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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起床对龙静而言,是最难熬的时刻。
“呕”
她害喜的症状在早膳时最明显,不管吃什么喝什么,就算是以往最爱的膳食,只要一入口,就会让她吐到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
“小姐,你今天的气色很糟,还是在府里歇半天吧。”巧瓶不断地拍着她的背,急得泪花在眼眶打转,却无计可施。
“不,今天得要到榨油厂里,确定能不能将十天后要给船宫的五百斤亚麻子油如期准备完善。”她趴在桌边喘着气,拿起手绢轻拭唇角后,看着桌上清淡的三道菜,拿起筷子,再没食欲也得吃。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拿到船宫的订单,正是需要体力面对挑战的时候。虽然船宫订单交货的时间非常赶,但在那当下,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因为她知道,龙家在金府的威胁之下,已经没有太多余裕讨价还价了。
“小姐”
“小姐。”门外,二夫人落叶的贴身丫鬟露华轻唤着。
“有什么事?”
“二夫人想见小姐。”露华虽是丫鬟,但年岁早已过三十,是落叶尚是丫鬟时跟在身边学习的小丫鬟,为了照顾她,打定主意一生不嫁。
“好,你跟我娘说一声,我马上过去。”龙静忖度了下,随意地吃上两口,转头吩咐“巧瓶,替我上点粉。”
刚刚巧瓶替她挽发时,她从镜中瞧见自己的气色,整张脸晦暗无光,要是娘瞧见了肯定会担心。
“小姐要见二夫人,要是被二夫人给发现有喜”小姐这阵子不敢去见二夫人不就是怕被看出端倪。
“我不能一直不去见我娘,她会担心的。”
“我知道了。”
巧瓶手脚利落地替她上了粉,甚至还抹上了胭脂,整个人气色看起来好上许多。
龙静看着镜子,满意地起身,随即前往她娘亲所居的西厢后院。
“娘。”一见娘亲正在用膳,龙静小脸不禁扬起满意的笑。
打从三年前娘被毒哑之后,身子状况也一落千丈,费了很多时间调养,现在才总算长了些肉。
落叶朝她笑眯眼,伸出手,龙静立刻乖巧地坐在她的身旁。
落叶朝她比了一些简单的手势,像是询问着她什么。
龙静没有半丝犹豫,亲热地挽着她的手道:“娘,对不起,近来油行的事多时忙不过来,就没法子天天给娘请安,你不要生我的气。”
她的娘,丫鬟出身,不识字,被毒哑了之后,口不能语,手不能写,只能学些间单的手势与人沟通。
落叶扬笑,轻拍着她的颊,疑惑地微扬起眉,直看着她特地精细描过的脸。
“娘,我的年岁也不小了,当然也会想要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嘛。”她不假思聚地说得头头是道。
落叶微扬眉似乎有些怀疑,而那双眼就跟龙静一样,闪动着沉静睿智的光芒,教龙静不由得有些心虚,赶忙看向桌面。
“露华,帮我拿一副碗筷。”
露华闻言,迅速离去。
落叶开心地直拍着她的手,又朝她身上比了比。
“说我瘦?娘,那咱们来比吧,看谁吃得多,能在最短时间之内把自己养胖。”她撒娇地赖在她身上。
落叶无法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笑眯那双漂亮的眸。
等露华拿来碗筷,龙静果真陪着落叶吃了一碗粥。
看着娘亲,不过是因为她伴着吃上一顿饭就如此开怀,她不禁想她必须想办法把挡在面前的难题都解决,然后抽出更多时间,陪在娘的身边和她聊天解闷。
挡在她面前的,就算是再大的关卡,她也会跨过。
龙静一整天都在榨油厂里盯着,确定进度赶得上,回府略微梳洗之后,赶在掌灯时分之前来到府尹。
为的是府尹一年一契的膏油订单。这笔订单几乎年年都是龙家得到,那是因为龙家的油精纯度高,在榨油的过程中谨守着古法炒榨,点燃时甚至还带着点核仁的香味。
而这份订单如今更是维持龙家命脉的所在,要是失去,龙家油行恐伯就撑不下去了。
因为府尹所需的膏油不只是府尹自己使用,还包括整座崆峒城邻近共十一县的县衙所需,自然还包括地方各大小辟府。每一年度的订单定在六月中时重立,可以让一家油行一整年不做其他买卖都成。
然而,就在长治驾着马车送她来到府尹时,她却在门口看到了金府的马车。
马车蓬沿插着绣着“金”字的黄澄澄旗帜,招摇得没人不知道。
一看到金家马车,她的心里便惴惴不安了起来。
被看门的小厮领进府尹大厅里,果真就看见府尹大人和金如秀正坐在一旁的棋桌边下棋。
“民女龙静,见过府尹大人。”龙静走向前,袅袅婷婷的屈身行礼。
府尹大人胡村守双鬟早已染上霜白,锐利的眸光像是能将人剖开。“龙姑娘,这儿坐着吧。”
“谢大人。”龙静自然不敢真的坐下,而是站在棋桌旁观视棋局,边看边思忖着要怎么开口。
偏偏眼前有个金如秀,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他的面说。
她犹豫着,见两人下棋极慢,其间谈笑风生,让她内心愈来愈不安,终究率先开了口。
“大人,民女特地前来为的是”
“那件事啊,可能得要让你遗憾了。”出声的人是金如秀,他眼也不抬地说着,分出心思下着棋。
“你她心尖一抖。
“龙姑娘,真的是抱歉,恐怕是让你白跑一趟了,明年采买的用油已经决定交给金家油行了。”胡村守抬眼,眼里倒没什么歉意。
“大人,这采买用油向来是交给龙家,怎么今年却”
“因为金府开出更好的条件。”
“龙家一样做得到。”每年三大节庆的贺礼,外加今早送来的一尊青玉菩萨,每样礼数她可都是做足的。
“本少爷提供的芸苔子油一斤只要三百文钱,而且免费奉送煤炭一千石。”金如秀伸着指头算,依旧眉眼不抬。
龙静不禁倒抽口气。
杀头生意有人做,可为什么赔钱生意也有人做?
这人是疯了不成?!削价竞争也就算了,垄断材料也罢,如今竟连煤炭也免费送上一千石他是铁了心要铲除她龙家吗?
“龙二姑娘,这厢失礼了。”金如秀抬眼,桃花眼里闪着光亮,唇角勾得说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龙静紧握宽袖底下的粉拳,只觉眼前一阵晕眩。
完了爹的油行恐怕要败在她的手中了!
可,说到底,全都是这徊混蛋惹的祸。
这混蛋三番两次挑衅,如今又仗着金家经营几处矿场竟如此挥霍,存心让她活不了。
“大人,民女先告辞了。”忍着怒火,龙静欠了欠身,转身便走。
她没有办法再跟这家伙待在同个地方,她伯自己忍不住怒火,会直接揍他。
金家是经营南北货起家的,手上经手的买卖多得不胜枚举,后来又经营了矿场,甚至连潜运、钱庄都凑上一脚,那么多买卖他偏要针对她这混蛋东西!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都怪她太心急,不该挑在这当头有孕才是要是肚子里没这个孩子的话,她就能远到京城寻求生机,可如今,却因为她一步踏错,全盘皆错。
现在还有哪条路能走?
“小姐?”驾马车的长治看她神色恍惚地走出大门,立刻打伞走向前。
她愣了下,这才发现原来外头在下雨了。
就连老天也为她打抱不平吗?
“我没事。”她哑着声回应。
长治还未开口,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抬眼望去,恍然大悟。
“龙二姑娘真是抱歉哪。”金如秀语气得意,不在她面前炫耀一下,他心里是不会痛快的。
谁要这丫头在商场上老是挡在他面前,害他多次被大哥嘲笑他连个姑娘还不如,他要是不趁势将龙家给打趴在地,他的脸要搁到哪去。
“长治,走。”龙静置若阁闻,径自走向马车。
长治伸手要将她扶上马车,却听金如秀凉凉道:“千金、奴才这要是配成对,恐怕是于礼不合吧。”
本来不想理他的,但听见他的冷晒,她恼火地侧眼瞪去,还没开骂,瞥见对街一辆急驰中的马车,似乎是因为路滑整个甩尾扫向他—她想也没想的一把推开他,适巧将他推进跳下马车来救人的并成怀里。
金如秀没料到她竟敢推自己,站起身要骂时,才瞥见那辆险些肇事,径自急驰而去的马车。
他愣住。
怎么有马车来他都没发现?
“二少该不会是瞧龙姑娘瞧得出神了吧。”并成也看见了那辆马车,对自家二少不闪不避的反应感到奇怪。
“老子怎么可能瞧她瞧得出神。”他抬眼就骂。
“要不然怎么会有马车驶近二少都没发觉?”
“那是因为老子太专心在嘲笑她!”就是因为狠狠地灭了她威风,他才会一时开心得没发现危险靠近。
是说刚刚她救了他一次?
并成简直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呀二少,要是龙二姑娘没出手的话,我也赶不及拉开你,说不准这当头你已经被压在车轮底下了。”
并成很激赏地看着已坐上马车,也没打算讨功劳的龙静。
金如秀没好气地回头瞪他。“为什么我觉得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责怪我什么?”
“我怎么会呢?就算二少今天恩将仇报,对龙家赶尽杀绝,我也绝对不会说二少人面兽心啊。”并成一脸很认真的表情。
金如秀瞪大眼,很想揍他。
不会说他已经说完了!
见金如秀手指折得喀喀响,并成不慌不忙地说:“好歹看在我当了垫背的分上,少打两下吧。”
“你要是管好你那张嘴,我会想开扁?”根本就是自己造孽。
“二少也知道我为人忠厚老实,说的都是真心话嘛。”
“你的意思是说,龙静是个仁义侠女,老子是忘恩负义的混蛋啊?”他是那种人吗,他待人向来是看心情,有仇,回报三倍,可是有恩的话,他也是会加十倍奉还,半点人情也不欠。
“是啊。”话落的瞬间,并成已经跳回马车上。
“带种的话就不要跑那么快!”
r何必呢二少,把我打伤了,谁帮你驾马车。”并成苦口婆心地说。
金如秀碎了声,坐上马车,双手环胸地闭目养神。
刚刚那一瞬间龙静的反应确实很快,而让他意外的是她明知道他刚抢了她一大宗生意,应该是巴不得他去死,怎么会推他这一把。
就算她冷眼旁观,不管他生死,他也不会意外,因为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可是她却救了他怎么觉得她和外头传闻的有所不同。
一个处心积虑得到家产,想要将大房逐出家门的女人,个性多少带点自私个自私的人会从德报怨,甚至压根没打算跟他讨这份人情?
他有点糊涂了,不过既然她救了他,不管怎样,这人情是一定要还的。
翌日一早,龙静来到榨油厂时,瞧见一篓篓的柏仁摆放在大门旁,不禁疑惑地询问周管事。
“小姐,这是今天一早金府送来的。”
“金府?”
“送来的下人说,这是要还小姐人情的。”
龙静看着那一篓篓的柏仁,眉头紧拢着。“这些柏仁数量看起来不少”
“小姐,我点算过了,这几篓柏仁总共有一百石呢。”
“一百石?”她呆住。
这可是价值四百两他还真不是普通的大手笔。
是说这人也真怪,明明抢她生意,要置她于死地,可昨晚不过推了他一把,隔日他竟就送上这些柏仁。
不过既然是送上门的谢礼,她也不会客气。
有了这些柏仁,她刚好可以做出上等的熏香灯油,只要能在城里形成气候,也是开拓财源的一种做法。
打定主意之后,龙静开始着手处理。
她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榨油厂里,直到预定要将五百斤的亚麻子油送到船宫的那一日。
她特地押货前去船宫,然而——
“怎么会这样?”
当十几辆牛车浩浩荡荡地运着油缸来到旧金河畔的船官时,当初和她立契的船官竟然决定毁约。
“龙姑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船官没啥歉意地道。
“咱们可是立了契的。”龙静脸上的笑意快要挂不住。
六月的艳阳天,她让一票伙计挥汗将油装载上牛车路从城东郊外来到城南的船宫,对方竟然毁约天底下有这种道理?
“我知道,要是毁约的话就得要赔上三百两嘛,这银两”船官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金家钱庄的银票。r喏,我现在就交给你了。”
龙静瞪着那银票,心底一震,冷声问:“官爷,难道船官突然毁约是因为决定要买金府的油?”
“这”船官有点为难地搔着脸。“好啦,也不是不能说,我就告诉你吧,是金家二少强力推荐自家油行的油,我跟他说已经跟你立了契,违约得赔偿,他却二话不说地给
我了银票,要我拿来赔偿你方面又给我比你龙府油行价格更低的油,你说再怎么傻也得这么干的,是吧。”
龙静怔怔地瞪着银票,握得死紧。
她简直不敢相信。
那人怎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几天前给了一百石的柏仁当谢礼,背地里却捅她一刀这个混蛋,她怎么还能再容忍他。
“小姐,是出了什么事吗?底下的伙计都等得不耐烦了。”周管事走到她的身旁询问着。
“周管事,跟伙计们说,把油再运回去,三百斤搁在仓库里百斤送到城北的救济院,其余的让大家分一分。”她沉声道。
燃油无法久存,只要放久了会有股臭油味与其放在榨油厂里发臭,她宁可送给救济院。
“小姐,这到底是”
“先这么办,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龙静紧握着银票,决定找那混蛋理论。
开门做生意求的是和气生财,爹也跟她说,与同行相处必须相敬如宾,可是那种混蛋要她如何敬他?
她忍他够久了!
不管烈阳晒得她有多难受,她加快脚步,直朝同样位在城南的金家油行而去。
这一回,她要好好地跟他理论。
尽管知道不会有什么改变,但至少她不打算再忍这口气。
快步来到金家油行,就瞧见外头围了不少人开始龙静以为是金家油行正在特惠,上门的客人当然不少,可是她在外头等了一会,发现人潮只是围在外头,像是在看热闹,而里头突地传来哀呼声,现场响起了阵阵抽气声。
龙静不假思索地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群,挤到前头,便瞧见一个男人例在地上,而金家二少的脚正狠狠地踩在对方的脚躁上。
“啊二少,饶命”倒在地上的男人,穿着粗麻布衣,看起来就像是伙计的装束。
“本少爷要是饶了你,那不是要让天下人都以为本少爷是个软脚虾!”金如秀神色冷鹜,矢温的桃花眼像双凌厉豹眼,威胁要将他拆卸入腹,踩在他脚上的力道重得让他连挣扎都不能。
“二少”男人不断哀求着,回头要抓他的靴子。
金如秀却像是铁了心般,使劲踩到底,像是要踩碎他的脚踩,痛得他连哀嚎都不能,无力地趴伏在地。
“你耍够威风了没?!”
一道凌厉的女音飘进耳里,金如秀一抬眼,还没看清楚来者是谁,倒是先看清了一只鞋底。
粉藕色的绣花鞋飞了过来,砸中他后无声地掉落在地。
金如秀微眯的眸眨也不眨地直睇着站在他面前的龙静。
只见龙静在一片鸦雀无声中,拿回自己的绣花鞋穿上,顺便再一把推开金如秀,现场响起阵阵抽气声,没人敢指指点点,更不敢开**谈,而是不住地盯住龙静,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金如秀杀人般的目光凝出惊心动魄的危险气息,教一票围观的人很自然地连退数步,就怕遭受池鱼之殃。
然而,龙静垂眼查看地上男人的伤势,徐缓抬眼,戏澹开口“金家二少好大的威风,把人家的脚都给踩断了,不知道阁下要怎么赔偿?”
“龙二千金,控洞城不近海,你未免管得太宽了。”他拳头握得死紧,胸口被怒火烧得极烫。
如果她不是女人、如果她不是女人她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几百遍了!
“这是哪里管得宽,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这种事任何人看见”她回头望去,惊觉围观的人潮竟已经闪到对街,隔着条街看戏。
这些男人真不像男人!
“你不知道始末,不过是看了个尾就说是路见不平你怎么不问问这家伙干了什么好事?”金如秀觉得自己气得快要内伤,他要是不找个人揍个两拳恐怕会憋死自己。
忖着,目光很自然地扫向待在店门口的并成,却见他一开始想闪避,而后嘴角抽颤着,像是正努力地在忍耐什么。
这家伙搞什么鬼?!
“就算是犯了再大的罪,咱们都闻律例也没有私决这种做法。”龙静说起话来不卑不亢,不疾不徐。
听说,以前王朝里还有三等奴这种不把人当人看的别罚,只要一旦犯罪,罪刑较轻的,贬为三等奴后,带到市集叫卖,买主可以将人凌虐至死都无罪。是千胜侯再三上奏之后,终于让皇上下旨废除了这刑罚。
王朝律例相当严峻,然而对奴婢等等都有一定保障,不得随意欺压,更逞论这人是他油行里的伙计。
“这事要是闹到府尹那,对他更没好处。”他拿他一条腿,已经很便宜他了。
他的伙计偷油,论都l}律例,这可是要受鞭刑十鞭,打完那十鞭,他不死都只剩半条命了。
“落在你的手里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金如秀深吸口气,努力地压抑怒气。“敢问龙二千金今日往临到底所为何事?”
他娘的,他跟她有没有这么好的交情,可以和他闲聊?
龙静二话不说,在他面前摊开那张价值三百两的银票口
金如秀冷冷看了一眼,有些不耐地问:“有问题?还是你觉得太少,要多少你尽管开口。”
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打发姿态让龙静气得直发抖。她应该把银票丢到他的脸上,可是她需要这笔钱弥补她的损失,而且龙府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可以浪费,三百两银子可以解她燃眉之急。
但就这样被打发,她怎么也吞不下这口气。“一千两!”
金如秀眯起眼。“笑话,老子可是照着契文走的,赔偿三百两是合情合理,而你竟然敢狮子大开口,是当老子开救济院的,就算是开救济院的,也不救济你!”
龙静蓦地瞪大眼,那羞辱人的字眼令她心底那股怒气更强烈了,她庙火地咆哮着。“你还真敢说,如果不是你使尽下流手段,船宫这条线会转到你油行底下,就连府尹不也是如此,你会的就这些招数?”
“对,老子什么都不会,就知道怎么整死人!下流又怎样,老子不偷不抢,就算行贿也是光明正大,你有本事就跟我学啊!”“你那种下流手段也只有你这种下流人才使得出来,可惜我才疏学浅,又只记得父亲的谆谆教诲,自然不可能学得你的能耐。”
金如秀眯起眼。“啥,说得满嘴光明磊落,天晓得你这个二房生的千金心底藏的是什么蛇蝎心思。”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龙静毫不畏惧地走向他口
混帐东西,拐着弯说她好像处心积虑图谋什么,外头的流言她才懒得理,压根不在乎!
她知道龙嫣常常出入城里富家千金走动的女容坊,很习惯在里头扮可怜,说她如何欺负她那些话可以流传得很远,但她根本是不痛不痒,因为那些人与她不相干,不相干的人信了什么话她无所谓。
“我才想问你刚刚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金如秀居高临下地眯眼瞪她。
该死的”‘头,分明是拐着弯说他家教不好,才会行事下流。
想跟他杠上,有本事就不要提到彼此的父母,就事论事,才是真的光明磊落。
“金混蛋,我忍你够久了!”
“你叫谁混蛋?”
“就看谁回我话!”
“你”金如秀拾脸深吸口气,再重喝一声。“好千两是吧,老子就当是救济你!”
“金混蛋,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推你那一把,干脆让你被马车撞死算了,免得留你在人间当个祸害!”她吼着。
她真是错了,她可以对天下人都抱有侧隐之心,就是不能用在他身上,她应该要目睹他被马车撞死、压死、碾碎!
如此一来,他就不会拿这么讨人厌的嘴脸羞辱她。
“你讨什么人情?老子都已经给你一百石的柏仁了,咱们之间不相欠!”凶狠的表情就连妖魔鬼怪也要退避。
“那算是还什么人情,你一条命就只值一百石的柏仁?”这混蛋东西,要是时间能倒转回到那一夜,她真的会冷眼看他去死!
“老子的命当然不只值一百石的柏仁,但你推的那一把就只值一百石柏仁,因为老子没有拜托你,你自己鸡婆,老子也怜悯你,所以给你了那些,那些对我来说是嫌少,但对你来说已经够多了,谢字不用说,你可以走了。”他摆了摆手,像个势利眼正在打发个乞丐。
他一字一句说得再清楚不过,配着脸上可憎的笑意,气得龙静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可是时势比人强,她就算动气,就算嘴上争赢了,却对现状于事无补。
所以,她要忍,非忍不可。
龙静忍着气,忍着他的羞辱,试着平心静气地道:“我今天来,不是要跟你讨论那一百石的柏仁。”
她咬着牙,把怒气和着字句往肚子里吞。
她是来跟他说道理的,不是来跟这个惑霸一般见识的,如果她随他起舞,那岂不是让爹在九泉之下都感到汗颜。
“不然你还要怎么着?”他神色不耐地问。
龙静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直到整个胸口都是满满的气,她才缓缓呼出,淡声说:“从此以后公平竞争,不再使下流手段。”这才是她今天前来的重点。
她只希望,不要再有恶性竞争,如此一来,没人能得到任何好处。
很好,她终究是忍住了,终于是把来意说出口了。
“哈,咱们是各凭本事,你要是没本事跟我斗,就趁早关门大吉,但你不要怕,老子好人做到底,到时候会高价买下你的油行和榨油厂,还有你也不要担心没了生计,因为到时候,老子会顺便高价买下你龙府的宅院,再好生翻修,心情好就拿来养老子的豹子们,心情不好就一把火烧了。”
瞪着他那嚣张到极点的嘴脸,龙静觉得脑中轰的一声,怒火烧断了理智线,就见她弯下腰,拿起脱下的绣花鞋,毫不客气地往他额头上巴下去。
同时间,不管是油行内的伙计和并成,或者是隔街远观的人潮,全都吓得退避三舍,想要躲过战火。
“你”金如秀眉头拢出小山,黑眸爆出火花张冠玉俊脸扭曲成凶种恶煞样。
他娘的,他要掐死她,真的,如果她再这么放肆,他会把她丢进旧金河里!
龙静却像是中邪了,竟举起鞋,再巴!
金如秀被打得眼冒金星,怒咆出声。“你不要真以为老子不会对女人动粗!”他恼火地扣住她的手腕。
这一握像是有什么东西流窜而过,非麻非栗,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手腕的粗细,那凝肤细腻的感觉,就像是
“放开我,你这个无赖!”她用尽力气却怎么也抽不开手。
“谁无赖,明明是你先动手的!”他微使劲,轻而易举地将她拉进怀里,正打算要好好地整治她,岂料——
“呕”
一股温热,伴随着酸味尽数洒在他的袍角和鞋上。
“”现在是怎样?
金如秀死死地看着她,感觉自己浑身颤得快要失控。
握握原来气到极限是真的会发抖,这还是他活到现在第一回感觉到怒而生颤的滋味,他记住了,他记住了!
拿鞋巴他,现在又吐了他一身,这是整人的新招?
这女人是非把他搞疯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很想看他抓狂?!
然而瞧她吐完,摇摇欲坠的身影,他忍不住出手扶着她。“喂,身子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差你的丫鬟去找大夫。”
“你不要碰我”她气若游丝地喃着。
金如秀咬牙切齿,要不是因为她像是随时会倒下,他才懒得管她咧!
“你”站在这烈阳之下,她竟浑身冰凉,还不住的颤抖着,小脸苍白得吓人,浓密如扇的长睫不断地轻颤着,像只弱小的猫儿,高傲却又惹人怜爱。
莫名的,他心头悸动了下,勾动他从来没出现过的良心。
“放开我!”她像是好不容易凝聚了力气一把推开他,踉跄地往后走。
“你”什么嘛,他难得有点良心想带她去医馆,结果她却看着她踉跄的脚步,突地自她身上掉落了一条手绢,他上前拾起要交还给她,却瞧见——手绢的四个角落都绣着龙飞凤舞的龙字。
像被雷打中一般,他呆住不能动,正想再遥上,却见她家的“‘鬟和贴侍已经赶来,搀着她离去。
是她吗?
怎么可能
后头突地传来——“小秀,你在搞什么?!”
他蓦地回头,看见后方一辆马车探出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美颜。
“娘”
不会吧,娘怎么提早回来了?
他怒瞪向并成,气他竟没提醒自己,他根本不知道娘的马车是什么时候到的。
瞧见并成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他只好怒道:“把那偷油的家伙送回他家,从此以后不准他再踏进油行一步!”
这下子死定了娘回来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