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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已在城市混了十几个年头了。初进城市的兴奋、新奇和希翼已化成了一张苍白的脸;耸立如林的楼宇、琳琅满目的橱窗、喧闹拥挤的街道也变为一张记忆的底片;我在单调而苍白的底片里走过爱情,步入婚姻,踏上初为人父的里程碑。就像朱自清先生的匆匆,还未来得及停下来喘口气,蓦然回首,已进入中年的门槛。古人云,三十而立,而我依然在工作与家庭之间辗转奔波、在风起云涌的城市河流里飘荡,堤岸上没有一盏为我点燃的灯。 那天妻子有事出门,接下来问题摆在眼前:儿子谁来照看?儿子两岁,调皮好动,身边离不开大人。儿子的姥姥在几百里外的一个城市,远水解不了近渴。正在愁闷着,妻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对了,何不让他奶奶过来看一天?”
“家里不是还有文文[我的小侄女]嘛!”我抱怨道。
“让文文去学校请一天假还不行?再说他奶奶也有一段时间没见着孙子了?”
我想了想,妻子说的也有理。
“打个电话问问再说。”我拿起手机播了过去。娘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苍老。我这才想到娘已是六十岁的老人了!心里不由一阵心酸,再次感到时间的无情。我说了这边的情况,娘二话没说满口答应,并详细问我坐车的路线。我不由又一阵感叹,娘活了这大年纪,进城的次数是寥寥可数的,而且在我回忆里近七八年来她没有一次进过城。生活偏僻的山村,日升而起,日落而息,忙家务忙农活,空里赶集买点生活必需品,哪有空闲出去转转,或许娘连想也没有想过。 我放下电话,心里一阵轻松,妻子赏了我个吻,雀跃着开始收拾出门带的必需品。明天一大早妻子坐车走了。我看时间还早就去市场买了些菜,然后才去车站。刚到车站听到有人喊“小叔,小叔、、、、、”回头,看到路边树下站着我娘,娘穿着一身灰布褂子,头上围着藏青色围巾,脚下放着一个黑色提包和一个扎着口的蛇皮袋,手里领着文文。我忙走上去。
“娘,你早来了?”
“俺也是刚下车。”文文抢着说。
“早上五点俺俩就去等车了。”娘拘谨地笑着,在我脸上身上一眼一眼看着。娘也几个月没见我了。
“走吧!”我提着提包和半截蛇皮袋头前走。
“娘,拿这么多东西做嘛!老沉的。”
“没啥拿的,小米是咱家种的,比你们城里买的好喝。我拾掇的很干净了,不用淘,开水下锅就行。”娘唠叨着,领着文文的手跟后面。
“还挺远哩?”娘问。
“不远,前面胡同拐进去就是。”我说。
“你租那么大房挺贵吧?”我曾在电话里跟娘说过我租了一个两室一厅。
“还行。一月四百快。”我随口说。
“四百、、、、、、”娘的口气很惊讶,不再做声,低着头默默走路。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由懊悔,怎么告诉了娘实话?爸爸在家干建筑,忙活一年也就挣个六七千块钱。平日里的吃饭都算计着花,衣服更是几年也不添件新的,而我光房租一年就五千块。我回过头歉疚地说:“不贵,楼房就这个价!”我实在也找不出什么补救的话来。 回到家,儿子刚刚醒来。娘坐在床边逗孙子玩,文文在看电视。我给娘交代了电磁炉和电饭锅怎么用。娘听不明白,或者根本不想听明白,只一个劲说:“不用,不用,炒啥菜,浪费电。中午俺俩吃煎饼就香椿咸菜就行。你走吧,别耽误了上班人家不愿意!”娘把我推出厨房,又去逗孙子玩去了。我深深叹口气就走了。为了不给我添麻烦,煎饼咸菜也是娘从家带来的啊! 下午,我早点回了家,做了几个菜,和娘、侄女一块饭。儿子调皮,不饿,在饭桌前直捣乱,娘拢也拢不住。我生气了斥责他两句,娘就领着儿子去卧室玩了,让我和文文先吃。我说我看着他,娘哪里肯让。我又叹着气,坐回桌边。等我和侄女吃完饭,娘再吃时,饭菜已不热了。我端着菜要去热热,娘说:“不用,不用,浪费电!”把盘子抢下。
“娘,你也太过日子吧?要凉吃你就凉吃吧!”我突然生出一些怨气,扭身进了卧室。娘吃完饭进来,看我脸色不大好看,就悄悄坐在床上看电视。儿子也不闹腾了。一时间气氛安静的有些尴尬。
“娘,你和爸爸别舍不得吃穿”我本来想好好劝劝娘,一想到自己眼下捉襟见肋的境况也就说不下去了。
“恩,恩俺知道”娘应着。这时儿子又嚷嚷起来:“出去玩,出去玩” 出了小区向西,几百米远就是火车站广场。此时华灯初上,春风柔和。我们一行向广场走去。奶奶抱着孙子,文文扯着奶奶的衣角,我是一个闲人,双手插在裤兜里悠闲着走着。走上通向广场的天桥,风吹在脸上舒适而惬意。我扶着栏杆欣赏着黄昏的城市,一边等着她们跟上来。饭后消遣的人在身边络绎不绝的过去,广场上的已是很热闹了:跳健身舞的音乐响起来了,幸福的孩子在父母的身边蹦跳着,一对对恋人在徜徉、在喃喃细雨,吹糖人的、卖水果的,摆书摊的 娘她们跟上来,我接过儿子抱着,一块向广场走去。前面广场的拐角处坐着一个“乞丐”蓬头垢面,缠着纱布的臃肿的腿伸到路中间来,乌黑的手里端一破搪瓷缸子,每见人路过,都伸过缸子,嘴里嘟噜着一句话“行行好吧!”路过的行人纷纷绕着乞丐过去,有几个服装怪异的青年竟直着走过去,碰掉了乞丐手里的缸子,几颗角角的硬币散到地上。我趁着乞丐低头捡钱的空里,招呼娘和文文说:“快走。”我几步绕过乞丐进入广场。等了一会不见她们跟上来,回头,看到娘正站在乞丐面前,在裤兜里掏着什么。我忽意识到什么,几步上去想制止娘。但晚了,娘已在乞丐渴求的目光里掏出一卷已褪去颜色的白手怕,仔细地一层一层揭开。最后,露出一卷钱。最外面一张是十块的,娘一张一张捻着,捻到最后,抽出一块钱放进乞丐的缸子里,停了停又抽出一张放进去。
“好人哪,好人哪”乞丐就地趴下示意性的磕着头。娘拽着文文快步走过去。我本想撵上去跟娘说:“城市里的乞丐都是骗子!”可我还没有说出口,娘的围巾突然给风吹落下来。我看到了一头白发。一头白发在我视线里模糊
2008-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