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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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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春节回老家看望二老。晚上娘和爸爸一边打着嘴仗张罗了一桌迫为丰盛的菜肴。说它丰盛只相对于老俩平日的生活消费来说,桌上当然没有城市的生猛海鲜、名目繁多的热炒冷拼,更不说名贵滋养的鲍参燕一类,只不过割了二斤肉炒了几个青菜,中间蹲了一个大汤盘。汤盘里盛的是鸡肉。爸爸把下蛋的老母鸡炖了。娘一个劲催促我:“你光看咋,不是吃呀!吃吧,猛吃,锅里还不少哩”别说,乡下的笨鸡吃起来就是香,比那柴鸡肉食鸡比起来有天壤之别。娘一个劲劝我吃,好象我在外边没吃过饱饭,用一顿鸡来弥补了。我理解娘的心情,为了让她高兴我尽情的大吃大嚼,也不过只吃了一小碗。娘见我撂了饭碗,又一个劲闲我吃得少,问是不是真吃饱了。爸爸烦我娘的唠叨了,说:

    “孩子又不是外人,饱了就饱了你瞎劝啥?你吃你饭吧!”

    “我劝孩子吃管你啥事了,你就想着自己!这些年了,我还不知道!”娘反唇相讥。

    我吃饱饭向后撤了撤板凳,点了一根烟,笑着听娘和爸爸打嘴仗。心想,他们结婚都三十年多年了,嘴仗也打了三十年多年,感情却依然那么好!怪不得人说,夫妻是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嘛!其实真正的感情各自都掩藏在心灵深处,溶入血液之中了。

    吃完饭,像以往一样围着饭桌唠闲话。说了一会,娘突然想什么似的,:“胜,你还记得你二姨家的二哥银国吗?说起来你有十几年没见他了——”

    “记得。我记得那回他来咱家,给我买了一根甘蔗!我记得很清楚!”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高个子,嘴唇很厚,嘴有点向外突的青年来。二哥话很少,不好笑,人憨厚。十几年来我一直在外面上学,上完学又工作,一直没去看望二姨,都是我娘隔一年去看看她。

    “我二姨身体还好吗?”我问。

    “年龄大了,头发都白了唉!”娘一声长长的叹气。

    “那我二哥的孩子也不小了吧?”说这话时我脑海中又浮现出二哥那忠实憨厚的容貌来,有种隔世般的亲切感,毕竟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唉,可别说了”

    “咋了?”

    “你二哥他自尽了跳了山崖!”我盯着娘拧到一起的眉头干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爸爸这时起身去里屋休息了,明天他还要早起到建筑工地去干活。

    “这是咋回事?”

    “老二是想不开啊!这说起来是今年春的事了。有人给老二介绍个对象,好不容易人家女方同意了,这不今年过完秋定了婚,本打算冬天把婚事办了,老二突然就得了这个病。女方听说了这事,接着就散了。老二就为这事一直憋着,也不去石料厂干活了,成天在家闷着。这不没过三个月就出这事了!你说这孩子,有老的还活着,你还能掉到地下去?老的能不管你?唉”娘的眼角湿了。

    “二哥得的啥病?”

    “就是‘羊羔子疯’。咱村建设他娘不就是这个病,摊煎饼时犯了病趴到鏊子上烧死了!”

    “他以前就有这种病吗?”

    “以前没有,也是近几年才得了这病。你二姨说,银国的病是下煤井时吓的。有好几回,人吆喝井下出水了,人都挣着向上跑。老二可能就这样给吓着了!说起来这孩子受了多少苦。初中毕业就到村外的石料厂干活,干了七八年才盖起新屋,接着又去外地下井唉,要不去下井啥事也没有!”

    “也不一定下井的原因”我自顾嘟囔着,实在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二哥多大了?”

    “今年虚岁才三十五岁”

    “早没结婚呢?”

    “也是穷啊!弟兄四个年龄紧挨着,盖房、结婚都得花钱!再说老二从小就老实,以前介绍了几个对象,人家都闲他不好说话,又没盖新房,也没成。这样他就下决心先挣钱盖了房再找对象,这不房是盖起来了,人却没了!弟兄几个里面数他的身体棒”

    我还问了关于二哥的一些事,可一句也说不出来,胸口堵的慌。

    “你早回屋歇着吧。明天是年集了,我去赶集,你想去也去玩玩!”娘说着站起来开始收拾桌子。我也站起来,随便问道:

    “是二姨来咱家给得信吗?”

    “没,孩子没了哪有给老的信的。这不前几天我到你二姨家看她,才知道这事。唉,这孩子受了多少累”娘嘟囔着叹息着刷碗扫地,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完全把站在一边我忘记了。我不想再打扰娘的默哀,轻轻地敞开屋门,走了出去。

    2008年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