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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望天,突然看见一条鱼在天上飞。鱼的嘴一张一闭,它的鳃随着抖动、鱼鳍和鱼尾巴不停的晃来晃去。那鱼身上有着鲜艳明快的颜色,蓝天就像是蓝色的海,白云就像是海里的浪,那鱼就在海浪里翻上翻下,始终向着一个地方,奋力的缓缓游去。
朋友,你是不是觉得我糊涂了,鱼还会飞?你可能会说:那是飞艇或是气球,总不会是ufo!又不是在日本,日本人在端午节前一月左右,开始在神宫、寺院和有男小孩的家门悬挂鱼形旛,那是祈福。祈什么福?该不是希望爱情鱼的到来?
对不起,我还没有对你说:那是一只鱼形风筝。
我记忆中的那只风筝,是一条会飞的爱情鱼。
小时候没有现在这样的丰富的文化生活,自己动手扎一个风筝,那可是一个非常快乐的活动,把家里蚊帐杆劈断,削成薄薄的竹片,扎成的风筝。扎的好的风筝飞的高,就能博得伙伴们的羡慕,那是我的向往,却不是我的骄傲,因为我的风筝飞不高。
我的风筝飞不高,但是我的风筝画的好,我会在上面画上美丽的孔雀和小鸟。还有元宵节时我自己扎的灯笼,上面有我写的字“月圆花好”其实我很小还没有上学,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含义,只是听着吉祥,写着舒畅。邻居家的毛弟和赖皮从来都是对我的嫉妒,因为他们的大字和画儿没有我涂的好。
毛弟家姐姐很是喜欢我,妈妈上夜班时我一人在家,姐姐会过来带着我睡。她会给我讲农村有趣的故事,很多奇妙。有时我看到她会看一卷手抄的书,她很聚精会神。她有时从乡下回城,会给我带洋红色的西红柿,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西红柿子,看着比吃的感觉还好。她有时给我采回来的小小麻泡─一一种麻地里长的变种小瓜。香香的,像小西瓜,我会小心玩弄,揉的软软的精心收着。
小时候住平房的那种邻里感情,就是左家躲,右家藏。现在住楼单元房,回家就把门关上,怎么也找不回儿时那种感受,难怪现在的人会寂寞、孤单、惆怅。
那一天我又在削竹片时,我的右手食指,被我可爱的向往,削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我喊邻居哥哥,门口有一个人就逗我,对着我喊邻居弟弟。我痛得直哭,邻家二哥探头对着我笑。当他看到我的手滴血了,就不再玩笑,他从门口掐了几叶三七叶,抓紧给我包了,还采来院里桑树上的桑果,紫红紫红的,他说可以补血。
他说:“小意思,二哥帮你扎风筝。”
那时候风筝花样很少,就像那时的爱情很单调。二哥过来帮我扎风筝使我有了信心,二哥用浆糊把骨架粘上,而不是我用炮线拴上,这样整个骨架就轻了许多,他在骨架上选着好平衡点,系上引线。我看骨架像条鱼,二哥说:“小弟,是条鱼,你能不能把色彩画上?”这是我的强项,我找来图案,哥哥说:“色彩要艳,眼睛要明亮。”哥哥要求鱼的鲮片中间的那块要画大一点,最好用红颜色夸张。
二哥手艺真好,风筝扎出了花样,我很小,但是真佩服。记得我家自行车打炮了,他能把车修好。用钉着麻麻眼小洞的自治铁皮小铁挫,把一块内胎挫毛,剪园了用胶水粘上,再用木头把很敲,放在水里不再有气泡冒出。记得外婆从上海来的时候,就说:赖皮家的老二真能干,家里的衣服都是他来洗。挑两大桶井水不嫌累,衣服洗好后,用手甩甩晒上,把衣服拉的笔挺,衣服晒干整整齐齐。真是一个好孩子,女孩嫁给她,会幸福一辈子。
小时候不知道结婚和嫁人是什么概念,但是二哥勤快能干认真确实是我一直想模仿的。
二哥带我放鱼风筝的时候,二哥要我给他办一件事,让我请毛弟家姐姐来看风筝,这有什么难?我到姐姐家,拉着姐姐要她看天上我画的风筝。在平房的东头,老远姐姐就高兴的说:“看见了,真漂亮!小弟,鱼身上还画着什么?像两个心!”那时我不懂,我就说:“那是哥哥叫我画的,他说要用红颜色。哦,是二哥叫我喊你来看的。”姐姐就不说话了。
哥哥把风筝轱辘给我,我拉着往前跑,我骄傲,自豪。我的风筝飞的最高。我回头看哥哥姐姐,他们坐在田埂上依偎着笑,他们有说不完的话,我却有说不出的奇妙。我看着我画的两个心,这是哥哥的用心,她换来了姐姐的笑。
我越是高兴,放的越高,我忘记了哥哥叫我不要放的太高的话,就在我笑着欢呼着,我的风筝最高。天都有一点黑了,我的鱼看不见,哥哥也不过来,我使劲收,物极必反,突然,引线断了,那可爱的鱼向远方滑落。我往前跑,想找回我的风筝,但是太远了、太暗了,况且还有很多沟挡在前面,我傻眼了,想哭,哥哥说:“回去吧,以后再重做。”
姐姐也说:“下次做一个月亮,不要满月要残月,晚上放,最好能发亮!”
记得姐姐带我去看居委会办的小节目,上面有配着唱歌的舞蹈,演员在跳,歌声在唱道:“旧社会,鞭子抽我身,母亲只会泪淋淋,”姐姐的手抓着我的肩膀,我感到力量很重,歌还在唱“共产党领导我们闹革命,夺过鞭子抽敌人!”我听到有人叫好,姐姐鼓掌,姐姐眼里闪着泪光,突然有人从后面递来手帕,原来二哥一直在我们后面。
后来在家里,听妈妈说,毛弟家的姐姐和赖皮家的二哥,谈恋爱了,会结婚成家。我不知道是不是那只爱情鱼牵的线,我只记得,妈妈说过:两张单人床拼到一起,一个可爱的家就建成了。那时的爱情就这么简单,想到外婆的话,姐姐可以幸福一辈子了。
二哥为了送姐姐去乡下,借了我家的车,回来后,那外胎起了很多的包,他爸骂他,混小子,骑到哪里去了?他不说,我告诉大伯,送毛弟家姐姐去乡下。二哥红脸真好看。
那一年,雨下的很大,淮河流域,每过十年八年,总会有一次大洪水。听到邻居对妈妈说:“隔壁老二在大水时救落水小孩,自己没有上来,可怜的孩子,老天拆散了他们的幸福。”
我不知没上来是个什么概念,我从大人的口气中听出,这对姐姐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那一段时间,我看见姐姐眼一直是红红的、失神的、绝望的。
有一天,在村东头田埂上,我看见姐姐在流泪,我学着二哥的样子给她手帕。姐姐望着蓝天对我说:“没有二哥的日子姐姐怎么活?我真的离不开他,真的!
我好怕现在一个人,我现在生活没有方向
我没有拉住他,他从我身边游走,永远没有游回来
小弟,再也没有人陪姐姐看风筝了。”
我的心酸酸楚楚的揪着,我的泪噼噼啪啪的掉着,为什么爱情会让我这么小的孩子也感觉到伤感?爱情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一条天上飞的鱼?难道是一轮残缺的月亮?月亮有缺必有圆,爱情鱼千万不能游远,牵挂你的人,看不见你会是多么伤心。
我不知道优秀还有什么,我觉得哥哥优点已经足够使我学习很多年。小小的我拉着姐姐的手说:“姐姐,我长大陪你看风筝,我会像哥哥那样漂亮,那样优秀,那样陪你聊天!”
姐姐满面是泪,搂着我更紧了。我感觉到有一种水分快要从我的眼里被挤出来。
我抬头望天,再也看不见那只爱情鱼,虽然天是蓝蓝的、云是白白的。我的眼模糊了,突然看见一条鱼、两条鱼、三条鱼、很多鱼在天上飞,五颜六色,蓝色的海,白色的浪,那鱼就在水里翻上翻下。啊,姐姐的爱情鱼你在什么地方?
那一年,小小年纪的我,竟也失落了爱情鱼!
2004年6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