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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在绿树成荫繁花似锦的夏天幻想那样一幅画面: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白雪皑皑、银装素裹。这个美丽童话世界,是我故乡的冬天,也是我童年的冬天。
(一)雪趣
第一场雪未必是很冷的时候,或许当你还没有准备的时候它就悄悄的来了,是那种悄无声息的到访,仿佛本不想惊扰,却给你一份惊喜。像是突然偶遇多年未曾谋面的老友故知一般,熟悉亲切毫无距离的生疏感。这也是可以与雪好好亲近的时候,她轻柔的亲吻你拥抱你,甚至在你的睫毛上跳舞,甚至调皮的钻进你的衣领里,最后融化在你的掌心,滋润你的心灵。雪后初晴,是雪最为动人的时刻,如同一位出浴的少女,魅而不妖、清爽而不晦涩,无需刻意,就已经散发出迷人的神韵。那洁白的雪,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仿佛是亿万颗撒落人间的美钻。看上去亮晶晶的、白白的砂糖一样的雪,落在你的舌尖,你真的会感觉到丝丝的清爽与甜意,这大自
然无私的馈赠有谁会拒绝和她亲密呢?
最想与雪亲密接触的应该是孩子们,雪是孩子们的乐园。堆雪人、打雪仗自然是上天馈赠给北方孩子独特的礼物。那时我也是孩子,那在雪中奔跑撒欢的自然少不了我的影子。等不到雪停,我们早已经在雪中欢呼雀跃了。雪地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每一串脚印都载满了开心的笑声。当堆好的雪人看着你憨憨的笑的时候,一种纯粹的、欢快的成就感会涌遍全身。
打雪仗是全民总动员热辣的游戏,可以不分男孩女孩全身心的投入混战,当自己满身满脸甚至连眉毛都白的宛如一个真正的雪人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绽放出最动人的笑容,那红扑扑的脸蛋上的那份天真与快乐,我想无论是哪位技艺精湛的艺术家也无法捕捉的最美的画面。一场雪杖下来全身也都松散了,毫无顾忌的躺在雪地上,闭上眼睛,世界仿佛在飞快的旋转,仿佛穿过了时光隧道,与未来相连。
还有一种很有趣的雪中的游戏,就是雪爬犁(雪橇)。雪爬犁是一种原始的雪上的交通工具,尤其在很冷的北方极地。但在我记忆中的它只是我们的一个玩伴而已,也是大人们为了讨好小孩而简易的用几根木条临时做的玩具。如果家里有很驯良的狗,可以让它拉着雪爬犁,没有狗就让伙伴或是大人拉着,小孩子坐在上面,俨然有坐在宝座上的骄傲和窃喜,那是一份难得的来自上天与父母之爱的恩宠。
天渐冷,雪由最初的松软变得结实起来,最后变成了一层结坚硬的壳,仿佛天然的屏障一般,又如一个自然形成的舞台,任小孩子乃至大人在上面蹦蹦跳跳也不会塌掉。或是在某一避风的转角处,自然堆积很多的雪,坚硬到可以被凿出一个很大的洞,大到可以让孩子们钻进去,再用雪做出各式的日用品,玩过家家可是真的很惬意。雪屋虽然不能与爱斯基摩人的冰屋媲美,但在童年记忆中已经无疑是天堂般的礼遇。
冰与雪是忠实的伴侣吧?在我的家乡是这样的情形,冰与雪长久的相惜相依。那六瓣美丽的雪花,最终幻化成晶莹剔透的冰,并以此来与冰长久的相许哪怕最终一起融化成水,并永久快乐的奔流。在他们还是洁净的冰的时候,那里也是我们冬日的快乐主场。滑冰自然就不用多提,生活在北方的孩子几乎没有不会滑冰的。当然我是个例外,滑冰是勇敢者的游戏,不是说我不够勇敢,只是我天生就小脑不发达似的,运动协调能力极差,一次溜冰仰面朝天的跌倒在冰面上,后脑勺的大包成了我心里永久的痛,以后我也只能“忘冰兴叹”了。不过,有另一种冰上的游戏吸引了我,那就是“冰旮”冰旮是用木头的削成椭圆的类似陀螺的一种冰上玩具。冰旮旯的头上要砸个珠子,然后用鞭子抽起来,在冰上利用惯性让它旋转起来。那几乎是男孩子独享的游戏,但每当看到冰旮在冰上飞快的、不只疲倦的旋转的时候,我仿佛也跟随着它一起旋转,或许是因为我太迷恋那目眩神迷的感觉吧,有时竟全然忘了自己的存在。
如果某一天,早上打开门的一瞬间你被眼前的美景惊呆:远处的山白了,房子白了,树白了,连篱笆乃至挂在篱笆上的藤蔓都白了,满眼尽是纯白一片,你千万不要以为你误入了时空隧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是千真万确的人间雾凇美景。雾凇俗称树挂,在北方冬天常见,我故乡的冬天尤为常见。那天地间浑然天成的一片洁白,使你不得不惊叹,自然那巧夺天工的神奇力量。那在阳光下闪动着晶莹光泽的精灵在颤颤巍巍的对着你笑,但你却不可以大声的笑,他们太美了也太孱弱了,哪怕你只说话大声一点就有可能惊得他们扑簌簌的纷纷落下。当眼前的一切缤纷转瞬即逝的时候你甚至会怀疑这样的美景真的出现过吗?雾凇人间最美、最圣洁也是最脆弱的花!
整个冬天我最喜欢腊月,因为它是冬天韵味最极致的月份,如一位泼辣又热情东北的姑娘,让人既喜爱又有些害怕,又那么难以抗拒。
腊月
腊月是农历的12月,是一年中最冷月份。滴水成冰一点不是过分的夸张,甚至连呼吸出的气都会瞬间凝结成冰。每每到这样的夜晚,窗户、门上都会被披上厚厚的棉被,我们小孩也会穿的像棉花球一样。昏暗的灯光下,围坐在热炕上,母亲一边纳鞋底一边给我们讲那几个已经几乎熟的可以倒背如流的故事。肆虐的北风在门外嚎叫,但最终却也无能为力,因此更不会惊扰我们冬日的甜梦。
腊月是寒冷的也是欢腾的。忙碌了大半年的人们也有了闲暇,自然也就多些和孩子的亲昵。如果实在经不起孩子的软磨硬泡,便会动手做些小孩子喜欢吃的小食物。“糖稀”当属我们童年记忆中最为甜蜜的食品了。它是用甜菜剁碎慢火熬的暗红色成糊状的白糖的半成品,也就是一种自制的糖。十分的甜,大人会控制小孩子不要吃的太多,我们就偷偷的吃,吃的多了就会咳嗽。如果用它制作糖葫芦那情形就不一样了,那一串串红红的山楂被甜甜的糖稀包裹着,亮亮的像一个个笑红的脸蛋,光看它的样子就已经足够讨人喜欢了,就别说吃了。咬一口又甜又脆,吃到嘴里甜到心里。
如果说贪恋小吃,是小孩子的天性,那“杀年猪”就是大人孩子一起高兴的事。如果这个是时候你恰巧到来,那你可真是有口福了。你会吃到觉绝对正宗的“杀猪菜”就算你不吃肥肉,你也经不起那在热气腾腾的大铁锅里打滚的五花肉的诱惑,咬上一口,软糯可口、肥而不腻、唇齿留香。就算你能经得起肉的诱惑,那你就一定要尝尝“烩酸菜”酸菜是自家小园子里种出来的白菜,经过几个月的腌制才可以食用的天然食品,和五花肉、血肠在大铁锅里激情共舞之后,那味道真是只有吃过的人才有体会啊。几乎每家都会杀年猪,相互帮忙杀猪,然后聚在一起大块的吃肉,大口的喝酒,或是即兴的唱上一段“二人转”你甚至会情不自禁的跟他们一种扭起东北大秧歌,相信就算你再多的烦恼,也会被抛到九霄云外。炉子里的火光映着一张张开心的脸,肉香和酒香、笑声、歌声混合在一起,这独特的气息在故乡的上空弥漫。
杀了年猪,年真的近了。小孩子盼望已久的新衣服和彩色的头绫子已在柜子里藏好了,但还是要忍不住在真正穿上之前,拿出来照着镜子美一美。当院子里挂起了五彩旗,干枯的树枝上装点了粉红的皱纹纸的梅花,对联福字在阳光微笑的时候新年真的到了,穿上新衣,扎上头饰,把自己打扮的像只花蝴蝶,和伙伴们比一比谁更漂亮。吃了团圆饭,小伙伴们都会提着小灯笼凑到一起,你的是冰冻的灯笼,我的是玻璃罐头瓶
做的,在那漆黑的新年之夜,那无数盏并不漂亮、也不明亮的烛光曾点亮了多少童年的梦,也温暖了多少童真的心灵。
我喜欢腊月还有一个比较自私的原因,因为我的生日是腊八(腊月的第八天)。小时候一进到腊月我几乎每天都会问母亲还有几天过生日。生日的早上母亲会煮鸡蛋做面条,过生日的孩子两个鸡蛋,不过生日的孩子一个鸡蛋,父母没有鸡蛋。其实几乎每个生日都是没有礼物的,但小孩子盼望生日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家人一起吃碗面条已经是最好的礼物和祝福了。多年以后自己成了母亲,才深刻的理解了生日与母亲的真谛。
腊月飞快的过了,春的脚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