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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自家宫主玩耍起来的大手笔,但宁星海和欧阳冶来到宫主指定的机关大樊笼所在地时,还是大为惊叹。
宫主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处已经荒废的矿坑,这不是要抓耗子吧,根本是想把耗子们都活埋了!望着这已不知荒弃多少年头的巨大山洞,宁星海内心感叹着。
幸好经过探查后,这矿坑山洞虽然废弃多年,却没有结构上的大危险,并不会因为施工,而突然引发山崩把在里面工作的人给活埋了。
只是这样在安排和火药有关的机关时,就要特别注意使用的地点和分量,以确保众人的安全——他们目的是要抓耗子,可不是要坑杀自己人。
矿坑就位于深山之中,晦明宫宫人早就在这进行一段时间的前置作业了,所以他们两人到达时,附近早盖好几间木屋,当作他们休息和研讨设计机关之昕。
只是初冬的季节,山里已经很冷了,宁星海摸到自家娘子那冷冰冰的小手,心疼极了。“冶儿,你穿这样会不会太少了?再多套一件斗篷吧。”
欧阳冶顿了下,然后努力无视附近充满好奇,加上偷听到他们对话后强忍笑意的晦明宫宫人骚动。
她身上已是里三层外三层,最外头还罩了件白狐皮制成的小币袄,她觉得自己就像颗粽子,还是颗包得密密实实的臃肿大粽子。
“大哥,我穿的已经很多了,你再包下去我要怎么画图、要怎么指导工匠们制作机关啊?”她无力的抗议着。
“那都交给我就好,冶儿你只要在旁边休息就行了。”宁星海觉得这次的任务他一人就可以搞定了,舍不得让他的美人娘子太过劳累。
抬头望了一眼身旁穿着一身玄袍、面覆银色鬼面的夫君,欧阳冶心里闪过一丝很复杂的感觉。
这样冷酷形象的大哥她之前从不曾看过,真的很不习惯。
在他们上山要与晦明宫宫人会合前,他突然换了一身装束,还戴上了泛着无比诡谲气息的银色鬼面。
对于她的震惊,宁星海无奈的说,这是宫主的规定,也是他的恶趣味。
听大哥说,晦明宫的四大护法统统是一样的装扮,都是一袭玄色衣裳加上银色鬼面,要不是他们四人惯用的武器及擅长的武功不同,在他们刻意保持沉默又隐藏武器及武功时,不熟悉他们四人的人,往往很难猜出他们谁是谁。
只有在他们四大护法居住的玄泉殿里他们才会拿下鬼面,不然在宫里或宫外场合,他们都是戴着面具的。
“这样不会很不舒服吗?那要吃饭喝水时怎么办?”欧阳冶马上想到宫主也是戴着一张玄色的修罗鬼面。
这果然是宫主的嗜好啊“习惯就好,反正也戴了十几年了,这样也不错,在宫外时我可逍遥了,根本不用怕被认出来。”宁星海笑嘻嘻的说。
欧阳冶听了,一时也无话可应。
不过顶着这样形象的大哥,每日对她极度的嘘寒问暖,那种诡异奇妙的气氛,让她能够深深体会那些好奇到不行的宫人的心情。
被当成围观中心的她,感觉很难为情,大哥现在这么显眼,一举一动都会引发附近围观宫人的小小谊哗和骚动,她很不习惯成为众人目光焦点。
“大哥,现在才初冬你就把我包成这样,等天气再冷点,我是不是干脆抱着火炉取暖,不要出门了?”她发现自从他们成亲后,他对她的保护欲就突然上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当然被自己的夫君宠溺是很好,可被供起来感觉就不太好了,她没打算当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动的娇娇女。
“知我者莫若冶儿。你看你的手这么冰,等天气再冷点我真的不想让你出来了。”宁星海认真回道。
“”欧阳冶强忍着反问“你是当真的吗”的冲动,因为她感觉到这男人是当真的,她的额角忍不住抽了两下。
其实面对这次晦明宫宫主交付的任务,她内心是有悸动狂热的,可以大展身手,尽情设计她心里构思的机关,这是多么痛快的事。
上次宫主让她设计九珍斋昀机关,她觉得心里头的火苗好像被点燃了,她也想试试自己的才能,想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够不够格当欧阳家的传人。
她也是有身为欧阳家传人的骄傲啊!
而且她也希望能让宫主满意,欧阳家并入晦明宫后,她曾短暂和司工堂的副堂主接触过,这几日在建立机关的过程中也有配合,她才发现晦明宫里的巧匠不少。
虽然司工堂善于营建较大型的工程与建筑,但因为副堂主个人兴趣的关系,对机关等器具的制作也培养出了一批人才,正因如此,她希望能突显欧阳家老工匠的才能,不希望欧阳家被淹没在晦明宫里。
宫主之前有和她暗示过,要是这次机关布置能让他满意,他将会大力支持欧阳家再兴:他甚至表明有意在宫里成立司器堂,专司机关、兵器等制作,大有要将司器堂交给她和大哥负责的意思。
所以她很想好好完成这次任务。既然嫁入晦明宫,她不想只是寄人篱下,她想用自己的本事创造出自己的价值。
她一直很庆幸能嫁给大哥,大哥懂她怜她,他们俩相知相惜,有共同的兴趣与嗜好,且晦明宫又是他们能一展长才的地方。
她原本是想,他们能夫唱妇随一起畅快过日子的,可她的夫君、她的大哥,却越来越陌生。
这些日子以来,他什么都不想让她做,成天只顾她冷不冷、饿不饿的,这让她不禁有个任性想法——当他的冶弟好像还更自在点,那时他会尊重她,与她惺惺相惜,可现在的他就是个霸道鬼。
她并不厌恶大哥,心里也依然非常喜爱、尊敬他,她只是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无力与窒闷威,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明。
大哥,难道你也因为我是女子,所以不信任我设计的机关吗?这句话,她怎么也问不出口。
虽然知道还不可能,可她还是难以抹除这个想法,这个她从小背负到大,无奈也无力改变的天生差异。
她原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当天夜里沐浴包衣后,宁星海心满意足地想抱着他的亲亲娘子亲昵缠绵,却发现她早已合衣就寝了。
以往冶儿都会等他的,因为他还要做最后的巡视,所以每晚他都会比冶儿晚回房,可之前冶儿都会边看书边等他,或窝在床上一脸笑意的迎接他。
但今天,冶儿竟然自己先睡了?
“冶儿。”宁星海坐在床边,俯下头想亲吻那娇艳的香腮,却被美人一个转头避了过去。
“大哥我想睡了。”就听到锦被下,传来软软带着睡意的声音。
“你不舒服吗?”他担心的想抚上她额间,可竟又被闪了过去。
“我没事,只是倦了。”之后她就没再发出声音来。
愣然望着迳自睡去的美人,宁星海心里有点复杂,美人不理他了。
虽然她说累了想睡,可他敏感地察觉到一丝愠怒不悦。
为什么?是因为他总是太晚回来吗?那明天起要早点回房才是。
想想也对,这里对冶儿来说是多么陌生的地方,她的心理压力也很大吧。
而且他又早出晚归的,虽然白天两人都在一起,但夜里他总要忙到三更半夜才回来,冶儿也会感觉孤独寂寞吧,宁星海想是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冶儿,对不起。”躺到亲亲娘子身旁,他将她揽入怀里,唇覆在她发际上轻轻道了歉。
尚未睡着的欧阳冶听到那句道歉,心一颤又一软。
他终于发现她的心事了吗?她唇边勾起浅浅笑意,温顺地偎入身后那温暖宽厚的怀里。
可次日宁星海的表现还是一样,霸道的不让她做这做那,只差没有把她供起来了,根本是变本加厉。
欧阳冶不禁觉得,这是他虽然对处处陨制她感到很抱歉,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她不愿意被这样对待,她是有能力的,所以从那天起,她开始和宁星海做起沉默的抗议。
宁星海也很快发现,他的亲亲娘子越来越沉默了。
原以为是人生地不熟,她感到寂寞所以沉默,可连着数晚,他提早回房想亲近她,却都被以累了、想睡了等理由委婉拒绝。
他终于感到不对劲,为什么冶儿都不和他亲近?
是她不喜欢他了吗?仔细想想,冶儿上山后的笑容越来越少,难道她后悔嫁给他了?
宁星海独自烦恼了几天,对待欧阳冶更是百般宠溺,小心翼翼的想要讨好她,却得到更冷淡的回应。
他想不通,她并没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他也想不出自己哪里惹她不高兴了,但他就是知道冶儿不开心,而且拒绝和他说。
就在两人气氛陷入诡异的僵持状态时,宁星海的救星终于来了。
这天,山上来了一队人马,带头的是二护法的娘子,也是晦明宫里司刑堂的副堂主——伍思邪。
宁星海一见到她,马上将她拉到一旁拜托,稍稍说了他近来的困扰,又说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开冶儿的心结,拜托伍思邪去和她谈谈。
他想一方面,大家以后都同住一个殿里,可以先熟悉一下,另一方面,女人和女人也比较好说心事吧?
冶儿不肯和他说的心事,或许会对伍师妹说。
伍思邪听了,很爽快的答应去帮他打听欧阳冶的心事。
第一次见到伍思邪时,欧阳冶非常好奇。
宁星海曾和她说过一些在宫里的过往,他还曾咬牙切齿的说过,宫里那两个已经成亲的师兄,很喜欢到他的院里欣赏风景。
说什么他院里风景好,摆明是来刺激他孤家寡人的,所以等他们回宫,值也要带着她去那两人的院里欣赏风景。
那时她笑到不行,觉得他好可爱,但她没有说出口,她想他不会接受可爱这个形容词吧。
这个伍思邪,据说就是宇文二护法的亲亲娘子。
她家夫君特别警告过她,说他这个伍师妹贼精得很,和他那个老狐狸二师兄,是一个锅配一个盖,是一对可怕会算计人的狐狸夫妻。
可欧阳冶觉得不会,她望着一身利落紫袍的伍思邪,心里有些欣羡,看人家这身装束多清爽好做事。再看看自己被夫君包成一颗粽子般,绑手绑脚的装束,心里又是一阵默然。
“欧阳姐姐,我们年纪相仿也没这么多规矩,姐姐妹妹称呼不是很亲近吗?加上以后我们都住在同一个殿里,那些虚礼就免了吧。”伍思邪甜笑提议,论年纪,欧阳冶比她大上一点,故她还是尊重的叫了一声姐姐。
“伍师妹。”欧阳冶从善如流地叫了声,虽然才和伍思邪相处没多久,但她觉得伍思邪明明很亲切也很好说话,根本不像自家夫君说的那样。
“看欧阳姐姐迟疑迷惑的表情,我猜,宁师兄一定和姐姐说过我的坏话了吧。”伍思邪怎么会猜不出他们这个三护法会怎么评论她。
“我想一定是误会,我觉得伍师妹心好人也好。”“所以宁师兄说我人坏心也坏了!”伍思邪柳眉倒竖。
“不是,我是说”欧阳冶吓了一跳连忙想解释,却听到一阵银钤般的笑声。
“哈哈哈!欧阳姐姐,你人怎么这么好,我是开玩笑的,抱歉让你受惊了,宁师兄真是娶到一个好娘子,生得美才华高,性情又好。”伍思邪握着她的手笑着说。
被伍思邪这样称赞,欧阳冶感觉脸上发热,但其中的善意她都感觉刭了,她很感激。
两个年纪相近的女人笑开后,伍思邪又和她说了许多晦明宫里的趣事,话题慢慢转到欧阳冶近来的心情。
“欧阳姐姐,你看起来好像有点闷闷不乐,如果不嫌我唐突可以和我说说,我想你一个人嫁来这完全陌生的环境:心里多少会觉得孤单寂寞吧?”伍思邪开始旁敲侧击欧阳冶的心事。
“孤单寂寞自然是有,可这不是我心里最烦恼的。”她脸上不自觉地浮现淡淡忧愁。
“欧阳姐姐是在烦恼什么?难道是宁师兄欺负姐姐了?”伍思邪好奇的问。
“不是,大哥对我很好,事实上就是他对我太好了。”她将他们上山后,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呵护关爱略略说给伍思邪听。
“这样不好吗?我从没见过宁师兄对谁这么用心过,感觉得出来宁师兄是真心喜爱姐姐啊。”伍思邪不解。
“可我想要的不是大哥夸张的呵护和小心翼翼的对待,我很怀念之前在双溪镇时,和大哥一起研究制作机关的那段日子。那时大哥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信任我,当然我对大哥也是这样,那时候真的很开心。”欧阳冶脸上因回忆而透出一抹笑来。
“难道现在不开心吗?”伍思邪又问。
“开心不开心我不知道,我只觉得现在好像变成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大哥什么都不让我做,我不知道大哥是怎么了,也问不出口,难道我要质问大哥,问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吗?”欧阳冶脸色有些黯然。
“我其实很希望,大哥能恢复到从前一起研究讨论机关时的态度,不是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让我参与,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废人。我甚至怀疑起大哥是因为我是女人,所以不信任我的能力,才不让我参与。”
欧阳冶口气幽幽的,说出她埋在心里最沉重的心事。
“欧阳姐姐,你要不要试着把你的心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宁师兄知遒?也许宁师兄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他可能完全没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伍思邪笑着劝她。
“怎么可能?大哥哪会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觉得不可置信,他是这么有想法的人。
“给宁师兄和你自己一个机会,夫妻之间是要常常沟通心事的。”
欧阳冶望着她,表情有点犹豫不决。
“试试看嘛,我和师兄也是常常在沟通的,欧阳姐姐,有时候男人的心思比你想象的还要迟钝很多。”伍思邪忍笑着说,她觉得宁师兄一定没发现他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真是这样吗?嗯,我会再想想的。”欧阳冶听了觉得心里有比较安定点,毕竟伍思邪成亲的时间比她久,算是过来人。
或许自己真的该找一天,和她的亲亲大哥好好聊聊!
当天用过晚膳后,宁星海急着将伍思邪请到安静的地方,想问她下午到底套出冶儿的心事没有?
“宁师兄,你看起来距离好遥远啊。”望着坐在离她五步远的宁星海,伍思邪故意揶揄着。
“我不想被二师兄劈了。”要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会找伍思邪帮忙,不是师妹不好,是他那个醋桶二师兄很麻烦,加上他现在也有了不想让她误会自己的人。
“哈哈哈哈,我想师兄没这么小气吧。”想到自家夫君,伍思邪脸上露出一抹柔情。
“我们还是保持安全距离的好。”他才没兴趣卷入这对夫妻恶劣的玩乐里,他只关心他的冶儿到底怎么了。
“嗯,看来宁师兄是真心喜欢欧阳姐姐耶,好感动喔。”伍思邪嘴巴一点也不饶人。
“伍师妹。”忍受着她的调侃,宁星海只想快点知道冶儿到底是怎么想。
看玩也玩够了,伍思邪没这么不识趣,她正色的问:“宁师兄,宫主当初给你和欧阳姐姐的任务是一起设计机关吧?”
“没错。”宁星海不明白她为什么问出这话,疑惑的望着她。
“所以你和欧阳姐姐这段时间,都是一起设计及制作各处机关,有问题也是一起解决的罗?”伍思邪笑着问。
“当然。”宁星海俊朗剑眉微蹙,话却说得有点迟疑。
他近来都是和冶儿一起制作讨论吗?好像是他独断独行的多,因为他不想让冶儿太伤神、太劳累。
看到宁星海表情变了,猜到他有想到,伍思邪笑着追加一记重击:“宁师兄,我这次出宫,师兄虽然不高兴,可是并没有阻拦我,因为他尊重我司刑堂副堂主的身分,从不阻止我执行任何公务。同样的,师兄做任何事我也都是全力支持,没有二话。”
宁星海陷入思索,伍师妹的话是想表达什么?尊重、支持难道
他眼一亮,望向伍思邪,换得她赞许的笑颜。
“你的意思是,冶儿的心事是我近来对她的态度,是我没让她参与机关设计引起的?”他从没想到冶儿在意的会是这个。
“宁师兄,你最初是被欧阳姐姐的才华所吸引吧,你们俩是惺惺相惜,那为何现在你不欣赏她的才华了?”
话说到这里,伍思邪默默起身离开,让陷入沉思的宁星海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