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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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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念头会不会太逾矩了?

    毕竟他是公子,而她是他的丫头,贪恋着主子的怀抱,可不是一个丫头该有的心思。

    但她竟然毫不觉得羞耻,只觉得开心,好似一直以来对他的讨好,终于得到了回应

    想着想着,她的脸也暖暖的红了。

    端着手上的温酒,她缓步走到园里的四香亭。这亭子是以沉香为阁,檀香为栏,揽以麝香和为泥饰,春日花开的时候夹以花香,故名四香。

    乔行云特别喜欢夜里在亭子中赏月,每逢万物俱静、夜寒露重之时,亭里往往只有他跟单喜烧着温酒热茶,在亭子里聊天赏景,直到天明。

    “公子,温酒来了。”把酒瓶放下,单喜为他的空杯倒入酒液。

    他笑着招呼她坐下。“喜儿,快过来坐,我们再来下一局棋,今晚风冷醒脑,适合好好下棋。”

    “好。”单喜答应,便在他对面坐下。有了一次赢棋经验,她是更认真面对乔行云的出招了。

    乔行云却不像她那般如临大敌,斜卧在沉香地板上,单手支头,另一只手在棋碗里摸着棋子,一身雪白的春衫柔拖在地,像是滩未融的冬雪,在黑夜中,他的人比烛火还亮眼,好似他身体里藏有明光,身上发着光晕一样。

    单喜只觉得视线清朗,当她抬起脸,看见仿佛浑身发光的乔行云,不禁痴茫了会儿。

    鲍子今夜就像仙人一样呢!

    她知道他长得好看,身上的气质也跟普通人不一样,不过今晚她才真正明白,有人说他‘凡身仙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就像个真正的神仙,全身都会散发光芒呢

    “怎么了?”发觉她分神,乔行云抬起黑眸觑她。

    “不,没什么”被他发现自己在偷瞧他,单喜不禁心中小鹿乱撞,小脸倏地泛红。

    “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走下一步?”

    “不是,我只是想得远了点,觉得这局有些不好走”不行,她要冷静。“好像有点冷,请让喜儿先喝杯酒,好好再想想”

    她赶紧端起温酒喝一杯,没想到喝得太急酒液太辣,她反而呛咳,小脸更红了。

    “咳咳”“瞧你弄得。”乔行云见状便起身,将她拥入怀里,百般疼爱地为她拍背,还伸手取来一杯温茶给她净口。“来,喝口水。”

    单喜喝了茶,才发现自己正在乔行云的怀里,他的温暖、柔软像白日那般包围着她,让她心儿怦怦跳,想停也停不下来。

    “喜儿,好些了吗?”他轻柔的关怀从头顶传来。

    “公子我”她像是突然开了窍,似乎知道自己为何喜欢公子这样抱着,为什么不觉得自己羞耻。

    因为她,喜欢行云公子——“你怎么了?”乔行云见她发鬓微乱,小脸怦红,娇唇微嘟,目光更是爱怜无尽。“你的脸怎会这么红?还发着烫不是病了吧?”

    “不不喜儿没病,我只是”只是好喜欢行云公子呀

    “只是什么?”他追问,这丫头语焉不详的时候,就代表她有重要的事瞒他,之前她烫伤便是这样,所以就算迷惑她,他也必须问出来。“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喜儿”

    “我我”她望着他深邃的黑眸,心中莫名地被注满勇气,让她冲动地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公子——”

    她喜欢他,好喜欢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他说要‘一辈子照顾她’的时候?还是他发现自己不见,担心地到山上寻找,又温柔地背她下山的时候?

    她弄不清楚,只知道公子对她太好,是世上除了阿爹以为对她最好的人了,所以她也将自己的芳心写满他的名字,从此心里只喜欢他一人。

    乔行云似笑非笑地答。“我也喜欢你啊,喜儿。”

    “不是的不是那种喜欢!”她有些急了,她想让乔行云彻底明白自己的心,她对他的喜欢,是一种甜蜜又患得患失的喜欢啊。“我会很想讨你开心,可是又怕做得不好,所以一看到你就紧张,心儿也一直乱跳”

    “就像谢小姐抓住你的时候,我也会生气,想叫她放开你,我觉得公子是属于我的好奇怪的念头,是不是?”

    乔行云听着她的解释,目光一黯。“你会生气,是因为在吃醋吗?喜儿。”

    “吃醋吗?应该是吧”可是,她觉得这样乱吃醋的自己好奇怪,明明行云公子也没对别人好,她为什么要胡乱对别人生气?这太不像她了

    “你居然开始因为我而吃醋了”他当然讶异,他从没想过单喜对自己会有亲人以外的感情,然而今夜她却承认了这么一个大秘密,不但让他知道她的心,也让他有一份无以名状的欣喜。

    没错,欣喜。

    他能感觉到那股欣喜真实存在着,当她说喜欢自己的时候,他的心也为她震动,然后,意外地不恼不优,他的心,反而豁然开朗

    他想起那些自己为了让她快乐,甘愿使的小心机,当他看到她快乐,他也快乐。还有在阿宝家里时,他发觉自己总有一天会失去单喜,心中的担心与害怕

    直到现在,他才算真正明白,原来,他之所以会有这种种想法,全都是因为他也喜欢上她了——“行云公子你会生气吗?因为喜儿吃醋?”见他表情惊讶,单喜以为他生气了,好担心地问。

    乔行云唇角含笑,纤长手指不觉抚过她的粉颊,自问,他生气吗?

    不,他不生气。

    面对这么讨人喜爱的她,他怎忍心生气?而且她说喜欢他,他很高兴,因为他终于也知道自己是喜欢她的

    “我不生气,喜儿”他放柔了声音,温暖的唇仿佛在她颊边碰了碰。“因为我也喜欢你,喜儿”

    单喜睁着一双愣愣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他刚刚亲了她对吧?而且他说他也喜欢她,对吧?

    后来的事,单喜记得混混乱乱的。

    她记得乔行云说喜欢自己,因为太惊喜了,所以她又喝了几口酒定定心神。

    结果又呛又咳的傻模样让他哈哈大笑,紧紧地将她抱住怀里偎暖,用他的身体帮她阻挡夜里也来越重的寒气。

    在他怀里的滋味太舒服了,没多久,酒力发作的单喜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睡到几更,她朦胧醒来,看乔行云还躺在自己身边,一手横摆在她的腰间用长袖为她遮寒。他好像也喝醉了,面对她闭着俊秀的眼眉,吐气若兰。

    真糟糕!她怎么可以先睡着?而且还让公子在这里陪她睡?瞧瞧他自个儿睡下,身上竟没有盖被子?!

    单喜赶紧起身取来一旁的毛裘,因为怕吵醒他,她很小心地为他盖上,然后抬起他的手,想将他的手放入毛裘里。

    就在他抬起他的手时,也发现了一处不对劲。

    有一条白色蓬松的狐狸尾巴露出乔行云的衣袍外,不时还会轻轻甩动。

    她以为自己睡迷糊了,于是揉了揉眼,等她定眼再看一次时,那条狐狸尾巴还是在她面前。

    为什么行云公子的身上会有狐狸的尾巴?

    她徒地清醒,连带‘啊’了一声,身子一退,却绊到脚下的毛裘,差点往后跌个四脚朝天。

    幸好一只劲臂忽然拦住她的细腰,将她牢牢地拉了回来。

    她的目光对上了乔行云蒙着云雾般的深邃黑眸。“怎么了?”

    “公公子”单喜受惊地瞪视他,险些说不出话来。“你怎么会有尾巴?”

    难道行云公子是狐狸?

    不!不对他是人,不是狐狸,她是不是作梦了啊?

    “你害怕我有尾巴吗?”他问,黑眸眯了眯。

    “不,不是害怕”单喜摇摇头,觉得思绪更是一团混乱。“可是为什么?你是人呀,人怎么会有尾巴?”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乔行云的心紧了紧。果然她还是会害怕不是人类的自己吧?

    可是既然都被她看见这样的自己了,乔行云也兴起了孤注一掷的念头,想跟她说实话。

    “因为我是狐妖,记得吗?三年前你在山里救了只小白狐,他就是我”他故意表明身份,想试探她的反应。“所以我才会说白狐喜欢梨子,因为我喜欢梨花,也喜欢吃梨子”

    狐妖?!

    意思是他真的是只狐狸,不是人类吗?

    单喜一时接受不了,对着他拼命摇头。“不,你不会是狐狸!你一定是骗我,对不对?”

    她才刚知道他喜欢自己,她的美梦才刚作上,可是他怎么会是狐妖呢?如果他是狐妖,那她不是不能跟他在一起了吗?

    “你害怕我是狐妖吗?”他抿起唇,再度冷静地问她。他想知道,单喜究竟接不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实?

    “我不害怕”单喜缩着眉,好像难过又好像心痛地望着他,下一秒,她的眼里竟充满了泪光。“可是我不要,我不要行云公子这个样子”

    她不要乔行云是狐妖,如果他是狐妖,那么他们不但不能在一起,就连城里的人也会讨厌他、远离他,她不想看乔行云被人讨厌,若是那样,她一定会很心痛很心痛

    她的话像刀割在他心头,狠狠地划下伤口。

    他终于放弃了,双手捧起她梨花带雨的小脸,低声安抚她。“乖,我开玩笑的,我怎么会有尾巴?是你睡糊涂了,不信你再看看”

    单喜别开视线,果然不见那条白色的尾巴,他的长袍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真的没有吧?”他再度直视她,对她催眠般低语。“是你看错了,喜儿。”

    “是喜儿看错了”她照他的话说,眼神开始有些涣散。

    “今夜我们下了两盘棋,喜儿累了,所以睡着了。喜儿只记得我们喝了酒,酒很香,马上就想睡了”

    “喜儿马上就想睡了”他照样重复了一次,接着闭上眼睛,完全失去神智,瘫倒在他的怀里。

    抱着她,他知道明日醒来,单喜什么事都不会记得。

    今夜是他莽撞,听到单喜跟他告白,竟欣喜得控制不了自己,加上酒醉酣眠,这才让他露出了原形。

    当她发现这样的他时,他却不急着遮掩。

    因为他有一丝期待,期待单喜跟常人不一样。

    她以前见过自己的原形,而且他很清楚她的善良,以为她会不一样,可惜,连曾经救过自己的单喜,也不能接受身为狐妖的自己

    他内心隐隐受伤,不过,谁教他自取其辱?

    人妖殊途,这个他一开始修炼就知道的道理,怎会在几百年后,误以为有所改变?

    棒日醒来,单喜发现她好好地躺在自己房里。

    她记得昨夜跟行云公子在四香亭下棋是什么时候他们散了局,她又是怎么回到房间?

    一起身,她的头就犯疼,昨夜的酒太香了,她肯定是喝醉了。

    “糟了,都这时辰了?!”惊见已过卯时,乔行云肯定起身了,单喜连忙梳妆打理,急急前往他的房间察看。

    一进房,她发现乔行云已经穿着妥当,正准备出府,便上前问他。“公子,你要去药堂对吧?喜儿也准备好了,让我跟你一起出门吧?”

    乔行云看了她一会儿,淡定微笑。“不必了,你昨夜宿醉,早上还是在府里休息吧,药堂有乔洪跟着,你不用急着过来帮忙。”

    “可是”可是以往公子都会带她一起出府,为什么今天不呢?

    “听话,你若精神不济,不但做不好事,也会给大伙儿增添麻烦的。”乔行云的声调重了些,表示这件事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