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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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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段铉临的新流言,在河阳城里散布开来。

    听说,第一酒商段钰临不知为何突然敛了花心习性,不再时常到花楼去找姑娘。

    听说,段家向来只卖酒,最近却买下了一家小盐行的店铺,有可能要插手其他行业。

    听说,段钰临身边似乎出现了一个清灵秀雅的美姑娘,不时地与他出双入对,大方进出段家大宅,但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她的身分。

    段钰临面对这些流言仅是一笑置之,他懒得现在去澄清,反正这些都不是挺碍事,甚至能够替他挡掉一些有心上门提亲的人。

    况且,他有绝对的把握日后段雅真会变成他的妻子,而不是妹子-所以现在跟外头的人说明她是自家义妹,只是多此一举罢了。

    对他来说,早日把段雅真的心完全拐到手,那才是最重要的!

    尤其在他送给段雅真那份大礼后,她对他似乎是好感倍增,跟他聊天谈话时也不再排斥,总是有说有笑的,偶尔还会看着他脸红,所以只要再加把劲,他相信这个妹子的心,就是他的囊

    中物了。

    嗯,他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实还是有那么点差距——

    “什么?你要上花楼?”

    讶异的声调在凉亭里迸发,段雅真瞪着眼看向对座的段钰临,突然很想拿手边的果子扔他。

    “我是去谈生意,不是去享乐。”段钰临一脸无奈地瞧着段雅真“对方过六十大寿,是我爹那一辈的老前辈了,他儿子替他包下整间醉仙楼,请有交情的商行老板去为他祝贺,于情于

    理我都必须去祝寿才行。”

    他知道若是自己悄悄前往,最后给段雅真知道了,她心里一定会不舒服,两个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有点进展,他可不希望毁在这一步上。

    所以一收到请柬,他马上就来找段雅真了。

    “——是吗?包下花楼啊?那么那天一定会很热闹吧?你一定很喜欢那样的气氛吧!”段雅真微噘起唇,轻哼了声。

    段钰临微挑眉梢,勾唇反问道:“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当然啊,不知道是谁,先是跟我再三保证,为了证明自己的心意,日后绝不再去花楼找姑娘,现在突然又要反悔。”段雅真有

    丝赌气地把视线往鱼池转去。

    她知道男人绝不会太老实,一般来说,多半都会在说媒前、成亲前尽量给人良好的印象,直到成亲之后,中意的姑娘成了自己的妻子,再也无法从身边逃走,才敢故态复萌。

    但是段钰临真够嚣张的了,先是放话要追求她,接下来又说大话,什么可以为了她绝不再上花楼之类的,结果现在呢?

    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是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他就无法忍耐,想着去找姑娘玩乐了。

    难得这阵子她心情越来越好,偶尔还会期待段钰临为了得到她的心,又会怎么样好好表现,没想到

    他居然给她一句“我要去花楼”!

    当然了,如果他像一般男人那样,成亲前忍耐着不上花楼,成亲后就跑花楼跑得没节制,那她一样会生气,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直接告诉她,连藏话都省了!

    虽说可以让她早点认清楚他的真面目,教自己不再牵挂他的事,确实是挺不错的,这么一来她就可以安心接受娘亲的安排嫁人去,但是

    她心里不舒服!

    如果她现在还像之前那样,对段钰临根本没什么感情,不管娘怎么样在她面前抱怨他,她都能听若未闻倒也还好,但偏偏

    这阵子段钰临为她做了那么多事,都勾动她的心,开始考虑着是不是要对他过去上花楼的经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结果他居然又想去找女人享乐!

    这教她怎么能不火呀!

    “我不是要反悔,只是想知会你一声。”段钰临好笑地打量着她的反应:“不过我没想到,我上花楼的事会让你这么吃味啊丨。”

    “谁、谁为你吃味了!我只是觉得男人真不老实!说一套、做一套,一点都不值得信任。”段雅真微鼓脸颊,气呼呼地抗议着。

    “那是因为你坚决不肯相信我的清白。”段钰临耸耸肩,一脸无奈地应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上花楼早就不再是为了找姑娘,但你坚持不相信,这我有什么办法呢?”

    “说得好像委屈的人是你一样。”段雅真投过去一记白眼。

    “我是觉得很委屈。”段钰临理直气壮地应道:“如果你这么无法信任我,那就跟我一块儿去吧。”

    “什么?”段雅真诧异地问道:“跟你一起去花楼?我?”

    “让你亲眼看看真相啊!”段钰临自信地应道:“保证你对我改观。”

    “少臭美了,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故意扮正经?”段雅真吐吐粉舌,对于他的自信感到不以为然。

    “我们都认识好一阵子了,我是不是假正经,你分不出来吗?”段钰临轻松地反问着。

    “当然分得出来”段雅真蹙了下眉“可是,我是个姑娘啊,跟着你去没问题吗?”

    在场的应该都是男人跟花娘吧?硬生生蹦出她这个小姑娘在场,不会让人感到尴尬吗?

    而且万一有人喝醉酒,连她都当成花娘,妄想对她动手动脚,那还得了?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那还不简单,你扮成小厮跟着来吧。”段钰临笑应道:“这身分不会引人注意,方便你观察各家商行的老板、富商'少爷们,正好可以瞧遍大家私底下的样子,你觉得如何?”

    当然,他会这么提议是有原因的。

    在那种场合,大家通常都会比平时放肆,彻底展现男性本“色”

    这样正好可以让段雅真看看,她这个好大哥,跟那些男人,到底差别有多大!

    “嗯——听起来好像不错。”段雅真沉思了下,毅然地点了头“好,我就跟你去开开眼界!不过如果回来后我变得讨厌你了,你可不能发火唷。”

    “我有信心不会有这种事。”段钰临摇摇头,对于她天真的想法只想发笑“我想,等你去开过眼界后,应该会很想马上嫁给我。”

    “为什么?”段雅真疑惑地瞄着他。

    “免得让别的女人把我抢走啊!”段钰临边说,一边迸出了狂肆的笑音,笑声回荡在别苑的庭园里,久久不散

    醉仙楼里,纤柔身影来回穿梭,有的倒酒、有的端菜,人人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容。

    姑娘们对于赵家少爷包下醉仙楼的举动可是倾心不已,一来这等于是间接展现了赵家的实力,二来赵家少爷年轻英俊,虽是花心了点,家中已纳了两房小妾,但是待女人既温柔又体贴,

    即使不够专情,还是令人向往。

    而且这一晚上门的,可都是惊人的贵客,差不多河阳城里有头有脸的富商都上门了。

    若是表现得好,说不准自己能钓上个贵客,为自己赎身,所以姑娘们个个神采飞扬的,竞相表现。

    当段钰临带着乔装过后的段雅真踏进醉仙楼的时候,里头就是这么个热闹景象。

    “段兄,你终于来啦!”赵家少爷一见到段钰临,立刻往他招呼。“赵爷呢?”段钰临笑着推开他递上的酒,出声直挑来意。

    “我爹在那边,左搂右抱的正快活着。”赵少爷伸手往大厅里指去。

    “我先去打个招呼,咱们再好好聊。”段钰临说罢,便带了段雅真往赵家老爷走去。

    “钰临你跟那个看起来很浪荡的赵家少爷,好像交情还不错啊?”段雅真扮作小厮,紧跟在段钰临身后,对于身边姑娘们几乎是挂在男人身上的情景,着实是不敢恭维。

    虽然她也很清楚,许多人被卖到这里来也是身不由己,但是

    一想到去世的娘,还有自己差点被卖入花楼的事,她就没办法平心静气地面对这样的情景。

    在她看来,若是男人都不上花楼,也就不会有许多姑娘被堆入火坑、万劫不复了。

    “我们是老交情了,他其实人很好的。”段钰临低笑着应道:“我知道你对这种事无法接受,但是学着不用偏见看人,可是很重要的。”

    i句话堵住了段雅真的嘴,她抿抿唇,没再吭声,只是跟着段钰临走近赵家老爷。

    “赵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段钰临客气地奉上礼物,又往赵家老爷打了招呼。“钰临啊!你这小表,好阵子没见你了,我听说你最近有新欢了是不是啊?怎么没带来给我瞧瞧?”赵老爷见到段钰临,挥挥手示意黏在身上的两名花娘到一旁去,热络地同他谈起天来。

    “流言扰人,赵爷神智清明,别误信了那些。”段钰临皮笑肉不笑地迸声回应。

    “只是流言吗?你这小表机灵得很,谁晓得你又在算计什么了。”摇摇头,赵老爷拍拍段钰临,也不再多问。“罢了,若真有喜,给我送个帖子来,包准你成亲那天起,足足风光一个月。”

    “好,先谢过赵爷了,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

    “免了,我不想活那么大岁数,能享福、享乐到最后一刻才重要。”赵老爷挥挥手,打断了段钰临的客套,眼光还不时地往他身后的段雅真瞄去。

    段雅真一直好奇地在听着两人谈话,在视线跟赵老爷对上时,她突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怎么觉得他好像在打量自己呀?

    她今天是扮小厮,又不作姑娘家打扮,应该不会引人注意才是“赵爷?”段钰临纳闷地迸声。

    “我说小表,原来你真藏了个俏娃儿在身边啊?”赵老爷倾身往前,就着段雅真仔细端详起来。

    “呃?”段雅真微愣,没想到这个老头年纪虽大,眼力却这么好。

    “赵爷,她是”段钰临正想解释,却被赵老爷出声打断。

    “你真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出真相来?我又不是那群被姑娘迷昏头的年轻小伙子。”赵老爷笑呵呵地往段钰临手臂上拍去“没想到你也有被姑娘家吃定的一天,居然还监督你监督到

    花楼来了,真有趣。”

    “赵爷好眼力。”段钰临苦笑道:“我是带她来证明我的清白的。”

    “你的清白?”

    “她不相信男人上花楼不碰女人。”段钰临直言道。

    “噢——依你的经历,确实很难说服人。”赵老爷扯后腿地笑应。

    “看吧!钰临,连你熟识的赵爷都这么说,你果然没跟我说老实话。”既然身分都被拆穿了,段雅真也不假装了,她低着声音迸出了抱怨,还不忘往他瞪了眼。

    “呵,好个凶娃儿啊。”赵老爷欣赏地笑道:“你想不想知道这小表平时来花楼都干些什么好事啊?”

    “赵爷愿意告诉我的话。”段雅真认真地点头。

    “真儿、赵爷!你们”段钰临当下真是哭笑不得。

    “嘿,你到一旁去,别碍着我跟娃儿聊天。”赵老爷挥挥手,示意旁人搬来张椅子让段雅真坐下,然后又驱赶着段钰临说道:“去去去,像平时那样,跟我家小表合奏几首给我听听。”

    “这”段钰临苦笑着叹了声,没奈何地点头道:“好,我这就去,真儿就劳赵爷照顾了。”

    唉!原本是希望段雅真别太引人注意才教她扮小厮的,没想到赵老爷却一眼就识破了,真是白费心机。

    看着段钰临听话地离去,找赵少爷谈起话来,段雅真转向赵老爷问道:

    “赵爷跟钰临很熟吗?”

    “我看着这小表长大的。”赵老爷点点头,笑眯着眼应道:“娃儿,你就是最近街头巷尾流言里说的那个漂亮姑娘吧?什么时候跟小表成亲啊?”

    “八字还没一撇呢。”段雅真摇摇头,把自己不愿意接受段钰临的考虑说了遍。

    “嗯,你考虑得很周到,不过人难免有小缺点的,只要愿意改过,就给他个机会吧?”赵老爷打探地问道。

    “赵爷,您这是在替钰临说好话吗?”段雅真微噘粉唇,不满地问道:“不是说要讲他在花楼的作为给我听?”

    “呵呵当然,你要听多少都行,只是这种事我说了不准,还是让当事人来说说,比较能知道真相吧?”

    “当事人?”段雅真正纳闷着,就见赵老爷挥手往旁边招了招。

    两位艳美的姑娘走近,围在一旁为赵老爷倒酒夹菜,其中一名女子,动作比起刚才缠着赵老爷的更为优雅些,举手投足之间甚至流露出一股不输给大家闺秀的气质。

    段雅真突然觉得有些同情起来。

    如果这位姑娘不是身处花楼,早就能得到好男人的疼爱了吧

    她正思索着,赵老爷却是边啜饮着美酒,一边跟她们聊起天来。“魅乐,我们今天包下醉仙楼,还请了这么多富家公子来,就连你的老相好段小表,我都给你叫来了,你怎么不过去跟他

    多亲近些?说不定他心情好就给你赎了身,那你就能当段家少奶奶了。”

    听见赵老爷的话,段雅真忍不住把视线往魅乐身上转去。

    原来这个姑娘是段钰临上这儿时找的对象?

    那家伙还真是会挑啊倏地,段雅真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了。

    “赵爷,您说笑了,没听说段少爷快娶妻了吗?据说他总带着那姑娘同进同出的,想来是动真心了,身边哪还有我的位置呢?”魅乐摇摇头,仅是迸出轻笑声。

    “说不定只是谣言。”赵老爷说着,还往段雅真瞄了眼,似笑非笑。

    “别再逗我了,赵爷,你明知道我跟段少爷不过是朋友。”魅乐笑道:“他每回上醉仙楼都会找我没错,但除了弹琴吟诗、喝杯酒闲聊,或是看几个姑娘表演才艺之外,什么都没有啊!

    我知道他只是喜欢热闹、又欣赏我的才情,所以才来的,但其实”

    “其实,说不定段少爷不能人道!”另一名姑娘显得比较活泼,个性没那么稳重,说起话来也就有些口没遮拦。

    没等魅乐说完,她已经迸出低笑声:“姊妹们都在猜呢!男人哪有可能美人在怀不心动啊?明明找上头牌的魅乐姊姊,却什么也没做,这太引人猜疑了嘛!”

    “哈哈哈”赵老爷听得大笑,段雅真却是有些羞窘。

    “好了,别这样嚷嚷别人的是非,太失礼了。”魅乐阻止着姊妹,又道:“人人都在意自己的形象的,这样在背后谈论其他客人,若只有姊妹在倒还好,但说给旁人听可不妥的。”

    说着,她又往赵老爷致了歉:“真对不起,赵爷,我会多留心姊妹们,要她们别拿客人说长道短的,刚才的话还请赵爷别放在心上。”

    说罢,她借口添酒,拉着姊妹便窝到一旁去教训起来。

    赵老爷也没拦她们,仅是回头对着段雅真笑了笑:“听够了吗?”

    “嗯”段雅真有些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她懂赵老爷的用心,想必是要让姑娘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出关于段钰临上花楼的真相吧!

    只不过

    “就算在醉仙楼里是这样,但说不定他上其他花楼时没这么规矩啊。”段雅真有些不服输地嘟囔了两声。

    “我说娃儿,你还真是鸡蛋里挑骨头。”赵老爷摇摇头,笑道:“你要知道,段小表挑剔得很,寻常的花楼、酒坊,姑娘专门卖身却无才情的,他可是看不入眼,从来不去的。”

    段雅真有些错愕地张大眼,看向了赵老爷。

    这么说来,段钰临所说的都是真的了?

    “娃儿呀,我活到这把年纪,阅人无数,所以多少看得出来你在想些什么。”赵老爷瞄着她的一脸矛盾,笑道:“你应该不是因为段小子在花楼玩过女人才讨厌他,而是另有其他原因,

    所以才怎么样都无法接受男人踏进花楼吧?”

    霎时,段雅真无语。

    被看穿了。

    这该说姜是老的辣吗?

    但就像赵老爷说的,她知道段钰临是真的对她很好,也不是只图着她的美色在垂涎,他是用心在照顾她,这点她很清楚。

    只是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疙瘩那一关。

    确实,与其说她讨厌上花楼的男人,倒不如说-她不希望自己像娘亲那样,一死就被丈夫遗忘,最后还让大摇大摆进门的二娘把自己的骨肉卖掉。所以,她真正讨厌的,其实是被自己爱的

    男人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