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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奇善浑身骇人的杀气让黑衣刺客冷不防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又退一步。
“是她她自己要闯过来的。”他要杀的人本来可不是这个女人,她要自找死路,与他何干?
“就算是这样,一样不可原谅!”冷冷地扬起一抹笑,闵奇善蓦地出手,那宛若幻影般的招式,让刺客错以为有无数双手在自己眼前舞动。
就在刺客还来不及瞧清何为真实、何为幻影之际,已然觉得喉头一阵紧窒,低头一瞧,一只夺命的手已经掐在他命门上。
闵奇善轻轻勾起嘴角,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刺客刚开口想要求饶,他手如铁箝已猛然一收,直接了断他的性命
血染红了她的衣裳,也染红了他的眼
闵奇善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如果不是所有的事都那么真实,他还真希望这不过是他自个儿在作梦。
车汝月为了救他受重伤,直到现在那一幕都还在他脑海里翻腾,心头的那股惊慌亦久久无法平息。
他忘不掉的,是她的苍白、她的血还有她那几乎没有气息的模样。
幸好他们离阴县并不远,所以他遣了人快马回到阴县,将妙手回春的樊衣刚给打包请了过来。
樊衣刚一进门就没给他好脸色,二话不说地起衣袖开始救人。当他为她的伤口缝线时,细针每一回刺进她的肉里头,就像刺进闵奇善的心里一样,让他的心痛得一抽一抽。
“她能活吗?”
“你想要她活吗?”抬头睨了闵奇善一眼,樊衣刚不答反问。虽然这女人的伤势不轻,但凭他的能耐,想要同阎王抢回这条命,倒还不是一件难事。
闵奇善与车汝月这女人的纠葛,他或多或少听过储仲泉说一些,如果闵奇善的心中为她带恨,或许让她就这么离世,对两人来说也未必不是种解脱。
“当然!”斩钉截铁的两个字,说得毫不犹豫。
闵奇善没有办法想象,若让他亲眼瞧见她断气,他会如何?
“可是,你恨她不是吗?”
“她还有承诺没有做到。”她说过,只要他跟她回京,她便会让他知道当年的一切都是他误会了。
当时,她这么说的时候,他心里是嗤之以鼻的。
这么多年来,他早认定她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即使答应和她回京,也不过是想证明自己一直以来相信的都是对的。
可是,如今她真的气若游丝地躺在他面前,他才知道就算她是个骗子也无妨,只要她好好活着便行了。
如果要他这辈字都恨着她生活下去,那也得要她好好地活着让他恨啊!
听到他的话,樊衣刚微微笑了,笑容里有着了然。
闵奇善虽然口口声声说恨,但对于车汝月却还是有那么多的不舍与矛盾,看样子,他们之间的纠缠怕是解不开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一切就包在我身上了。”樊衣刚继续拿着针线为车汝月的伤口做缝合,眼角余光却总是不经意瞥向闵奇善,只见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根本就是一副焦急忧心的样子。
不在意吗?
骗鬼去吧!
这男人满心的恨,只怕都是源自于放不下、解不开的爱。
“我说你啊,这么逃避了好几年,却始终不愿去找出真相,这样真的好吗?”
状似不经意的,樊衣刚自若地边救人边说道。
“你想说什么?”
樊衣刚缝完最后一针,漂亮地打上一个结,手里忙着,嘴巴也没闲着“我想说的是,逃避不是办法,就算你要继续恨,也要恨得理直气壮吧。”
“我不够理直气壮吗?”事实摆明了就是车家人想要害死他,光这一点还不足够?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所想的,或许就是那个想要你命的人要你这么想的?”
说着樊衣刚在车汝月的伤口撒上黄橙橙的刀伤药粉,顿时间药香满室。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不定你现在认定的事实,是有人故意要你这么认定的。”
这几年因为妙手回春的能耐,富家豪门的内院踏多了,樊衣刚知道的事自然也就多,他看过太多大宅门中为了权势财富用尽心机、卑鄙下流的手段,而以京城闵家的家大业大,就算真有人因为觊觎原该属于闵奇善的财富地位而下杀手,那也一点都不奇怪。
再说,如果车汝月真的曾想要置闵奇善于死地,她又何必冒着被他掐死的危险自己跑来阴县,死拖活拉的也要让他回一趟京城?
直觉的,樊衣刚认为这件事并不单纯。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闵奇善无法反驳。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人在杀他之前刻意说出来的话,着实有些奇怪。
也许,那只是他们布的一个桩,要让他就算侥幸逃过他们的追杀,也不敢再回车家寻求帮助。
但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么他们又是如何知道他的行踪呢?
“你再想想,如果她真的曾经想要置你于死地,方才干么这般死命地以身护你?”
听了樊衣刚的话,闵奇善的思绪乱成一团,可当他视线扫到车汝月那一脸苍白时,他纷乱的心思蓦地沉静下来。
“我知道了。”
这回,不再有着冲天的怒气,闵奇善朝着好友平静的点了点头。
或许他真的该好好想一想,当年自己那一迳的恨,是不是真着了人家的道了。
“嗯”一声轻吟自车汝月苍白的唇瓣中逸出,浑身泛着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怀疑是否有人趁她睡着时驾着马车辗过她?
如果真的有人会这么做,那么,这个人绝对非闵奇善莫属吧?这个实际的想法,残忍地让她心中掠过一阵苦涩。
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恨着她呢
“你醒了?还有没有哪儿痛?”虽然她迟迟没睁眼,可从她不断扇动的眼皮,闵奇善知道她已经醒来,于是着急的连忙追问。
听到他的声音,脑子还有些昏沉的车汝月吓了好大一跳。
他是在关心她吗?
凭着一丝希冀,她蓦地张眼,一抬眼便瞧见他眸中来不及隐藏的忧心。
他真的是在担心她!这种眼神她不可能错认,在他还没出事前,每次当她生病或受伤,他总会用这种忧心不已的眼神望着她。
“我没事我很好。”一如往常般,因为不想让他担心,她张口便吐出安抚他的话语。
一切好像回到了从前,那个她宁愿舍弃一切、散尽千金也想要回来的过去。
“你还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樊衣刚那个庸医说了,一等麻沸散的药效褪去,你可能会很疼你不疼吗?”
“不。”看见他眼底的担忧,就算身上再疼也算不了什么,因为她的心是甜的、暖的。
见她苏醒过来,闵奇善满腹的担心稍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熊熊冒起的无明火。
“不疼是吗”他蓦地眯起眼,双眸绽出一抹危险的光芒,然后一连串震天怒吼就开始荼毒她的耳朵——
“你最好是不疼,知不知道你胸口的剑伤差点要了你的小命?樊衣刚说了,要是那把剑再偏一点,你这条命就被你给玩完了。”
“没那么严重吧?”被他吼得头都疼了,车汝月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小声的说道。
事实上,如果她受点伤可以让他们之间回到过去,那就算让她多挨几剑都值得。
“你真的认为这事不严重?”听到她的话,闵奇善更气了,气她这般不珍惜自己。她怎不想想,若是她有个万一,他该怎么办
察觉心中掠过这抹想法,他顿时一愕,他以为自己已不在乎她,没想到却根本在乎得紧。
突然间,所有想叨念的冲动戛然而止,他只是愣愣地望着她,望着这张他曾深深眷恋的清丽脸庞。
“奇善哥哥我真的没事了。”
原以为自己还要再承受他更多的怒火,车汝月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出乎她意料的,他却只吼了几声便顿住,接着还怔怔地望着她怎么了吗?
原来,他真的不曾遗忘过——她依然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即使在他认定她背叛自己的日子,他还是无法眼睁睁见她受到一点磨难,所以,他逃避、退缩,宁愿待得远远的,也不想让事情水落石出。
这一切,只因他一点也不想面对自己真有必须亲手伤害她,或取她性命的那一天。
他那深遽的眼神望得车汝月好不自在,她不安地挪了下身子,却牵动了胸口的剑伤。她眉头一皱,倒是连痛都不敢哼一声。
“你怎么了?很痛吗?”瞧她五官几乎皱成一团,闵奇善蓦地回神,急忙问道。
“不痛”她摇了摇头,可没忘记方才他那滔天的怒火,就算疼得脸色发白、牙根紧咬,她也不敢承认。
“你别逞强了,就算你说不疼,我也不会少气一点。”
那么长的一道伤口,怎么可能不痛?受伤的经验,他可比她丰富多了。
他明白她不敢喊痛是怕他生气,可她不知道的是,瞧见她那即使痛得脸色发白也不敢喊出声的模样,他更气,只不过气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其实我没生你的气,只是在气自己没用罢了。”打从再相见以来,头一回,他平心静气地同她说话。
经过这番剑下惊魂,他领悟了,就算要自己再怎么狠心去恨,两人青梅竹马的深厚感情仍然不可抹煞,尤其见她为自己挨了一剑,他的心只有痛楚得揪紧,哪还有什么报了仇的快意?
她一直在他心里最深处的位置,不曾稍离。他强调着恨她,其实是怕自己更爱她。
下一瞬,闵奇善在车汝月诧然的目光中褪去了自己的鞋袜,令她不明所以。
“你想干么?”
凝视着她,这回他没再开口,自顾自地爬上床,然后伸手轻柔地将她揽在身侧。
那种几乎失去她的感觉太过沉重,他必须做些什么来证明她还存在。
“你你你”突如其来的亲密让车汝月既惊且喜,这是她梦寐以求却始终不可得的啊!
“你只要身体上一有病痛就特别怕寂寞,也很容易作恶梦。”他语气平常的说道,长手小心翼翼地收紧,让她安稳躺在他的怀里,两人紧紧相贴,完全没有一丝缝隙。
“你还在乎吗?”吊着一颗心,她知道自己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只怕是为难了。
“我在乎。”
“你”听到这不在自己预期中的答案,车汝詌uo蹲x恕?br />
如果不是太过熟悉他的一切,她大概会以为眼前的他不知是谁假冒的。
“就因为太在乎,所以甚至不敢探究当年事情的真相。那年,若不是储仲泉和樊衣刚两人联手救了我,只怕我早已在阎王爷面前当鬼差了。”
“那你愿意相信我和我爹娘是无辜的吗?”她语气激动的问道,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转变,也希望他已能放下。
“我不能。”迎视她充满期盼的眼神,他却只是诚实地摇了摇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找出真相。”
说“相信”太沉重了,他无法轻易许诺,毕竟他曾那么相信她,可却也差点因她成为一具荒郊野外的无名尸。
“这样就够了。”车汝月轻叹一声,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虽然他还是不能相信她,可他已经愿意面对了,一切就还有希望这么多年来,她不就靠着这点微薄的希望活着?
“只要你愿意去探究当年的真相,这样就够了。”这也是她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不远千里而来的目的。
这回,闵奇善没再开口,只是收紧自个的手臂,让她静静待在他的臂弯中。
他不能承诺信任,毕竟当年的事伤他太深,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如储仲泉和樊衣刚所说的,去找出事情的真相!
是谁?究竟是谁三番两次想要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