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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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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的晚风,驱散了白天酷热的暑气。

    关子涛开着他的银色进口休旅车,返回天母的别墅。

    停好车之后,他没有立刻下车走进屋里,而是静静地躺靠在驾驶座上,脸色显得不太好看。

    今晚他原本打算留在公司加班的,可是头痛的毛病又犯了,不舒服的感觉让他难以集中精神处理公事,只好提前回来。

    这一路上,他可说是一边开车,一边以意志力和剧烈的痛楚对抗,才得以平安地回到家。

    坐在驾驶座上闭目休息了大约五分钟,觉得稍微没那么难受之后,关子涛才熄火下车。

    当他正打算走进屋里,赫然发现一道娇小的人影蜷缩在门外的阶梯上。

    他诧异地盯着那道身影,就着昏暗的灯光认出是那个人是俞小乐。

    她竟然就这样趴在阶梯上睡着了?

    “不会吧?这样子也能睡?”

    关子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再看了看腕表。都已经快九点了,她这个时候怎么还在这里?

    他的眉头一皱,本来就很不舒服的脑袋,这会儿又更痛了一些。

    “俞小姐?俞小姐?”

    他开口喊了几声,无奈她睡得像只小猪似的,完全没有反应。

    “俞小姐?”他动手轻推了推她,试着将她叫起来。

    俞小乐似醒非醒地咕哝了几声,忽然伸手摸摸他的头,口齿不清地说:“你好乖,乖女孩,明天我再陪你喔!多多最乖了”

    关子涛僵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当成了狗儿。

    他脸色难看地拉下她不断抚摸他头发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喝:“俞小乐,你给我起来!”

    这声低吼,总算让俞小乐瞬间惊醒。

    “啊?啥?发生了什么事?”她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一时之间仍弄不清楚状况。

    过了一会儿后,她终于回过神。

    一看见关子涛伫立在眼前,她弯起嘴角,绽开一抹微笑,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将他当成了狗。

    “关先生,你回来啦?”

    关子涛瞪着她,没好气地问:“已经快九点了,你还不回家去,睡在我门口做什么?”

    “我只是哈啾!”俞小乐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又接着说:“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多多吃的那个牌子的狗食其实不太好,最好可以考虑换个营养比较均衡的品牌。我认识动物医院的医师,可以帮你拿到员工价,放心,我会附上发票,绝对不会从中赚取半毛钱差价的。”

    关子涛皱起眉头,怀疑她的脑子有毛病。

    “这种事情只要留个言,或是打通电话就行了,需要特地在这里吹风等我回来吗?”瞧她刚才都冷得打喷嚏了。

    “我身上没有纸笔可以留言,也怕打电话会打扰你们的工作啊。”俞小乐一脸无辜地说。

    关子涛拿她没辙,也不想再继续追究这个无聊的问题。

    “好,以后就买另外一个牌子的狗食吧,就这样,你可以回去了。”关子涛说完之后忽然皱起眉心,大掌贴着额头。

    剧烈的头痛再度袭来,那就像有人在他的头壳里拚了命地敲敲打打,非要将他的脑袋钻出洞来般难受。

    俞小乐察觉了他的不对劲,关心地问:“关先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头痛吗?”

    关子涛没有回答,只是将身躯靠在墙上,急促地喘着气,全身的力气都用于对抗剧烈的痛楚。

    看他脸色很差,俞小乐不由得一脸担忧。

    “关先生,我扶你进屋去吧?在外头吹风只会让你更不舒服。”

    关子涛点点头,掏出钥匙交给她。

    俞小乐开了门之后,立刻扶他进屋。

    “来,小心一点,先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她费力地扶着高大的他走向沙发,让他坐下。“你还好吗?”

    关子涛仍旧没有回答,但是他难看的脸色和紧皱的眉头已明白地显示出他有多么不舒服。

    “关先生,你这里有没有止痛药?”

    关子涛伸手一指,有气无力地说:“在饭厅的米色柜子,右边数过来的第二格抽屉里。”

    “好,你等等,我马上去拿。”

    俞小乐匆匆奔了过去,迅速翻找了一下,果然看见一盒止痛药。

    她立刻打开一看,就见里头的两排胶囊已经吃掉了一半,显然他这头痛的毛病饼去也常发生。

    俞小乐胸口一紧,心里涌上阵阵同情。

    以前她也曾经头痛过,那种脑袋彷佛快要爆炸的可怕感觉,现在回想起来还余悸犹存。

    想到他现在也正承受着那种痛楚,说不定还更加剧烈,她就丝毫不敢浪费时间。

    以最快的速度取出一颗胶囊,倒了杯温开水之后,俞小乐迅速返回客厅。

    “喏,关先生,头痛药来了。”

    “谢了。”

    关子涛一接过止痛药和水杯,立刻将药吞了下去,然后仰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等待剧烈的痛楚过去。

    俞小乐将水杯收回厨房,转头看了他一眼。

    她知道药效没那么快发挥作用,见他的眉头还是皱得死紧,她想了想,匆匆地走进浴室里。

    过了一会儿,一条温热的湿毛巾忽然覆盖在关子涛的眼睛上。

    他愣了愣,本以为她已经走了,所以感到有些诧异。

    “这样会舒服一点。”俞小乐轻声解释。

    “嗯。”关子涛轻应了一声,温热感确实舒缓了些许不适。

    他吁了口气,而下一刻,他的额侧传来轻轻压按的力道。

    “这样应该会更舒服些吧?我以前头痛的时候,院长都会这样帮我。”俞小乐的指尖隔着毛巾轻轻替他按摩。

    “院长?什么院长?”

    “育幼院的院长呀,我从小是在育幼院长大的。喔,对了,我昨天忘了告诉杜小姐,我希望将来每个月十号可以休半天的假,因为我自从搬出育幼院之后,每个月都会固定一天回去帮忙。”

    听着她的话,关子涛的心里有些诧异,没想到她是在育幼院长大的。

    虽然他的父亲车祸去世,母亲也再嫁,住到美国去了,但是至少在他二十岁之前,一直是在一个正常的家庭中长大,实在很难想象自幼没有亲人在身边照顾的生活。

    她会不会常感到孤单?会不会常觉得自怜?

    一丝同情涌上心头,让关子涛的嗓音也不自觉地放柔了。“你本来就该有休假,只要事先说一声就行了。”

    “好的,谢谢你。”俞小乐道完谢之后,才想到自己竟然在他头痛需要休息的时候跟他说这些,实在太不应该了。

    “关先生,我再帮你按摩一会儿吧,你尽量放轻松,很快就会舒服多了。”她一边说,一边继续以温柔的力道轻轻按摩。

    关子涛静静地躺着,任由她纤细的指尖在他额角揉按,原本难忍的痛楚果然逐渐舒缓,工作了一整天的疲累也渐渐褪去。

    俞小乐持续按摩了十多分钟之后,轻声问道:“关先生,你觉得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回答,她疑惑地轻轻掀开毛巾。

    “原来是睡着了。”她松了口气,顿时觉得放心多了。

    既然他能够入睡,表示头已经不再痛了,而好好睡上一觉之后,明天醒来应该又是生龙活虎了。

    俞小乐将那条毛巾放回浴室之后,原本打算离开的,但是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关子涛,她不禁停下了脚步。

    “这样睡一个晚上,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她想找件被子帮他盖上,可是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随便在他的屋子里乱闯。一楼的浴室也就罢了,但卧房是相当私人的地方,她未经同意实在不应该擅自闯进去。

    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她索性脱下自己身上的薄外套,帮他轻轻盖上。

    “这样应该就行了。”

    俞小乐勾起嘴角,微笑望着关子涛熟睡的脸。

    他长得真的很帅,比她过去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还要好看,那俊美的脸孔和高大的身材,实在很容易让女人怦然心动

    不知道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多久,俞小乐才猛地回过神来,对自己刚才的反应感到惊愕不已。

    她是哪根筋不对劲了,竟然着魔似的盯着他的俊脸发呆!她该不是对他的“美色”偷偷动了心吧?

    “不行、不行,我怎么可以胡思乱想?”

    她可没忘记杜珊说过关子涛是个不喜欢被打扰的人,要是造成了他的困扰,他一怒之下要她卷铺盖走路,那她岂不是失去了一份好工作吗?她可还想赚到那百分之十的加薪呢!

    “快点清醒!快点清醒!”俞小乐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

    她环顾四周,光是这宽敞气派的客厅就几乎是她那间套房的三倍大,他的世界跟她是截然不同的。

    她可不敢作麻雀变凤凰的奢侈美梦,还是乖乖地、安分地当一只知足常乐的丑小鸭吧!

    柔和的晨光透过一大片明亮的落地窗,旖旎在宽敞的客厅中。

    关子涛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睡了一晚,而身上还盖着一件衣服。

    “这是”

    他拿起衣服一看,认出是俞小乐昨天所穿的薄外套,昨晚的事霎时浮现脑海。

    他记得俞小乐扶他进屋,拿了药给他吃,也记得她拿了条湿热的毛巾帮他敷上,还替他按摩,那一连串的照料不仅舒缓了他的头痛,也让他整个人逐渐放松,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她人呢?现在都已经是隔天早上了,她立刻拿起来一看,上头以娟秀的字迹写着——

    关先生:

    我回去了,等会儿我会帮您锁上门,钥匙我会丢进信箱里,希望您一早上起来头已经完全不痛了。

    俞小乐留

    看着她所写的字句,想到她昨晚细心的照顾,关子涛的心里霎时涌起了暖意。

    他的前未婚妻杨心卉是个娇滴滴的女人,喜欢像公主般享受受人呵护的感觉,自从大学和她交往以来,他几乎都扮演着照顾者的角色,这还是头一回,他受一个女人的悉心照料。而那感觉还挺窝心的。

    关子涛放下纸条,目光落在那件薄外套上,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真是个笨蛋,明明自己昨天晚上都打喷嚏了,还不穿外套回去?怕别人着凉,就不怕自己感冒?”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关子涛的心头,除了感动之外,似乎还多了些若有似无、说不上来的微妙感觉。

    瞥见墙上的钟显示已经七点多了,于是他不再仔细分析自己的心情,起身返回卧室梳洗、换衣。

    半个小时后,当他神清气爽地拎着公事包和那件薄外套走出门,看见俞小乐正好来了。

    一看见他,俞小乐弯起嘴角,微笑和他打招呼。“关先生要去上班啦?头还会痛吗?”

    “没事了,昨天谢谢你,喏,你的外套,昨晚没害你感冒吧?”关子涛将那件外套还给她。

    “放心,我强壮得很,倒是关先生别让自己太累了,钱要赚,但为了赚钱而赔上健康多划不来啊。”

    她的神情和语气都显露出真诚的心意,让关子涛有种被关心的感动。

    “我会尽量顾好我的命。”他半开玩笑地回答之后,挥了挥手,然后快步走向他的车子。

    俞小乐笑了笑,便转身去找多多了。

    关子涛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按下车库大门遥控器的开关。

    在等待铁卷门升起的空隙,他回头往庭院的方向望去。

    远远的,他看见那抹娇小的身影正在和狗儿开心地追逐嬉戏,那精神饱满的开朗笑声让他的心情不自觉也跟着愉快起来。

    他勾起嘴角,带着难得的好心情踩下油门开车离去。

    中午十二点半,一间布置得相当雅致的日式餐厅,前来用餐的客人几乎快坐满了所有的座位。

    关子涛推门而入,左右张望了下,看见靠窗的座位上有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人正在朝他挥手。

    “关,这里!”

    关子涛扬起一抹微笑,迈开脚步走过去。

    “frank,好久不见。”他打了招呼,坐在frank对面的位子上。

    他们两人是在国外念书时结交的朋友,frank虽然也是台北人,但因为工作的关系必须世界各地到处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之中,恐怕有超过三百天都不在台湾。

    点完餐后,两个许久不见的朋友便热络地聊了开来。

    “你每次都来去匆匆的,这次打算停留多久?”关子涛问。

    “这次会待久一点,大约一个星期吧,总算可以约几个朋友好好聚一聚了。”frank笑道。

    “那不错啊!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一样喽,为了工作到处跑,我这个人就是天生劳碌命,闲不下来的。”

    frank自我挖苦道。

    “钱要赚,命也要顾,别让自己太累了。”那时俞小乐说过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让关子涛脱口说了出来。

    frank闻言忍不住一笑“你这个工作狂跟我是半斤八两吧?只不过我是在各地忙碌,你是在自家公司里忙碌。”

    关子涛也忍不住笑了。frank说的没错,他这个几乎天天加班的人,确实没什么资格说那番话。

    “不管怎么样,多注意身体总是没错的。”

    “当然,彼此彼此。”frank顿了顿,忽然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咦,上个星期我去上海,遇到了cindy。”

    关子涛微微一僵,frank口中的cindy,就是他前未婚妻杨心卉。

    “是吗?”他冷淡地应了声。

    “是啊,刚好在路上碰到,毕竟我跟她也认识很久了,就在街上找了家咖啡馆坐下来聊了聊。她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似乎和那位周先生闹的不太愉快。”

    frank口中的周先生,便是将杨心卉追走的周禹皓。

    “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她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关子涛的语气有些僵硬。

    虽然他早已接受了杨心卉背叛他离去的事实,也已经放下了那段感情,但是心中难免还是有种被未婚妻和朋友联手背叛的不愉快感。

    “想不到你这么冷静。”frank有些讶异他的态度,原本以为他可能会更激动些。

    “不然呢?”关子涛耸了耸肩,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难道还要一辈子念念不忘?人要向前看,不要老是回头望。”

    对他来说,会背叛他的女人与朋友,还有什么好留恋的?早点认清事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frank有些疑惑地望着关子涛,问道:“我看你这么理智,你是不是并没有真的很爱她呀?”

    关子涛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看起来,你恼怒的情绪比伤痛多很多,如果你真的深爱她,应该会为此情伤憔悴才对啊!”frank道。

    为情伤憔悴?

    关子涛回想起杨心卉刚离开的那段时间,他好像还真的没有什么为情伤憔悴的情况,心中只有遭到背叛的震惊与愤怒。

    难道他真的并没有很爱她?

    关子涛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究竟有多爱杨心卉的问题,因为当初和她的交往是很顺其自然的。

    一开始是她主动接近他,而他也欣赏她、喜欢她,所以两个人就很自然而然地成为男女朋友,由于交往的过程融洽而愉快,他认为往后他们应该也可以就这样继续携手走下去,否则也不会和她订婚了。

    只是,他真有爱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吗?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深刻

    “说了不怕你笑。”frank道:“之前我不是和linda分手吗?当时我天天在家偷哭,痛苦得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如果你真的像我一样那么深爱过一个人,失去她,一定会让你体会到什么叫痛不欲生。”

    “有没有这么夸张?”关子涛哑然失笑。

    “一点都不夸张!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没有很爱很爱她,不过也好啦,我实在很难想象你一个人躲在家里偷哭的样子。”

    一个人躲在家里哭?光是想象那个情景,关子涛的眼角就不由得微微抽搐。

    “我也没有办法想象。好了,别谈她了,你这趟难得回来,咱们多聊点别的。”

    “也是,你最近怎么样?案子应该多得接不完吧?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说来听听。”frank感兴趣地问。

    两个同样是工作狂的男人,一聊起工作就浑身带劲,完全将刚才的话题抛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