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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果然只是幻想,纯粹是她自己勾勒出来的美梦。
眼前才是真实的。
“你不喜欢哦?”她谨慎地问,浑圆大眼瞅着他,观察他,问完,又恼自己的自讨没趣,何必要自取其辱。
“增长见闻,无所谓喜不喜欢。”他实话实说,他对金银珠宝总是无感,不若一曲音律来得专注。
就算有喜欢,也不及她惹出的天大麻烦,这颗小珠子,能解决如今的发展吗?
即便拖着这只蚌娃,赶回大厅,将虾兵误传的谬言,做出澄清,他那位龙主父王,岂会轻易收回成命,他的龙主颜面,哪能挂得住?
君无戏言。说出口的话,要再咽回肚里去,比生吞火炭更加烫喉,况且,已是全城人尽皆知的消息,临时扭改,不如将错就错——他父王,定会这般决定。
反正,你没娶,她没嫁,凑合凑合吧,肚里没孩子,赶快补怀一只就好,让一切成真,比较省时省力。瞧,他连他父王的说词,都能猜想出来。
案王倒还好打发,近来,孝顺过头的五弟狻猊若插手,才是真正的麻烦。
他的眼眸一紧,眉心浮现一道淡淡蹙痕。
珠芽虽有些迟钝,还是看到了,捧珠的柔荑软了下去,有气无力的,以为他是对着她和她的真珠,皱起眉头
她是想来让他开心的,不是要害他露出这种神情。
“珠子是因为你才有的,给了你,随便你处置,看你要拿它当饰品串”瞄了一眼他腰侧的流苏垂饰,一颗颗又大又圆又刺眼的白真珠,嘲弄起她的不自量力,硬是逼她把话吞回去。
好啦,她的珠子小之又小,串成饰品,太没有存在感,完全惨败。这个提议,她自己第一个否决掉,幸好,真珠效用多,还能有第二种使用方法:
“或是要磨成粉喝,都由着你”那颗珠子,从她嘴里吐出来,再被他吃下去的幻想情景,教她的脸色,倏地红透了。
“”这么小不隆咚的一颗,磨成粉,能剩多少?边磨,边需小心不能喘气,否则一口气吁出,它飞散得连半粒尘埃都不存。
“我只是要把珠子送到你手里,那现在,我要走了。”垮着双肩的小女娃,连头顶双髻,都像丧了气一般软垂下来,情绪表现太明显,仿佛受到严重大打击,让她失魂落魄,眼眶粉粉红红的,泪水酝酿。
他没有要留她,一点打算都没有。
她若自己离开,倒不失为解决办法,大龙子妃连夜潜逃,遍寻不着,久而久之,无人会再提及此事。
他的双眼,静静传达——
走呀。怎么还不走?不用我开口送你吧?
两人相视,他笑意加浓,眸光更温柔,暗喻亦加倍明显——
敖送笑容一个,你可以瞑目走了。
“你父王那边——”她猛然仰头,想到一个可以暂缓离开的正当理由。
“你毋须担心,收拾善后,我来。”马上驳回。
“我怕你父王为难你,所以还是同你一块——”两个人,也好壮胆。
“不用。”拒绝得很决断。
“你父王对我很慈善,我猜想,他挺喜爱我的,我说不定能帮上一些些忙——”
他以为你肚里有他的金孙,才奉你为上宾,若他知道,他的爱孙,不过是颗米粒大的真珠,情况就大大不同。
“真的,不用。”他唇线扬扬,勾勒出绝美弯弧,嗓音脆灵好听,仍是笑着,仍是婉拒。
“我保证不会再乱说话、不会乱下跪、不会”她努力想担保。
他像尊被雕塑成噙笑神祗的石像,只是笑,也只有笑,没有真实暖意。
是的,他的双眸是冰冷的颜色,淡觑着她,仿佛纵容到了底线,她再啰嗦下去,他便会翻脸。
好、好嘛,她看懂他的拒绝了,他不是客套,而是真的不要她插手。
“那,临走前,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噙笑神祗优美的笑弧,上扬达到极致,天籁清爽的美嗓,送上坚决一字。
“滚。”
耳根子,总算恢复清静。
打从某人变回蚌形,哭着从窗台“飞奔”出去,凭借双壳一开、一合的力道,化身飞鸟一般,飘得好远,化为海中一粟,带走了嘈杂的啜泣声后“枕琴怀笙园”回归了原有的幽谧宁雅。
仅存海潮流动时,在廊柱洞箫间,形成的自然之音,轻灵缥缈,围绕全园周遭,不加矫饰的音律,闭目聆听,教人心旷神怡。
大龙子品着茗,也品着幽乐,兴致一到,唤出水箜篌,长指灵巧捻拨,繁复的指法,流畅自如,与潮音和鸣。
动听琴音,袅绕不止,溢满庭园楼宇,悠悠浅浅,吸引鱼儿歇伫、诱来蜇群聆赏。
大龙子奏篌,总能招来听众无数,此乐翩翩,便是仙曲,闻者舒心袪郁、忘却烦恼。
难得他今日弹奏许久,皆无休憩之意,造福了大家的耳朵。
知音远远听着,虽觉他的篌音,不若平时沉稳专注,带些慵懒,像是信手拈来,更仿佛,他只是胡乱拨动细弦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亲眼看见大龙子赶走那个嫩女娃,这才要紧、才让她感到安心不少,自然更觉篌音悦耳迷人。
她守在远处,眷慕地、略憨地,微微含笑。
他比任何绝景更加悦目,举手、投足、敛目,皆是美得如诗如画。
瞧他,永远也不腻。
直到鱼婢来报,打断了知音的“观赏”
“龙主今晚设宴,请大龙子与大龙子妃,准时出席,几名龙主妃想见见新家人。”
知音除了暂且应诺,送走鱼婢,再向大龙子完整传递龙主命令之外,她是无法欺瞒,或自作主张多言的。
“嗯。”大龙子听罢,淡淡回了这一字。
单仅有一字,也像吟唱仙乐般,酥骨麻心。
知音没有立即福身退下,她想佯装口吻自然轻松,又不失尊敬:
“怎不见大龙子妃?需要知音为大龙子妃备妥衣裳饰品,精心打扮一番吗?”
明知故问的用意,就是想亲耳听见他说:“我赶她走了,何来大龙子妃?”
万一他真这样汇她,她还能故做担忧,为其烦恼着大龙子妃一走,龙主降罚,如何是好?
最好,他接下来能发现始终站在他身旁的她,笑容轻绽:
“他要大龙子妃,找一个给他便是。”
“能上哪去找?”说这五字时,千万不可以太娇软,才不会被他听出她口吻中,充满期待。“你。”
“我——”知音双颊红似彤云,鲜艳得快要滴出汁来,白嫩柔荑要忙着捧腮,又要猛按狂跳的胸口,还需矫情摇晃:“知、知音不行知音不敢逾矩——”
但若大龙子很坚持,那那那知音恭敬不如从命
最后两句,没机会脱口。
“你,可以退下了。”他只是要独处,见她还发着怔,傻站在那边,才出言屏退,哪知她反应古古怪怪。
逾矩?退下与逾矩,有何关联?
“呃?是”并非找她充当大龙子妃哦?知音一阵尴尬。
自己妄想得太好欢乐,忘了今夕是何夕,她脸儿臊红,挟带几丝失态的难堪,连忙福身,退了出去。
篌音再度玎扬传出,悠然了整座园楼。
等到它止下,以臻晚宴开始的时辰。
“今天,大哥心情很好哦?箜篌弹了真久,琴音连我那儿都听到了。”四龙子在抵达宴厅前,巧遇二龙子睚眦,两兄弟搭伙一块走。
“琴音正好助眠,让我家蔘娃睡了整个下午。”此刻,蔘形小娃被抱在臂弯内,还没睡醒,他提供贲张结实的肌肉,给她当枕躺。
“我也忍不住睡半个时辰,醒来,琴音还没停。诶,老五。”四龙子走着,又遇到另一只兄弟,狻猊手挽妻子,就在上阶梯的廊前。
“大哥是藉由箜篌之音,和大嫂调情?”狻猊笑侃道,紫瞳氤氲在烟沫后头,既魅,又媚。
“最好大哥懂这种风花雪月。”四龙子嗤之以鼻。
外人很容易被大哥那副光风霁月的皮相所误导,当他温良恭俭让,容貌好、品性好、脾气更好,时时面带微笑,好似永远不会生气,永远胸襟宽大,永远淡淡柔柔的
只有一家人才知道,大哥根本是个皮笑肉不笑,笑起来也不代表他心情好,难以捉摸、深不可测、外加观念扭曲的家伙。
“我瞧那只蚌精,也不像是喜爱音律的料子。”四龙子补上。
“怎么?从她身上,嗅到和你是同类的味道?”狻猊嘴可不饶人,笑起来酸他,从不管长幼有序。再说,不同个娘胎,只早他半刻出世的“哥哥”哪用尊敬?
同类,非指皆属龙子,而是音痴。
音痴,更非痴醉沉迷于音乐之人,是没有能力分辨宫、商、角、征、羽,对音律一窍不通
四龙子对音律之迟钝,大概是本该要遗传到的音乐天分,大龙子抢先一步,全由娘胎里拿走了,半点渣都不分给四龙子,造成两兄弟落差如此之多,云与泥,音痴与音痴,天籁与破嗓,形容得恰恰好。
他们两只,可是同父又同母的亲亲兄弟呐,不若其他七子,未从同个娘胎而出,血缘浓上加浓。
偏偏两只血缘最亲最近的兄弟,长得最不像,性格也最天差地远。
“对啦,她和我有同一股对音律很苦手的味道”四龙子说完,才发觉被取笑了,猛朝狻猊呲牙咧嘴。
“你大哥弹的曲儿,听起来很舒服。”新任的五龙子妃,娇丝丝地打了个呵欠,她刚睡醒,秀姿慵懒,眸儿迷蒙,风情无限。
箜音相伴入眠,睡起来特别香甜呢。
“不杀人时,曲儿确实悦耳好听,一旦灌注术力,每回拨弦,就像挥刀一般,封喉见血。”狻猊为妻子解说,不让她对大哥有所“误会”误将大哥当成好好公子,而无意间得罪了他。
她微笑,颔首,却没告诉狻猊,她很清楚,她曾为了他,正面迎向大龙子的音刃嗜杀,险些成为大龙子的篌下亡魂。
不说,是因为一切都过去了,不值得多提,她不需要靠那些事,去换他的心疼怜惜。
她早已经得到了。
陆陆续续,龙族自家人进入宴厅,纷纷落座,等待的过程中,吃些小菜,喝口小酒,闲话家常。
三姑六婆处处有,龙骸城里也没缺,围成一桌后,自然开始天南地北。
聊的,大抵也是午后那阵美妙的箜篌之音,大龙子成亲生子之事,以及——
“当时,听见龙主吼出‘本王在此下令!你和她,已是夫妻!’,我真是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句就是龙主的惨叫声传来”龙主某号鱼小妾,一脸惊魂未定。
一旁几人连连点头,同意:“龙主不知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逼迫大龙子做他不愿做之事”
“大龙子脾气温和,待人极好,你们怎把他说得像凶神恶煞?我瞧他,挺俊、挺有礼的呀。”
果然是新来的蛟小妾,说出这么嫩、这么天真、这么无知的话。
“我头几年进城,心目中的大龙子,也与你想象中一样完美。”无知,真是件幸福的事呐,但,人总是要学着长大,幻灭,是成长的开始。“你们这些后来才到的妹妹都不知晓,大龙子他,可是‘战龙’呀!”
“战龙?那不是二龙子的荣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