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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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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艺耸肩一笑,退到一旁去,听关小姐提出诉求,要董见勤为她即将参加的派对做造型。

    “价钱不是问题,要请你帮她打扮成符合她这个年纪,既可爱又有气质的样子。”关夫人力挺女儿的要求,向董见勤说道。

    “没问题,令嫒本身的条件就很好,我会企划几个想法,再跟你们沟通要哪种风格。”董见勤拿出委托合约,让她们审阅签名,做生意还是白纸黑字比较没有纠纷。

    田艺看着董见勤拿下生意,轻轻松松就数万元入袋,觉得专业果然不同凡响。

    她得收好几个学生,打一个月的拳,才能收到那些金额啊!

    另外让她羡慕的,还有那年约十八的关小姐,她和她的母亲互动亲密,一会儿撒娇、一会儿任性,感觉好幸福

    有母亲的呵护,才会把她宠成娇滴滴的样子吧?

    她要是这样跟爸爸撒娇,害爸爸起鸡皮疙瘩,肯定难逃被一拳打到贴在墙壁上的命运!

    不过,那关夫人怪怪的捏,目光老是朝她瞟过来,到底是想做啥?

    翌日,上完美姿美仪课,和董见勤约在某家鞋店会合的田艺,在听见他说的话时,忍不住诧异地扬声。

    “关夫人为什么要约我吃饭?”

    董见勤耸耸肩,也觉得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关夫人一直向他打探田艺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他回答她,分神选了几双鞋子,转身向店员交代:“这双、这双,还有那双,要四十三号的。”

    这是家有贩售大尺码的鞋店,因为田艺的脚太大了,很难找到漂亮的鞋子,他四处打听,才找到这家鞋款众多且有大尺码的店。

    “好的。”店员立刻去张罗。

    “你觉得我要不要答应?”田艺蹙眉,下意识询问他的意见。

    如果她细想就会察觉到,自己似乎已将他摆在一个重要位置,即使不是造型相关问题,也会想听听他的看法。

    “这我不能帮你决定,你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担心得罪她会影响优蜕的问题。”她不是优蜕的员工,他不想给她压力。

    田艺微扬嘴角地侧头看他,他原先的负面形象在日渐熟识后,一点一滴的被推翻。

    感觉上他骄傲势利又霸道,可原来他不是那么自我的人,她以为他会为了生意,担心得罪客人,要求她答应关夫人的邀约,但他没有。

    她想,他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机车,她得重新看待这个人。

    “我答应,因为我很好奇,她到底找我做什么?”与其悬着一个疑问,不如面对它,找出答案。

    “那我再回覆她。”董见勤点点头,随即担心起她的安危。“不过,你一个人赴约要小心。”

    小心?田艺嘴角的笑容益发扩大。他这是把她当女人,所以才会担心她对吧?

    不知是她心情好还是怎么的,今天的董见勤感觉好可爱!

    “你忘了我会”她比划了几招,表示自己身怀武艺。

    “对厚。”他恍悟地拍了下额头,旋即又不改幽默地说:“我是叫你小心别乱伤人。”

    “切~~”她哼笑,已经懂得把他的揶揄调侃当笑话听了。

    必夫人约定的地点是一家高级的日式怀石料理餐厅,为求隐密,方便谈话,还特别订了包厢。

    田艺提早抵达,没想到关夫人比她还早到。

    “你好。”田艺一边落坐在榻榻米上,一边打招呼。“先点菜吧,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还没点。”关夫人看向田艺,眸中带着慈爱和浓厚的情感。

    “我不挑食,你决定就好。”田艺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让人请客,当然是主人作主。

    “那给我们两套主厨推荐组合。”关夫人很快作好决定,吃饭不是今天的重点,她有更重要的目的。

    “好的,请稍候。”侍者收回menu,再次替她们斟好茶便离开包厢。

    “你——”

    少了第三者,她们同时开口,然后莞尔地相视而笑。

    “你先说好了。”田艺礼让。

    “我听董先生说你正在接受改造,为什么?你看起来很好。”关夫人打量着她,黑色织纹的平肩上衣搭着紫红绒质贴身长裤,腰间系着很有个性的皮带,脸上略施薄粉,整个人高亮丽,像走在伸展台上的模特儿。

    “是吗?”不认识的人这么说,那代表改造成功了,田艺高兴笑开,不避讳提及自己以前的样子。“我现在这样是经过指点后的结果,之前我只会穿运动套装和球鞋,大家都把我男孩子,所以才找上董先生的。”

    说也奇怪,虽然她到现在还没想起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关夫人,但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不会有防备或警戒的想法。

    “你父母亲也赞成你接受改造吗?”关夫人打探地问,想知道她目前的家庭状况。

    “我爸爸赞成。”她避重就轻。

    “那妈妈呢?”关夫人却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没有妈妈。”田艺脸色微僵,除非她自己提起,否则不是很欢迎让人探及这一块。

    必夫人怔然地噤了口,讶异地思忖——田威没有再娶?

    “抱歉,帮两位上菜。”侍者敲敲门送来餐点,正好化解这尴尬氛围。

    必夫人亲切招呼田艺用餐,气氛又渐渐变得轻松,关夫人说起自己在香港的生活和她的女儿关馨,两人还算有说有笑。

    在用餐进行到三分之二时,田艺才想到自己一开始就想问而忘了问的问题。

    “关夫人,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来吃饭?还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澄澈眼睛直视向对座,没得到解答,她恐怕会失眠好几天。

    必夫人迎视她的目光,本来有点畏怯,但思绪迅速运转,决定勇敢面对。

    “我想多看看你”以抚慰她二十年来思念之情。

    田艺觉得古怪地蹙起眉。

    这话好奇怪!她遇过不少同性恋者爱慕她,都会找机会要接近她,难道关夫人是同性恋?!

    才这么怀疑,关夫人便霍地倾身握住她的手。

    “小艺。”她唤着她的小名,神情有着压抑的激动。

    田艺呆住了,因为她的举动,也因为她叫她小名时,她心中陡然掠过的电流。

    必夫人怎么突然这样叫她?

    “我是妈妈。”关夫人殷切地望住她,心里紧张又忐忑。

    “什么?”她不确定听见了什么。

    “我是妈妈,是妈妈啊!”关夫人急忙从包包翻出皮夹,然后从皮夹隐密的夹层里拿出一小张护贝过的照片,推到她面前,一手再握着她,一手指着照片。“你看!这是你,五岁的时候在住家矮墙前拍的照片。”

    田艺已经震愕得无以复加,她家中的相簿里,也有相同的照片,她眼前这张只是缩小版

    难怪,她会觉得她眼熟,因为那些陈年旧照片里,还有着她年轻时的留影,小时候想念妈妈时,她会拿出来瞧瞧,可不知从何时起,那些相簿已经锁在床底最黑暗的角落,布上厚厚尘埃了。

    所以,她是

    叫不出口,她的嘴巴开开合合了几次,复杂的情绪在胸臆中交错,像打结的毛线球一样乱,但她的手已经自有意识,倏地抽离她的牵握,然后不假思索地冲着她指责。

    “既然你已经抛弃了我,就不配当我的妈妈!”田艺绷着脸,心底充斥着哀伤和愤怒。

    “我是有苦衷的。”关夫人被女儿这样指责,颤抖地落下泪来。

    “贪图荣华富贵的苦衷吗?关、夫、人。”她故意尖锐地嘲讽。

    “不是这样的,离开你们的时候,我还不认识”关夫人想说明自己的清白,她不是为了跟任何人私奔,而是对田威失望才离开的。

    “我不想听,你不要我是事实。”田艺起身,她得走人,因为她心情激动,再待下去恐怕会抓狂失控。

    “小艺,别走!”关夫人连忙要拉住她,可一个没拉好,重心不稳地扑倒在地,却还是不顾疼痛和优雅形象,抱住她的腿。

    “你这是干什么?!”田艺震愕,大可一脚踹开她,可是埋怨再多,还是不忍心这么做。

    “原谅妈妈,妈妈会补偿你的!”她姿态卑微地央求着,二十年来,她没有一天不想田艺,可是她另组了新的家庭,田威也搬离原本住的地方,所以这一眨眼,就过了二十年。

    “补偿?”田艺冷笑,像被点燃的炸弹,轰地引爆,心中堆积成山的怨言不吐不快。

    “失去的童年和母爱,怎么补偿?我也想像其他女生一样,可以跟妈妈撒娇使性子,有妈妈帮忙打扮照顾,可是现实就是我是个被妈妈抛弃的孩子!”

    许许多多的事情,一时半刻根本道不尽,一阵阵热气涌上眼眶,凝聚成泪水,田艺硬是忍着,不肯脆弱地落下,话也止住了。

    虽然她一直表现得很坚强,但其实只是用强悍来武装自己的自卑和脆弱。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和一般女生不一样,那些女生们个个娇柔纤弱,可高个子的她却因练武显得“雄壮威武”久而久之,她生出自卑心理,只好变得更强悍,来掩饰自己不够娇柔的外貌。

    这些成长的过程、心境想法的转变,最大的原因都是因为她不像其他人,身边有个妈妈疼惜教育。

    必夫人心酸语塞,她的话在她脑中形成一幕幕画面,令她不由得泪如雨下。

    “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道歉,心痛自责得宛如刀割,哭得不能自已。

    田艺看着雍容华贵的她竟哭得如此狼狈,不禁心软。

    “既然你现在过得很好,又何必再追寻已经抛下的过去?”她抬头,彷佛这样悬在眼眶的泪水就会倒流。“你是我和爸爸最想忘记的伤疤,所以,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语落,她拉开包厢门板,迅速穿鞋,离开这令人窒闷的地方。

    为了在第一时间知道田艺今天晚餐的过程,以及关夫人究竟跟她有什么关联,董见勤早早就结束在优蜕的工作,回到家里等门,一听到钥匙开门声就马上起身奔向门边。

    “田艺,怎么样?那关夫人找你做什么?”

    田艺面无表情地走进屋里,疲累地将自己摔进沙发,仰头靠着椅背,闭眼休息,也调整心情。

    心理的疲累比体力耗损还要令人难耐,而她此刻就是属于前者。

    “快说啊,不要卖关子嘛”他坐到她身边,奇怪地问。“吃个饭怎么一副累瘫了的样子?”

    “没有。”她摇头,没睁眼。一路流泪回来,好不容易停止了,这会儿怎么他一探问,就又鼻酸想哭?

    “怎么了?”察觉不对劲,董见勤的心莫名揪起,语气变得焦急。虽然不太可能,但他还是下意识担心她是不是被欺负了?

    田艺还是摇头,嘴唇紧抿,生怕一放松,会忍不住颤抖哽咽。

    “田艺,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不要这样闷声不吭,我会很担心!”他伸手拍她的脸颊。

    听出他语气里的担忧,并不全然只是好奇想探听八卦,田艺坐起身,睁开布满了水雾的眼睛看向他。

    她发现,他眼底的忧虑是真切无伪的,是真的在关心她,眼泪不禁就这么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欸你怎么哭了?!”董见勤愕然惊呼,难道真的是被欺负了?

    他手忙脚乱地抽来面纸替她擦眼泪,却止不住不断溢出的泪水,莫名的心疼迅速蔓延他胸臆。

    他习惯看她暴躁跳脚、愠怒呛声,或气得牙痒痒的模样,眼前这脆弱落泪的样子让他措手不及,一颗心也毫无预警地紧紧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