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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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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晚余闻言一怔。

    她并没有爱过谁,怎会知道爱是什么?可是她不知道爱是什么,又怎么会那么笃定他不爱那些侍妾?他反驳得没错,她哪来的自信?

    不,她自己虽然没爱过,但总是见过真心相爱的人。

    “看我爹爱我娘的方式就知道了,和你对待女人的方式根本完全不一样!”

    她忘了,身边就有最好的例子。

    ***

    “哪里不一样?”他咄咄逼人。

    “当然不一样!我爹只有我娘一个妻子,两人一直都很恩爱,我娘为了不能替我爹生下儿子,便买了瑛娘想给我爹当侧室,希望瑛娘能代替她为赵家传宗接代,但我爹从来不肯同意纳瑛娘为妾,所以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我爹就算和我娘吵架,也会回房和娘共睡一床,从不会因为赌气分房。我娘病了,他便急着四处找好药来给我娘医病,我爹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掉下泪珠,思念父亲的心情顿时崩解,逸出压抑的啜泣。

    骆雪没想到她会忽然哭出来,一时间怔愕无语。她伤心脆弱的眼泪令他无措,也揪住了他的心。

    要怎样才能让她不再掉泪?不再伤心难过?

    “不要哭了。”

    他深深蹙紧眉头,猛然将她拥进怀中。

    她明明是那么娇小柔弱,却有着一副坚强的性子,明明是艳冠群芳的玫瑰,却硬要伸出小小的花刺扎人,她是一个那么矛盾的女人,却有办法让他行为失常,方寸大乱。

    赵晚余埋首在他的胸膛内哭泣,当心情慢慢平复时,才渐渐感受到了他的体温、他的气息和他的心跳。

    她的心口深深一悸,慌乱地从他怀里逃脱出来。

    骆雪愕住,与她凝然互视。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宁静得只听得见两人剧烈的心跳。

    “你不是想见爹?”

    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她倏然看向他,心头霍然一亮。

    “你答应过我会带我去看我爹的!”她并没有忘记他的承诺。

    “当然。”他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你想去,我现在就带你去。”

    骆雪冷冷淡淡的温柔和突然的主动让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不懂,他是真心的吗?

    “不跟来吗?”

    他明白她的疑惑,转身径自步下石阶。

    赵晚余极力压住心头的忐忑悸动,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

    通往大牢的过道上,阴暗、幽闭和寂静的感觉让赵晚余深感恐惧,她不由自主地扯着骆雪的衣角,几乎紧贴着他走。

    “这个地牢已经够干净了,用不着害怕吧?”

    骆雪淡淡一笑,直接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富丽堂皇的五凤府地底竟然有一个黑暗的地牢,可见主人的心也是一般黑暗。”

    她用力把手从他掌心抽走,想到父亲就被囚禁在这座阴暗的地牢里,她就无法平静面对他。

    “五凤府的地牢已经是世上最明亮的地牢了,可见得主人的心也是一般的明亮。”骆雪用她的暗讽回敬她。

    “还要走多久?”她冷瞪他一眼。

    “这条过道通往地底下,要经过重重铁门,才能抵达囚室,囚室有十数间,目前只关着你爹一个人。”他说话的声音在幽闭的空间里回荡着。

    赵晚余对父亲的思念和心疼,让她急着想见父亲一面,急着想知道父亲是否安好,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终于来到那一排囚室前,她慌急地寻找着父亲。

    “爹——”

    囚室内,赵继正盘膝而坐,一脸的烦躁,仿佛想定下心却定不下来,突然听见赵晚余的声音,他惊愕地站起身,满脸不可置信。

    “晚余?!不可能”

    他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守牢房的卫士突然大步匆匆地离开了他的视线。

    当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喊“爹”的声音越来越大,接着在牢栏外看见爱女绝美的面容时,他的身体急剧地颤抖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

    “爹!爹!我终于找到您了!我好想你!你还好吗?”

    赵晚余双手伸进牢栏里试着想要碰他,哭泣地大喊着。

    “晚余,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是谁把你抓来的?是五凤君对吗?”

    赵继紧紧握住她的手,脸色惨白。

    赵晚余还没来得及解释,骆雪就出现在她的身后,赵继一看见骆雪,立刻发疯大吼着。

    “骆雪,你这个禽兽!快把我女儿放了!”

    “爹!你听我说”

    赵晚余被疯狂喊叫的父亲吓住了,急着想安抚他。

    骆雪在守牢卫士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神态悠闲地看着赵继。

    “没有人抓你的女儿,你的女儿是自己走进五凤府的。”

    赵继愕然呆立住。

    “你来求他?”

    他缓缓转过脸,瞠眸瞪视着赵晚余。

    赵晚余怯怯地点头。

    “爹是怎么告诉你的,你都忘了吗?他是个凶残的男人,他是个禽兽,爹就是死也不要你来求他!”

    他用颤抖的手指着骆雪,悲愤地怒喊。

    “赵继这样辱骂君侯,要属下命他闭嘴吗?”守牢卫士低声询问骆雪。

    “不必,就让他骂个过瘾,骂得再难听也不会比五凤秘史里写的更难听。”

    骆雪轻松地靠在椅背上,双手环在胸前。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毒杀先帝,害死自己的父亲,老天绝不会饶你,你一定会有报应的!”赵继凌厉地指控他。

    骆雪仍一派轻松地坐着,但眼神太过冷静,令赵晚余毛骨悚然。

    虽然这些话她已经听父亲怒骂过几十回了,但是当着骆雪的面这样痛骂,还是让她吓得胆颤心惊,害怕骆雪会一怒之下推翻他的承诺,杀了父亲。

    “爹,您能不能先冷静一下?先听我说。”

    她按住案亲挂在牢栏上的手臂,极力安抚着。

    “你什么都别说!我不准你为了我去求这个狠毒弑父的禽兽,你求他就是羞辱我!”赵继怒发如狂。

    赵晚余顿时凉透背脊。

    怎么办?她要如何告诉父亲,她已经把自己奉献给骆寻来换他活命了?

    ***

    “爹——”她的嗓音有些发抖。

    “骆雪,你要杀我就痛快地杀了我,但是别为难我女儿,快放她走!”赵继咬牙恨恨地说。

    骆雪的脸色漠然,一股森冷的寒气在他周身弥漫着。

    “我毒杀先帝可是你亲眼所见?”

    他冷睇赵继,语气温和得令人胆寒。

    “虽然不是我亲眼所见,但老天有眼,神鬼有眼,你的恶行终将为世人所知,真相必大白于天下!”赵继狂声喊道。

    “真相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你,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一个莫须有的流言揣测就想毁了我,太可笑了。”骆雪原本轻松交握的手越掐越紧。

    “怎么可能是莫须有的流言揣测!在先帝驾崩之后,为先帝诊治的六名太医也都离奇暴毙而死,难道不可疑吗?”他怒声指控。

    “所以你也认为这六名太医是我毒杀的?你就把这些揣测全都写在那本见鬼的五凤秘史里?”骆雪阴狠地笑望他。

    “杀人灭口,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其中一名太医命硬,逃过死劫,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了我!”赵继哼道。

    “就只是这样?一个太医随口捏造的谎言,你就当成了真相?”骆寻的目光和话语同样的冷锐。

    “他是死里逃生,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如果他说的不是真相,那么什么才是真相?”赵继嘶声吼道。

    “爹,您别再说了。”赵晚余有所顾忌地瞟向骆雪一眼。

    “为什么不要我再说?”赵继朝她喊道。“既然都要死了,在死之前我就偏要骂一个痛快!”

    “爹,我求您别再说了!您因为骂骆雪而死值得吗?您怎么都不为我和娘着想?自从您被抓走以后,娘每天以泪洗面,您要是死了,她也决定不想再活下去。爹,我不要您死,娘也不要您死啊!”赵晚余心急地握住案亲的手,深怕她的努力功亏一篑。

    赵继像被一鞭子抽醒了,他怔怔地凝望着赵晚余,喃喃地说道:“晚余,爹对不起你和你娘,只是这一步走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了。谁愿意死?爹也不愿意,可是总要有人敢出来揭发他的恶行,总要有人肯牺牲,如果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只会把他这只妖兽养得更可怕,他会成为南周国权势最大却最阴险狠辣的人。”

    赵晚余很清楚父亲嫉恶如仇的固执脾气,她无法指责父亲,因为她的倔强脾气就跟父亲一模一样。

    “有一个伟大的父亲就有一个伟大的女儿,一个为国家牺牲自己,一个为父亲牺牲自己,你们父女两人当真非常伟大。”骆雪冷笑地为他们拍掌。

    赵继呆愕住。什么意思?

    “为我牺牲自己?”他用疑问的眼神看着赵晚余。

    “爹,我想要您活着,就算是为了娘也为了我,只要您好好地活着就好。”

    她暂时不想让父亲知道太多,怕他知道了会承受不住。

    ***

    赵继直直盯住她的双眼,然后再转过去看着骆雪,骆雪眸中的寒意让他心下一凛,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晚余,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他猛然握紧她的手,不安地压低声音警告她。“他怕我揭露他的丑行,怎么可能让我好好活着?只要我活着一日,他就会担心我继续写他的丑行。晚余,他若告诉你会让我活下来,那都是假的,你不要被他骗了,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赵晚余望着父亲充满怀疑的声音和眼神,忽然觉得他不再是以前的父亲了。

    以前的父亲会用理性思考,不会盲目质疑一切。

    自从那个躲过死劫的太医踏入家门那一刻起,就彻底改变了他们全家人的一生和命运。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心中掠过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并没有那么相信父亲所相信的那个“真相”

    在父亲与骆雪之间,她内心暗暗选择了相信骆雪,她直觉那个太医说的话并不全然是真的。

    可是,父亲被那个太医影响太深,对骆雪已经有了根深蒂固的成见,就像此刻,当她把对骆雪的偏见抽离时,她眼前所见的一切便完全不同了。

    这个地牢远和她心中所想的大不相同,她看见父亲的囚室分成两间,里间有床和浴盆,外间宽敞,用具齐全,虽然没有窗户,却也是纤尘不染,不但没有骯脏污秽,没有臭虫老鼠,也没有看见任何刑具。

    囚室里的父亲除了目光狂乱了些,也瘦了一些以外,头发衣服都还算整洁,没有伤痕也没有血迹,看不出有任何被刑求逼供过的痕迹,所以先前骆雪总是用刑求逼供来威吓她分明就是谎言。

    然而看见谎言的“真相”时,她反而心窝暖暖,更加相信骆雪会实践对她的承诺。

    “爹,您相信我,您不会有事的。瞧,您虽然被关进来,但骆雪并没有折磨您也没苛待您对吗?他既然答应我会放了您,就一定会放了您的。”

    她放柔了声音,试着让父亲冷静下来。

    “你竟然为他说话?”赵继霍然变了脸色。“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她无力地摇头。

    “不可能没有!否则他为什么要答应你?你凭什么让他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