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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脸讲这样的话?陌青禾勃然道:“办不到。”
“你真的要见死不救?”陌丰栗大喊。
陌丰栗这副死缠烂打的窝囊样让裴羲皱下眉头,正考虑现身,身后的廖延兴已经忍无可忍,小声问道:“要不要小的教训他?”
“好,你不帮我没关系,我去找阿松。”他使出杀手鐧。
陌青禾立即变脸。“你非要把青苗的婚事也毁了才甘心是不是?”因为兄长好赌成性,阿松的父母已经有点想退掉儿子与青苗的婚事,他若真跑去借钱,这婚事立即就吹了。
“你帮我我就不去。”陌丰栗立刻道。
裴羲冷下脸,正欲示意廖延兴出面时,却听见陌青禾咬牙说道:“好,你狠。”
陌丰栗大喜。“你答应了。”
“跟我来。”她往林子里走。
“你去哪儿?”
“我还有一些私房,埋在林子里。”
见两人往前走,裴羲自然也悄悄跟在后头。
“唉陌姑娘犯傻了。”廖延兴小声叹道,赌鬼这等人贪婪如无底洞,这回给了他,下回一样来。“今儿个不让他去找阿松,难道他以后不会去吗?”
听陌青禾的话语,阿松将来便是妹夫,成了亲人后,陌丰栗讨起钱来更不会顾忌了。
裴羲没有说话,只是无声跟上。
走了一段路,陌丰栗不耐烦地问道:“到底在哪儿?”
“快到了,不就是怕你发现所以藏得远些吗?”陌青禾没好气地说。“往右拐,杏树旁算过去第三棵树下。”
陌丰栗当即加快脚步,陌青禾长叹一声。“你自己去挖吧,拿了快走省得我改变主意。”
“好,我拿了就走,以后不赌了。”陌丰栗语气轻松。
陌青禾一个字也不信,她站在原地,瞧着陌丰栗往第三棵树跑去,急促的脚步声在林子里回响。眼见他离目标越来越近,十尺、九尺八、七、六
啪嗒一声,陌丰栗倏地消失在陌青禾眼前。
“啊——啊啊啊——”
尖叫声瞬时在黑夜中炸了开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裴羲与廖延兴愕然,下一瞬,两人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陌丰栗的尖叫掩盖了两人的笑声,因此陌青禾一直没发现有人在她后头。
她慢慢走近陷阱,蹲下身看着在洞内惊惶尖叫的身影,顺手抓起地上的落叶、沙子丢向他。
“闭嘴!”
陌丰栗这才回魂,惊惶地抹去脸上的沙子跟落叶,不可置信道:“你你害我”
“好好待在这里反省。”她起身欲走。
“不要不要,青禾快救我!山里有野兽”他叫嚷。
“来了正好,你禽兽它野兽,可以义结金兰做兄弟。”她冷哼。
“不要啊,青禾,你不能这么狠心”陌丰栗惊惶了起来。“这洞里都是泥泞,我会冻死的!”
“冻死?现在可是夏天。”她又丢了好几把落叶到他头上。“你不是爱赌吗?赌我会不会救你上来”
“别闹了!”陌丰栗愤懑道,双手并用地想爬上去,可下午刚下过雨,土质松软,找不到使力处。
“会还是不会?下好离手。”她抓起石子打他。“我现在拿几颗石子丢你?说啊你!”
裴羲扬着嘴角注视这一切,今夜月色清润,将她脸上的表情照得分明,白日里冷淡无表情的面孔,如今却是满含怒色。
“我扭到脚了。”陌丰栗哀叫。
陌青禾淡淡地问:“严重吗?”
“严重,都肿了。”
“那好,老天总算开眼了。”她仰头朝天拜了拜。
裴羲扯了下嘴角,听见后头的廖延兴闷笑一声。
“你在这儿好好反省。”陌青禾转头就要走。
“青禾、陌青禾,你不能这样,我好歹是你大哥,父亲如果知道你这样对我,绝对不会瞑目的”
她握紧双拳,厉声道:“你还敢在我面前提父亲?他就是让你活活气死的!”她切齿拊心怒不可遏。“你再敢说一个字,我立马就搬大石头砸死你,让你到黄泉给父亲忏悔!”
陌青禾站在洞口旁,阴狠地盯着他。瞧着妹妹脸色泛青,双眼净是杀意,陌丰栗不由得害怕地吞口口水,不敢再言语。
她扭过头不再看他,快步离去,深怕自己再多待一刻就会禁不住冲动拿起石头砸向洞内。
下坡时,她因走得太急,加上山路泥泞,身子失去平衡,惊叫一声滑倒在地。
“可恶!”她怒叫一声,蹒跚站起。
想到小时候无忧无虑、爹娘疼爱,如今痛失双亲、一无所有,兄长沉迷赌坊至今不改,她一时心伤难忍,啜泣出声。
“父亲,女儿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她扶着树干,哭了几声后,便咬住下唇不许自己落泪。
“有什么好哭的,不要再哭了”她掐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失控。
藏在暗处的裴羲听着她哽咽的自语,在心中叹气。真是倔强的姑娘。
经过几个深呼吸,陌青禾冷静了些,抬手抹去眼泪,蹒跚走回后院,以清水洗净双手后,蹑手蹑脚地回房,见妹妹仍睡得香甜,她松口气,换下污裙,在床上翻了半宿,辗转难眠。
想起父亲含泪卖掉田地,盼着大哥能洗心革面,却仍唤不回他的良知,最后病倒在床、形容枯槁,她就恨不得搬起大石头砸死他。
泪水再度湿透面颊,陌青禾哽咽入睡,梦中与上门讨债的地痞流氓打成一团,睡得极不安稳,直到鸡叫声将她自恶梦中拉出,才起身走到外头汲水漱洗。
随后,她进厨房淘米泡上一个时辰,接着便到鸡舍抓了一只母鸡,熟练地放血除毛。她不是顶爱做这事,小时候见娘亲要杀鸡,她急得抓了老母鸡就跑,母亲拿着菜刀在后头追,把邻人都吓坏了,直嚷着:“你这是杀儿还杀鸡呢?”
小时候她像男孩一样,可野了,抱着老母鸡满庄子跑,母亲追不上,叫嚷着有本事就别回来,她也不在意,笑呵呵地带着老母鸡散步,把它领到山里放生,晚上回去时挨了一顿揍,父亲跟大哥护着她,没受多少皮肉苦。
半夜,母鸡又自个儿回来了,她醒来时母亲已经炖了它给祖母补身子,她好几天不跟母亲说话,母亲也没理睬她,直到几年后母亲生病,她不得不担下家务,才真正理解自己有多傻气。
处理好鸡只后,她进厨房拿起昨晚睡前揉好的老面团,加入面粉、水、糖、油及一小撮盐搓揉,将它们揉成弹性又不黏手的面团后,放至碗内,再罩上拧吧的湿布,接下来还得再等上半个时辰,才能开始做包子。
除了包子跟粥外,她还打算煎些烙饼,让二少爷及范公子啖得饱足又满足,照她所想,今天赌坊的打手定会上门讨债。她不清楚二少爷与范公子会不会拳脚功夫,但廖延兴既是护卫,必然功夫不弱,有他在,她并不担心身家安全。
即使对她兄长欠下赌债之事有所不满,二少爷也不会让赌坊的人在自己府邸撒野,就算觉得脸上无光要将她逐出府,也会等到赌坊的人离去后才开口。
虽说欠债的是兄长,但她与妹妹、姑姑被逐出府的机会很大,谁喜欢赌坊的人没隔几天便来闹腾,那些为虎作伥的家伙才不会管欠钱的是不是她,反正只要有赌鬼欠钱,其家人就被列为讨债对象。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哥哥机会,他却一再令她失望,这回她要断尾求生,彻底做个了断。
在大碗上盖好湿布后,陌青禾走到后头的菜园子里除草,这时天已大亮,鸡群半个时辰前便开始稀稀疏疏地叫着,如今整个庄子的鸡都开始报时,农村的生活总是很早就开始。
天方亮,小丫头们就被陌雪梅叫醒,三人揉揉眼,到井边打水梳洗,片刻后管家过来招呼,要她们端水到少爷及客人房里。
“他们怎么这么早醒?”碧莲问。
“说是这儿的鸡吵。”裴贤笑着说道。
碧莲与另外两名丫头笑开。“我住城里的舅舅也说过,不只鸡吵狗也吵,猫又整夜地叫,让人怎么睡?我问他难道城里的鸡狗猫不吵,他说还真是,城里的巡役一听谁家猫狗吵,就抓了宰来吃。”菊芳绘声绘影地说着。
碧莲与兰香一阵惊叫。“怎么这么恐怖?”
裴贤苦笑道:“胡说什么呢!”
“你又骗我们是不是?”兰香瞪她一眼。
“那是我舅舅说的,又不是我说的。”菊芳噘起嘴,圆圆的脸蛋像月亮。
“别说了,还不快端盆水过去,范公子还在睡别扰他。”裴贤说道。“菊芳你泡壶茶端去。”
“是。”三人虽孩子气可还算机伶,一听这话,连忙加快动作各自干活去。
陌青禾除完草,自菜园一头走来,手上还拿着新鲜的青葱,裴贤说道:“少爷说起得早还不饿,他先到田庄绕绕,一个时辰后再上朝食。”
“好。”她点头。
“怎么就你一个人,青苗还在睡?”
陌青禾浅笑道:“她差不多快醒了,一会儿姑姑会过来帮我。”
才说着,陌雪梅便走了进来,青衣紫裙,发丝整齐梳拢在后,髻上插着一支浓绿簪子,虽年近四十面带病气,却仍有姿色。
一见到她,裴贤早忘了该说的话,怔忡地瞧着她,直到陌雪梅朝他点头问安后,他才回过神来。
陌青禾微笑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舀水洗手,顺便把青葱一道洗净。
“你们忙吧,我陪少爷到处绕绕。”裴贤把该说的话说完。
“是。”陌青禾走进厨房,擦乾手后,把全鸡放进瓮里与泡过的白米一起炖煮。
裴贤又瞄了眼陌雪梅后,才迈步到马厩去。张宝财已喂过草料,正在给马梳鬃毛。他在庄里很少见到马,都是驴跟牛,所以觉得新鲜。
廖延兴一会儿要回裴府报讯,裴贤让张宝财把马匹牵到大门候着,确认一切无误后,他慢慢走回屋,在廊道与廖延兴错身而过,待他进书房时,裴羲已在里头等他,嘴角微扬地翻阅手上的书本。
裴贤恭敬地在桌案前站定,问道:“少爷要现在出去走走,还是我一会儿再过来。”
“就现在吧。”他起身将书籍放回架上,踏步离开书房。
裴贤跟在身后,与他一起走出宅邸。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稻田,令人舒朗,早晨出来走动,人也精神些。
走了一段路后,前方有个男子挑着扁担而来,在他们面前站定。
“管家早。”他朝前行礼,两头的竹篓里摆满各式蔬菜。
裴贤微笑向裴羲介绍道:“这是杜松,宅子里的食材都是托他送过来。”随即向杜松介绍裴羲的身分。
听到对方是庄子的主人,杜松赶忙放下扁担,规矩地朝他弯腰行礼。“少爷,小的是杜松,您叫我阿松就行了。”
“不用多礼,你忙你的。”
“是。”杜松应道。
裴羲往前走去,想起昨夜陌青禾兄妹提过这名字,似是陌青苗的未婚夫婿。
他随口对裴贤说道:“这人瞧着倒老实。”
“他不只瞧着老实,心眼儿也实,规规矩矩做事。”
“多大岁数,成亲了吗?”他又问。
裴贤立刻道:“今年十八,还没成亲。”
“与府上的张宝财、简来金都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