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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5年,马可波罗怀着惊奇感,来到元大都——现在的北京。700多年后,我周围的一些人也充满期待地漂移到北京。他们不是马可波罗式的旅行者,北京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东方的神秘,而成了梦想的代名词。
这些人,我和他们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我并不能深层次地去体会他们,只能用感知到的表面去述说,去平静地表达出我所看到和想到的。
题目借用了法国人拍的展示自然奇迹的电影迁徙的鸟,因为他们就像一只只迁徙的鸟,为了梦想,勇敢地起飞,并展示了另一种生命奇迹。
伤花怒放
徐钢是我们高中毕业时在级生中唯一一个考取本科的人,那时大学的含金量是很高的。
徐钢大学学的是金矿开采,毕业时,分配到了一个离家有几百里的偏远金矿。虽说专业对口,可那是个管理很混乱的企业,刚刚毕业的徐钢像块废铁一样被丢在墙角。他是块金子,却不能闪光,毕业时的壮志渐渐变得消沉。幸运的是,徐钢在那里得到了爱情。那个美丽淳朴的当地女子,是他灰暗生活的亮色。
在这样的单位呆久了,就会沉闷。徐钢有时会想从这种生活中突破点什么。从沉闷到犹豫,两年过去了,徐钢的女儿也快两岁了,这又成了新的阻力,看着孩子天地初开的小脸,他犹豫又犹豫。
如果命运就此停留,徐钢也许会时而烦燥不安,时而知足常乐,碌碌无为地一直过下去。可徐钢的单位却在沉闷中走向了破产,仿佛是一夜之间,他就开始面临下岗的命运了。
他决定把女儿放在妈妈家,和妻子一起去北京。
来京前,他们带了一些积蓄,做好了各种思想准备,可在北京的“难”依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辗转在北京的大小角落,从二环到四环,从东城到西城,在人群、车群、楼群中奔赴一个又一个的公司。他清晰地记得在北京的第一天、第一顿饭、租的第一个房子、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后面的就都忙得模糊了,甚至记不清半年内是搬了九次家,还是十次家。
三十岁的人了,在北京一无所有,重新开始,困难可想而知。但徐钢相信,当人在谷底的时候,只要坚定地抬脚走,就会走向高处。好在,他在金矿工作时,和那些平凡的矿工成了朋友,这使他在“北漂”的生活中更容易满足,而有了感恩的心态。他总是轻易地忘掉受的苦,却记着别人一点一滴的好,这让他的工作和生活都渐渐变得顺利起来。
他终于谋到了一份自己比较满意的设计图纸的工作。一张接一张的图纸,像永不停下的流程,虽然辛苦,但是他干得很舒心,因为那些图纸里包含着他的青春和能量。每天傍晚,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公司回到十平方的蜗居,能吃到老婆做的可口的饭菜,是他最大的幸福。
只是,他们现在还依然过着不断盘算着房租费、饭费、车费、电话费的日子,还没有太多的能力去考虑未来。他希望能用自己现在受的苦,去换一个好一点的未来,至少能让家人过得比现在好。
我想起了金蔷薇的故事,想起沙梅为了使苏珊娜得到可以带来幸福的金蔷薇,每一天把从手工艺作坊扫出来的尘土收在一起,因为在这种尘土里有一些首饰工匠锉掉的少许金屑。沙梅把这些金屑筛出来,铸成一块小金锭,又用金锭子打成了一朵小小的金蔷薇。
其实,每一个忙碌而琐碎的日子,每一个生活的瞬间,都是生活中的无数细沙,是金粉的微粒。我知道总有一天,徐钢也会把生活的金色碎片镕铸成一朵给家人和自己带来幸运的金蔷薇。那浸透着他所有辛苦和伤痛的花,一定很美丽。
今年春节,徐钢回来过年。同学们聚到一起,我看到徐钢还依旧是大大的会忽闪的眼睛,大大的会思考的脑壳和一点淡淡的书呆子气。上学时,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习惯用手指绕着一撮头发,所以,好多时候,他的头上都会有很多竖起的“小辫”一场酒下来,徐钢的头上又竖起了很多“小辫”只是不知道这依然丛生的“小辫”里,是怎样的人生思考了。
燕子飞时
燕是徐钢的老婆,是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温柔漂亮女人。丈夫和孩子,是她生命的主题。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去北京,可徐钢选择了北京,她也就义无反顾地跟了去。因为他不会照顾自己,因为他喜欢吃她烧的菜。
她不觉得北京有什么好,她很想留在婆婆家的孩子,她感到了高楼带来的压抑。可她的丈夫说北京能实现一些理想,她也就觉得北京好了。甚至,这个简单的女人有着一个简单的愿望,要把女儿接到北京上学,要让她的外孙儿成为真正的北京人。
她看出了徐钢的辛苦,却又帮不上他,只能自己也一样地辛苦。她打着几处零工,去饭店洗碗,去制衣厂缝衣服,能找得到的活,能不拒绝她的活,不论轻重,不论价钱,她几乎都接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她不觉得累。她纤细光洁的手,天天泡在洗碗盆里,早早就变得粗糙了。她天天替人缝漂亮衣服,自己却还是从家乡走时穿的那一身。一个为生存忙碌的女人,哪里顾得上爱惜美丽呢。
是不是巧合呢,她的名字竟叫燕。
有一种紫燕,每年春天从大洋彼岸飞到此岸的丛林和沼泽地产卵孵雏。到深秋时,所有的小燕子都学会了飞翔,但只有她们的母亲知道,雏燕的飞行能力只有大洋横宽的一半,而这一段洋面没有一座小岛,没有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
做了母亲的紫燕在孵育一季后所剩的体力也仅仅只够抵达彼岸,再无余力去帮助雏燕。可如果把雏燕继续留在丛林和沼泽地里,它们就会被寒潮冻僵。
所以,当紫燕群开始飞渡洋面的远征时,每一只紫燕的背上都匍伏着一只雏燕。老燕驮着小燕强行起飞,负载着接近自己体重的份量横渡大洋。老燕舒展开来的双翅在与气流相搏的接触间隐约显露出了震颤,它们明白它们所肩负着的生命的沉重。
千百只老燕在飞行了整个洋面的一半路程时,她们毕生的路也到了尽头。背上的雏燕消耗了母亲的本来还可以继续飞完另一半路程的气力。
当横渡大洋剩下雏燕们所能胜任的一半时,千百只雏燕从妈妈的背上飞起来,而同样数量的老燕们却先后坠入海中,歪歪斜斜地栽进温柔的水里。
燕子飞时,就是母爱和生命的传递。燕子飞时,就是母爱在困难的境遇里耀亮出的辉光。
燕虽没读多少书,但这个道理她最懂。她每天拼尽全部的力气,也只是为了她的孩子过得好。她的脑海里总浮现着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背着沉沉的大书包,坐在奶奶的自行车后架上,而步履蹒跚的婆婆挤在匆匆来去的人流中去送孙女上学。想到这些,燕就更加努力地工作。她努力着,她不知道,要到哪一辈,他乡才能变成故乡。
静听流年
静大学毕业时要去的地方其实是西藏,这就像她当年报考大学考的是桂林地质学院一样,她想的是,拿着个锤子叮叮当当地走在水墨画一样的桂林山水间该是多么浪漫的事。可后来,她的学校改为桂林理工,她也改学了其它专业。
大学毕业后,静去了北京的一家国企,至纯至盈的西藏雪山只能是一个梦境。我还记得那时她写给我的信中说:勇气和精神所至就能抵达吗!大大的叹号里是我们共同感知的忧伤。
静在北京有了稳定的工作,单位给办了户口。据说,北京的户口比美国的绿卡都难拿,可她却不安于这样的生活。两年后,静辞掉了原来的工作,成为了“面霸”一族――为找一个好工作而不断地面试。她想在尝试不同的职业后,发现更适合自己的一条路。最后,她在一个外企固定下来。但从她干的第一天起,她就说,这里不是终点。她喜欢这种工作方式,没有什么所固定的,来和去,舍和取的决心比较容易下。
她越来越忙。所有的日常生活都变成匆匆又匆匆的身影,在建筑群中出没,或坐着飞机飞来飞去。忙碌也会上瘾,染上了就无法摆脱。回老家时,我曾看到,她的两个手机会一起响起来,她接着这个,拿着那个。她说,她的周围都是智力超群的人,压力很大。但也正是因为这,一件事做成了,才会由衷地高兴。
她到北京后预想的一些事情都实现了,可这不是她最初想要的生活。虽然,这种念头闪现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在一年年终,繁忙的工作使静病倒了,她只得躺在医院里打点滴。那一刻,她才发现,这个世界离开了她的忙碌依旧秩序井然。窗外阳光灿烂,天上流云飞走,可她却不得不躺在病床上,把自己交给医生,交给输液管。既输之,则输之,输输赢赢之间都要有一个平和的心态,更何况只是打点滴呢。病人是不能和医生讨价还价的,人是不能和命讨价还价的。
原来时间永远属于别人。现在每天躺在这里输液体的三个小时,却是实实在在属于自己了。终于可以摘下重重叠叠的面具,终于不必再费心去研读女老总雾一般弥漫的微笑。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看着药水从倒挂的瓶子里一点一滴地流下来,看到药水滴滴答答地、每分每秒地走着,就像看时间流过。时间近在咫尺,却又永远都摸不到。似水的流年,就是滴滴答答的钟摆,如歌的岁月,就是点点滴滴的细节。
她的床前只有秦,那个能把出塞曲唱得深情的一个人。她不知道他哪不好,只是觉得他不是她的初衷。
临近病床的那个女人,袜底有些黑,肚子又胖又大,脸庞也很丑,可她的丈夫一直握着她的手,这大约就是人间最真实的幸福吧。她想起一个在飞机上曾遇到的徐昌女子讲自己的老公时说,她的老公在外地工作,每次打电话给她时,都要问一句:“苹,你心里有我没有”那个豫剧腔里有一种幸福,使静更感到一种孤独。
出院时,走在她身旁的依旧是秦。她看到一位年轻的医生在长长的走廊里和一个病人说话,那个病人的腿肿得几乎不能走路。医生小心翼翼地说,我都没给你开贵的药,要不只给你开一天。病人看了医生一眼,摇摇头,拖着病腿走了。静觉得那医生青春的脸上有几分动人,最主要的是她表现出来的恻隐之心。这可能是她的第一个病人吧,人和人之间的互相关照,是多么值得珍惜。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也许,该遇到的躲也躲不过。她是否应该珍惜秦?她怕生活的阴差阳错,有时错过了一时,也就错过了一生。
那之后,很快就到了一年的最后一天。那是一个最能勾起人们情绪的日子。可假期过后,这只是最后一天的情绪而已,明天又会回到生活的常态。
那个晚间,静驾车走在长安街的灯火里,车上忽然响起音乐台dj的声音,心忽然在歌声里慢慢忧伤,慢慢沉静。以前喜欢的那些伤感的歌,在很久以前就不知遗忘在哪儿了。那个乍暖还寒的日子早已不再,那位亦忧亦喜的少年早已不再,那个最初的梦想早已不在。那一切,只如一场淡水河边的烟火表演,从此不再相见了。
她记起曾看过的一场现场摇滚演唱会。她一下子理解了那些撼心裂肺的嘶喊、狂风暴雨的击打和下面观众疯狂的和唱:“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在路上的人很多,大家都是一样的压抑,没有谁能预言最终的旋律。
她回到家里,静静地等着新年的第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的伤口会苏醒过来。人间真实的快乐,真实的痛苦,一些过往的故事,深浅长短,只在这一年最后一天的暗夜里张扬。静坐时光里,不知道该盘点什么,不知道能握住什么。钟摆在时光之外,滴答地走着。从去年的最后一天,到今年的第一天,不过是秒针跳过的两个格,瞬间的事。
来年初夏,静嫁给了秦。夏天的月亮很好看,她后悔自己到北京后竟一直没有好好看过。
和梦想一起长大的孩子
在某一个早晨,我们一起注视过同一只鸟从空中飞过。在某一条路上,我们一起捡拾过别人遗失的弹珠。那个和我一起玩丢手绢的孩子,那个一起在潮湿的沙地上画图案的孩子,那个一起用积木搭城堡的孩子,是我的妹妹――丽。
曾经,我们都是欲念初萌的孩子,我们的梦想像星星一样在天边闪烁。长大后,我才知道,在我们的周围,有理想的人很多,曾经有理想的人更多,能把理想坚持到底的又有几个呢?真正的理想,无论大小,无论高下,最终都一定要用成果来兑现。
丽读大学时,要途经北京。第一次去北京,神圣的天坛、高贵的紫禁城,使丽有一种相见如故的感觉。读英语专业的她,对这厚重的历史和文化有着特珠的敏感,她喜欢上了北京的大气宽广和从容。不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回到家里,北京,始终是她眺望的方向。她要努力考进那座城。以后的寒假或暑假,她一回来,就制定长长的计划,每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觉得离那个城市近了一点。因为,所有的今天都通向未来。
大四时,丽报考了北京一所大学的研究生,但没被录取。当时面临毕业,学校希望她能留校,丽拒绝了。她要继续考研。丽那时写回家的一封信上说:考研,是一次成长,在这个过程中,我懂得了很多。中途有很多人都不再坚持,退了出去。他们似乎解脱了,但是又似乎少了什么寄托,我从未打算退,我会坚持到最后。因为我一直记得以前曾看过的一部电影:一个警官蒙冤入狱25年,他在被关的井壁中打洞,每天打通一点点,经过12年的努力终于重获自由。警官在写给老友的信中说:“希望是好东西”
我看着这封信,想起了我们曾一起唱过的一首歌萤火虫: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我的心,我的心,还在追。其实好多的时候“希望”是只能看到的那一点点的光亮。只要翅膀在飞,再远的幸福,也会缩短距离。
考试前的三个月,丽回到家里复习。平日把素面布裙也要努力穿出几分极致的丽,竟变得不修边幅,她一整天都和书桌形影不离。我看到堆叠如山的参考书中每页划着的各色符号,看到几十本写满字的练习本,看到一笔筒的笔芯迅速由黑变成了透明。我不了解考试后的等待是一种怎样的煎熬,但她拿到录取通知书时,是早已曾经沧海的沉静。
那二十多只透明的笔芯插在笔筒里,照出了我一直的懒惰,也使我陷入了思考:我知道了“志当存高远”的意义,也知道了,付出就有收获,这才是最大的真理。
读研时,丽感受到的北京不再是故宫北海的北京,而是北大清华的北京,是“北图”、“三联”的北京。在清华园,她得到了“厚德载物”的启示;在北图林立的书架中,她仿佛看到千年前的智者穿过时空,跨山越水与她相逢。灯下茶前,想起在三联看书时的安静心情,她就悄悄地迷恋上了北京;走在未名湖边的青石甬道上,她不知那里留下了多少大师的脚印,那些曾住在燕南园和朗润园一带的“白发先生”虽然有的已乘鹤仙去,但他们的大义之言、大器之举依然在幽幽湖水、寂寂荷叶间令人忘返;他们悲天悯人的朴素心灵和将后代引入正道的高尚责任,使丽也迷恋上了传道授业解惑的职业。她想,以后的时间,也是要付与学问与学生的。
毕业后,丽在北京做了一名大学教师。我仿佛看到一个女孩子,穿着白上衣,碎花长裙,直发,不化妆,沉思的眼睛,从从容容地从学院路上高大的树下慢慢走过。
回顾所来径,苍苍横翠薇。
与书俱老
蒙古族散文家冯秋子也住在北京,她刚到北京的日子也很艰苦,甚至在一篇文章中说,我慢慢明白艰难跟我们一生是什么样的关系了。我很喜欢她的一段话:蒙古人心灵自由,不愿意被具体事情缠住,他们活着就像是一只沉重的船,可是他们不觉得沉重,他们唱着歌,四处飘游蒙古人的家在每一个他想去的地方,一旦去到那里,又想回家。他们永远从老家瞭望远方,在远方思念家乡。
简枫就是这样一个蒙古族女孩。
七年前,她曾跑到敦煌去住了一个月,她说那是最接近艺术的地方。如果可能,她想在那住一辈子。六年前,她跑到了北京,她说在那里最能实现梦想。可现在,她却突然决定回来了。
我对北京的了解,很多缘于她。
她说,故宫展示出古老的威严,前门述说着岁月的沧桑;在王府井,可以感受现代的绚动,在中关村,可以畅游数字的空间;可以欣赏上千元一次的演出,也可以花十元听到大师级的讲座;可以在顺丰吃饭一掷千金,也可以在簋街的大排档喝几元一瓶的二锅头。
她说,在北京可以找到一些你原来找不到的东西,比如一些旧书和碟,也有机会和梦想。在三里屯,汇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自由寻找者,寻找着连他们自己一时都不能明白的真理或信仰。在北影厂门前,每天清晨,都有几百个“北漂人”在等待着成为赵薇,可她们常常是连做一名一天20元的群众演员的机会都很少,一些人连简陋的地下室、农民房也租不起,但她们美丽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
在北京,任何一个个体无论是辉煌还是平淡,都会被北京的大所湮没。北京是一个让人找到真实的地方。繁华是一种真实,凄凉也是一种真实。
简枫初到北京的日子也很凄凉。但她是天性乐观的人。她说,孙楠刚来北京时也租住地下室,孙楠自己做饭时想,一次把米洗完了多方便啊,他就把20斤米一次全洗了,除了做了一锅饭,剩下的全发霉了。别人也许会觉得可笑,但简枫却觉得,只有对梦想执著,全身心投入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有在那种几近疯狂的状态下,才会有意想不到的精采。
简枫工作起来也是几近疯狂的。她在一家文化公司工作,给书画封面、插图,做广告策划,也写稿子。她会为工作兴奋得彻夜难眠,在半夜时分为一个突然闪现的灵感而高兴得手舞足蹈。曾有一次,电脑因系统错误,硬盘里的资料全部丢失了。离交文案还有一个星期,简枫几乎是拼命了。当几万字的文稿和相关的图片交上去后,简枫却怎么也睡不着,那之后她患上了失眠症。
失眠了,她也不急。老北京人说:“穷忍着,富耐着,睡不着眯着”有很多北漂人,被理想折磨得失眠,即使有的人成功了,他们又希望能突破自己的现状。简枫却眯着眯着就治好了失眠。
那之后,简枫的艺术感觉非常好,而且越做越顺。并在她的领域混得小有名气,处于“接近名人”的状态。她说,运气也就光顾那么三四年,我不能和它擦肩而过。
现在,简枫却突然决定回来了,在状态最好的时候,在离成功只有1%的时候。面对我的迷惑,她只简单地回答:再过一个月,房子就到期了,一个月刚好可以用来结束。
走的前两天,她才告诉在北京的朋友。那一晚,她和几个朋友聚在酒吧。从酒吧回来后,她发了封e-mail给我:
童话,再过两天就可以见到你了:)
我刚从酒吧回来。和几个朋友。心中也不免有些感伤。六年多了,最值得珍惜,最不舍的就是这几位朋友了。一件事做成功需要很多因素,每个人都有最适合自己的做法。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一个人的成功是背后太多人帮你撑起来的。我虽然不是成功者,但最困难的时候,是这些人帮我撑过来的。
你曾问我为什么在这时候离开,我也反复地问过自己。有人对我说过,凡事只要你能静下心来坚持七年,定会有所收获。我来京已经六年多了,如果这时候不回去,可能就难回去了。
刚才在酒吧,听一个歌手唱歌,有一首原创的歌,很好。可以说比起很多专业人士来说,一点也不差,甚至超出很多人。对于他们来说,水准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运气了。回来时,在车上听130。9mh,说起在北京搞音乐的“北漂”有十万人,分很多种类,包括创作、演唱、表演等等,按照这个数字来衡量,在北京和文化艺术有关系的北漂,应该不下百万了。漂泊的生存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期待的神秘。那个每一次在地铁站口遇到的,怀抱着一把吉他,弹出一支忧郁乐曲的北漂人,他可能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却每一天都豪情万丈地活着。
北京,我曾如此走近这个城市,看见了里面的生活。饮食男女在之中四季轮回,万家灯火在之中明明灭灭,我的来和去,惹不起它的一丝尘埃。
发一组图给你,那些图曾告诉我,繁华之后,我们还是要独自地走在路上。
对灯长坐一夜,明早就走了。漂泊的人,讲的都是一个随缘。该散时,也就散了。人散后,一钩淡月天如水。
简枫写于离开北京前。
我点击开她给的网址,是一组照片,标题是繁华,不过是一掬细沙,图片中,是两个制作沙画的僧侣,他们历时两个月,用七彩的细沙,制作出了一幅精美繁华的佛教图画。在图画完成的那一刻,他们又把细沙收起,由他们精心创造的辉煌在瞬间化为乌有。两个僧侣走到河边,把彩沙倒入河水中,细沙融入河水,静静流走。那波澜不起的宁静,才是生活的主流。一切的辉煌只不过是过眼烟云。
其实这个道理许多人都懂,只是很难去把握。人很难有勇气让自己处于归零的位置。简枫却是个智慧的人。我想起电影甜蜜蜜中,在片头和片尾,出现的是同一列火车,相同的起点和终点,终点涵盖了起点所没有的积淀和过程。
来时简单的行囊,走时也不要背负太多。简枫只带走了最喜欢的一些书。王小波说:“人生是一条寂寞的路,要有一本有趣的书来消磨旅途。”
从此,与书俱老。
后记:在英国皇家船舶博物馆里收藏着一条船,这条船自从下水后,138次遭遇冰山,116次触礁、27次被风暴折断桅杆,13次起火,但它却一直都没有沉没。人的生命过程不就是这样一只沉重的船吗。时光顺流而下,生活逆水行舟,这一组数字,多么像生命中充满的无穷的变数。而命运的聚散无常,在迁徙的过程中,更多了几重含义。所以勇于迁徙本身,就是一种生命的精神,只有内心的力量,才是生命的真正推动力。无论他们或漂泊,或定居,或回归,他们拥有的都是另一种生命的高度和以此带来的丰富。
也许在寻梦的过程中,他们依然对梦想迷惑。也许在梦想实现后,他们忽然发现,曾漠视和错过的东西才是毕生所期待的。但值得珍惜的是,他们在寻梦的过程中,学会了正视生命。就像电影迁徙的鸟中那些执著的候鸟,只为了一个回归的承诺,就努力地克服自然环境,在大风沙中寻找出正确方向,在冰天雪地中保护自己,在浩瀚汪洋中顽强猎食。环境、方向、生存,这也是人类最根本的问题,那人类又将怎样去完成对生命的承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