娘依旧沉默不语。

    爹浅浅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春晓啊,离开家,你就是一个大人了,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在大城市不同地方,花销大,要注意节约”

    春晓渐渐听明白了,她眼前的饺子在泪光中渐渐化作了一团团的花簇。

    “春晓,怎么还站在这里,毕业典礼就要举行了!”同寝室的女同学文邱在春晓的身后尖声喊叫:“怎么看着一朵花儿就傻了?不是红楼梦看得多了吧?”

    春晓不好意思地应承了一句,一句话脱口而出:“听娘说他没有戴着眼镜,要调走了!”

    文邱在一旁打岔讪笑道:“自古多情女子多离恨!”

    春晓闻听此话,满脸涨红分辨道:“瞎说甚呢?人家是我的恩人!”

    “这世间恩人多着呢!”文邱笑嘻嘻地说:“恐怕是看着你优秀,人家才帮助你的!你不会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去嫁给他吧!”

    春晓伸出手死命地捏了文邱的胳膊,正色道:“甭瞎猜测,告诉你,人家已经是中年人了!”

    文邱笑嘻嘻地继续打混:“这世道包二奶的事情多着呢!”

    春晓突然扭过脸,望着公交车窗外,文邱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有人在不记名的情况下献爱心,有人却在风尘中嬉笑怒骂,难道果真如同媒体说的那样?经济社会,道德缺失?

    文邱看到春晓生气了,急忙在她耳边道歉说:“春晓,整日里你闷闷不乐,不是为了学习,就是给那个好心人写信汇报学习状况,活得太累了!”

    春晓从纷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回头凝望文邱那张不太稚气的脸。

    文邱家里富裕,男朋友换了一打儿还多,同居的故事常常炫耀,有一次还去医院做了人流。可是,文邱常说八十年后,就是懂得享受生活的一代人。

    春晓不羡慕她的生活,她想念着卧床的爹,想念着拿着卫生洁具的娘。

    “实习期间,你要去哪儿?”文邱问:“中间还有段假期呢!”

    春晓苦笑一声:“我得打工赚钱,还有,去看看恩人!”

    “可不要以身相许呶!”文邱依旧是嬉皮笑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依旧是那股熟悉的味道,潮湿发闷的房间里,爹的声音却是那么清晰:“春晓,回来了?你娘昨天去市里,找到恩人的工作单位了!”

    春晓刚要说什么,娘的声音传来:“春晓,可回来了,恩人要调走,我们今天一定要找到他!”

    春晓被娘的手紧紧地牵着,到了市政府,在公示栏里,娘指着一个没有戴眼镜的人激动地说着:“春晓,你看清楚了,他没有戴眼镜!每一次他到咱家给你送学费的时候,总是戴着眼镜你就要毕业了,在你读书期间,咱家仅仅只花过1000多元”

    春晓听着娘的话,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春晓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跟着娘走,耳畔传来了娘跟人说话后着急的声音:“春晓,恩人已经调走了,我们该去哪里?”

    春晓用手擦干泪水斩钉截铁地说道:“娘,我们应该去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