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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就好。”他喃着,伸手轻触她的头。“头还痛吗?”
“不痛。”她垂着眼,那抚在发上的手,力道温柔得像是春天的细雨,缓缓落在她敏感的耳蜗上,轻指着她戴耳环的耳垂,他指尖的热度烫得她心底发颤,整个人莫名紧张着。
这种属于情人间的亲密举措,让她很不知所措、想抗拒,但一抬眼,对上的是他藏着担忧、裹着悲伤的眼。
这是她最常在他眼里看见的情绪,就算他藏得再深再好,她还是会发现。
在她面前,他很不快乐,非常不快乐。
既然不快乐,为什么还要待在她的身边?他明明值得更好的人,不是吗?就像是欣宁,可以在工作上给予他不需要言语便意会的默契和帮助,两人外表又登对极了比她强上太多,她什么都帮不了他,失去记忆的自己甚至只会让他痛苦。
不快乐、很痛苦,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后头喇叭声响起,她瞧见号志变色,赶忙道:“绿灯了。”
“不痛就好。”他哑声喃着,放开了手。
没了和他抬杠的心情,许夕夏一路上都看,向车窗外,只想着到底要怎么把他们凑在一块。
方庆至说到做到,说要旅行,立刻着手。
等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目的地时,许夕夏才发现,这家伙是个可怕的智慧犯,因为他早在一个月前就订好了房间。
一下车,迎面而来的是教人为之一颤的凉风。
早上八点出发,来到这里时,已是下午时分,漫天烟感像是将整座山头笼罩住一般,放眼所及皆是青翠绿林,教她忍不住看傻了眼。
她来过这里!
她是如此肯定,而且她一定很喜欢这里!
这感觉,就如同她把一切都忘了,但始终没忘了自己最爱的绘画,是同等的热爱,足以唤醒她体内残留的记忆。
“跟你说过多少次,一定要带厚外套,结果你还是给我穿短袖!”
耳边道现的是方庆至微恼时特有的低哑嗓音,想也没想的,她说:“反正你会帮我带。”话出口的瞬间,还来不及惊讶自己为何会这么说时,厚外套已经往她的肩头一盖,而那按在她肩上的大手像是微颤着。
见鬼了,她刚刚说了什么?
那话就像未经大脑,像是一种反射,不经思索就脱口而出,而在同一瞬间,他帮她盖上了外套这么一气呵成的动作,仿佛他俩早已演练过几百次。
“庆至,我先去checkin。”开另一辆车子的张有信把车停妥后,大嗓门地喊着。
许夕夏感觉肩上的大手微放松,然后听见方庆至说:“好。”
“学姊。”
忽地苏幼嘉的软嫩嫩嗓音传来,让她庆幸邀一大票人来是对的决定。
“幼嘉。”她回头挥着手。
听说幼嘉是她高中的学妹,也是她大学的同系学妹,现在正在一家室内设计当助理,学习应用更广的视觉设计。
“山上真的好冷喔,跟外头的温差至少有十度。”苏幼嘉穿着亮黄色铺棉短外套,看起来早有准备,及肩的卷短发让她看起来很俏丽。
“就你这个笨蛋竟然穿着短袖来,都没人跟你说要带外套吗?你知不知道这里的夏季均温也只有二十度左右?”倒是翁韶晴顶了顶镂花框眼镜,毫不客气地劈头就骂。
“”有,那家伙有说,可是她一直觉得他肯定是在糊弄她
“夕夏。”最后走来的吴欣宁浅笑地打着招呼。“嗨。”她打着招呼,看着脸上了淡妆,放下一头波浪长发的吴欣宁,再看她一身都会打扮,还有脚上那双有跟的包鞋明天踏青时,真不知道她到底要怎么跟得上。
至少,她还很聪明地穿上健走鞋,配上百搭的超弹性牛仔裤,想要走遍整个山头都不是问题。
“对了,你们互相介绍过了吗?”她抽回思绪,笑问着。
“有,有信学长都介绍过了。”苏幼嘉亲昵地挽着她。“走了,我刚刚听学长说,我们订的是独栋小木屋,还麻烦客服人员帮我们准备晚上要bbq的食材耶。”
“真的?”许夕夏的双眼一亮。
“走吧,我还没有住饼独栋的小木屋。”翁韶晴牵着她的手,走了两步后想起一件事,不禁开口问:“你有没有带电脑来?”
“为什么出来玩还要带电脑?”
“喂,距离你的截稿日只剩下一个星期耶,你还欠我三个美人,你最好是生得出来。”
“这不关我的事,你去找他谈,是他强迫我出来玩的。”许夕夏努了努嘴,要她知道冤有头,债有主。
翁韶晴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吴欣宁提着行李,不知道正和方庆至谈些什么,看起来很神秘且很亲密。
想了下,她推了推眼镜。“喂,你应该是要跟他一道走的吧。”
“不用。”许夕夏头也没回道。她之所以力邀吴欣宁来,不是没有原因的,就不知道她的计划能不能成功,从此让彼此都解脱。“走吧,我们赶快去挑房间。”
“挑什么房间?你不是应该要跟他一间房吗?”
“谁规定的?”她哼了声,头也不回地拉着两人跑了,就只为了让另外两个人有多一点时间培养感情。
独栋小木屋置于一片天然林木之间,里头全都是以桧木装潢,一踏进室内,桧木香便扑鼻而来。
小木屋是三层楼高的建筑,每层楼各一间房,外加一间阁楼,而许夕夏打一开始就挑定了一楼的主卧房,因为离厨房和客厅比较近,可以让她随时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会让她觉得安心一点。
大伙将行李摆下,正要到外头走走时,却见服务人员已经将食材送到,就摆在外头的大庭院里。
在三个化身为馋鬼的女人目光逼迫之下,张有信无言地开始生火。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烤架上的山猪肉已经飘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时,他喊着说:“差不多可以吃了,碗盘准备好、饮料倒好,还有我房间里有一瓶红酒记得去拿来,对了,顺便叫庆至和欣宁下来。”
三个化身为贪吃鬼的女人互看了一眼。
“幼嘉,上。”在她们三个人之中,苏幼嘉的年纪最小,许夕夏毫不客气地差使着她。
“遵命!”苏幼嘉也禀持服务学姊的精神,朝她行了个童军礼,但走了两步,觉得有些不妥,又绕回来问:“学姊,为什么学长和吴小姐那么要好啊?”
打从他们来到这里,那两个人上了楼之后,到现在都没见到人怪了,这趟旅行的男女主角不是学长和学姊吗?
“人家是董事长和秘书,说不定有工作上的事要聊,你就别多问了,快去快去。”许夕夏摆手催促着。
“喔。”
苏幼嘉一走,许夕夏状似全神贯注地盯着美味的食物,并拿起另一支烤肉夹帮忙翻面。
“喂,我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夜风渐凉,翁韶晴不禁拉紧外套窝到炉边,烤火兼打探军情。
“你鼻子不太好。”
“少跟我打哈哈,坦白从宽,抗拒就把你丢到那一片树林里。”翁韶晴捧着许夕夏的脸,向左转了九十度,让她清楚看见外头那片树林,在黑夜降临、见不着灯的状况下,显得阴风阵阵,鬼影幢幢。
“你这样吓我很快乐吗?”可恶,她真的是太吃亏了!她把别人忘光光,可是他们都记得她的弱点!
原以为她怕黑是因为撞过头之后,情绪不安下造成的后遗症,如今才知道原来这是她原始就有的弱点。
“也还好,因为我还没把你丢出去。”
许夕夏耍狠瞪她,瞬地又像只羊偎在她的肩膀咩咩叫。“老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好饿,那一块带皮的山猪肉先让给我好不好?”
“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你是嫌我不够冷是不是?”
许夕夏呿了声,忘了这家伙也是狼心狗肺的毒字辈人物。
“说,我正等着听。”
“我不知道”她正要随口搪塞,却瞥见那一对相称的身影从小木屋大门走出。
真不是她说,真的好搭呀两位,所以,她的决定是对的,是吧?
可如果真是对的,为什么她的胸口有点不舒服?
一顿色香味俱全又加上热闹嬉笑声的bbq,许夕夏却一晚了无食欲,而那块带皮的山猪肉,很自然地跑到翁韶晴嘴里了。
她无聊地窝在桌边,拿着筷子拨弄碗里的面包夹肉丝面,又随便夹了两口吴欣宁准备的沙拉,眼睛不自觉地朝那对谈笑风生的璧人看去。
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感觉上好像压根不需要她制造机会,那一对已经自成小暧昧氛围了呢,亏她还鸡婆得想要充当红娘。
视线再缓缓移动,瞥见翁韶晴和苏幼嘉窝在小角落,两人窃窃私语,感觉像是在谋划什么,她想了下,拿起碗靠过去,结果两人马上噤声,一个大口吃肉,一个优雅地喝着红酒。
现在是怎样?
许夕夏微扬起眉。
翁韶晴见状,朝苏幼嘉使了个眼色,苏幼嘉立刻站起身,拍了拍手,软声问:“大伙吃饱了没有?”
“干么,有娱兴节目是不是?”张有信豪气地拿烤肉夹当筷子夹肉尝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不行啦,学姊没有过去的记忆,玩真心话大冒险,学姊就不能参与了。”
当苏幼嘉这么说时,许夕夏心间缓缓地冒出不祥的预兆。
“不然要玩什么?”
“试胆大会!”
许夕夏咬了咬牙,用力地抹了抹脸,举手说:“弃权。”
“学姊”
“幼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学姊最怕黑,不要勉强她了。”
听着方庆至那慵懒嗓音吐出嘲笑字眼,教她不自觉地又跟他杠上。“谁怕黑?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游戏而已,况且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加上我们又没带手电筒,要是半路上出事怎么办?”
“我有带手电筒。”张有信举手发言。
许夕夏横眼瞪去,暗自判定给他一张白目卡。
“那可不行,有手电筒她更怕。”方庆至凉声说着。
“我不怕,只是你们要知道我可是失忆了。”
“这跟失忆有什么关系?”
许夕夏瞪着方庆至,直接判他一张死刑卡。“喂,我失忆耶,虽然我没忘了和生活起居相关的基本常识,但说不定我会迷路,到时我要是饿死在山里,你要负责吗?”
话落,众人哄堂大笑。
“有那么好笑吗?”
“夕夏,容我告诉你,这附近最高的南凤凰山,海拔也没超过两千公尺,想要在这里迷路饿死,除非你故意。”翁韶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事事难料呀,况且我失忆耶。”她只能紧抓着失忆这最后的法宝,求他们高抬贵手,不要找她玩那种一点乐趣都没有的游戏。
“可是学姊,这种游戏我们以前常玩,我想说也许玩着玩着,你就会想起什么。”苏幼嘉可怜兮兮地扁起嘴。
那张粉嫩的小脸摆着是一心为她,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可事实上这分明是她们私议好,准备要霸凌她的!
“不要勉强她,她不敢玩,我们玩。”方庆至说着,拉了身旁的吴欣宁一把。
许夕夏傻眼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