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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古天大饭店时已经深夜十二点之后了,裘亚君匆匆赶去赴许荣昆的约会。今天是情人节,难得有这么体贴的男朋友,愿意等她等到这么晚。
裘亚君和许荣昆约在国山饭店附近斜坡的公园,将车子停好后,她手拎买来的好茶、好酒,快步走向相约之处。
许荣昆一看到裘亚君的身影,立刻从草地上站起来,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微笑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来晚了。”裘亚君好生抱歉,她原以为饭店活动到十点就可以结束走人,没想到拖这么晚。
“没关系,人来就好。”许荣昆摇摇头,将花送给她,笑着说:“情人节快乐!”
“哦,谢谢你!”裘亚君早已换了先前累赘的露肩长裙,现在穿着黑色长裤,动作俐落多了。她一手接过,另一手将带来的食物饮品交给他。她的心里很受感动,她的工作向来繁忙,本以为他会摆张臭脸对她,没想到竟然完全相反。
“这花很贵耶!”裘亚君估计光是这束花就得花费五千元,令人咋舌。
“值得的。快坐下来吧!”许荣昆特地帮她准备一张坐垫,除了能让她舒适外,又不至于弄脏衣服。
裘亚君依言盘腿而坐,将花放在一旁。
“我买了蛋糕,等会儿一起庆祝情人节。”许荣昆很高兴,因为他苦追了裘亚君半年,两人至今已交往三个月,能与她欢度这美好、浪漫的节日,他心情特好。
“荣昆,你对我真好。”裘亚君笑了笑。她愿意跟他在一起,一方面是因为他很体贴,一方面他总是不逾矩,很尊重她的感觉。
“应该的。”说着、说着,许荣昆深情款款地轻拔裘亚君滑到脸颊的一络细发,将它别到她的耳后。
裘亚君浑身一颤,鸡皮疙瘩爬满手臂。
完了!
她想到贝儿今晚幸灾乐祸的预言,很不幸的,可能要成真了。
美丽动人的裘亚君是个很有魅力的现代女性,她时髦的装扮与亲切热情的特质,吸引了无数的异性追求者。她身边的男伴从未停止出现,她像只花蝴蝶,自由自在的穿梭于花丛间,以外人的眼光来看,她不是一个能安于室的女人,但实际上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秘密,只有她那几个闺中密友知道。
那就是,她无法忍受男人的进一步接触!
她能和现任男友相安无事的维持三个月,得归功于他一向温文有礼,和有点害羞、内向的个性,她不答应的事,他不敢有半句违抗。
现在,她开始担心他今天晚上会不会超越她能忍受的尺度。
花好月圆,裘亚君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故作轻松的与许荣昆天南地北的聊着,由于她自觉平日无法陪他,所以这份愧疚感让她勉强挤出笑容善待他。
裘亚君不断找话题避免冷场,同时也因为今天他看她的眼神特别不一样——有点炽热,带点渴望,让她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她暗暗祷告,今晚什么事都不要发生才好!
段凯力今天没有安排其他约会,本想独自一人静静地过情人节,但是当裘亚君从他身边溜掉时,他有种深深的失落感。
今晚的宴会相当成功,宾主尽欢,古天大饭店势必已打出更响的名号,而背后推动的那双巧手,其主人竟然就是他少年时候的初恋小情人。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在微妙,经过这么多年,他们又重逢了。
根据任羽航提供的“情报”裘亚君今晚要去会男朋友,共度浪漫情人节,这使他莫名其妙的火气上扬。
而裘亚君竟然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溜掉了!
只要想到她现在很可能正跟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他就很不是滋味,他非得尽快将她变成他的不可!
不想回家,段凯力买了几罐啤酒,将车子掉转个弯开上圆山,将车停下来后.迎着晚风,他徒步走到附近公园,随处躺下,以手当枕,欣赏着台北夜景,偶尔喝几口啤酒。
就在他沉醉在这难得安静的气氛之际,听到一些嘈杂的人声。
“你你做什么?坐过去一点!”裘亚君发现许荣昆今天真的很不一样,越坐越靠近,她已渐渐无法忍受,连忙出声阻止。
“君,我们交往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想问你对我的感觉到底是什么?”许荣昆暂停“近身”的举动。
“就这样啊!”裘亚君曲起双腿,用手环抱它们,顺势围出一道安全范围。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爱不爱我?”
“喜欢啊!不然跟你在一起干嘛!”裘亚君一阵心虚。
“那你为什么连手都不让我牵?”
“哦”裘亚君犹豫着,好一会儿才将右手伸出去。
许荣昆欣喜地紧握着她的雪白柔夷。
裘亚君别过那张“从容赴义”的脸,不敢让他看见,然而心里那股恶心的感觉不断往上窜,难受极了。
“你怎么全身起鸡皮疙瘩?会冷吗?”许荣昆没忽略掉她的生理反应,于是急忙脱掉身上的外套,体贴地为她披上。
“谢谢!”裘亚君痛苦到五官都快纠结在一起了。
不,千万不要再靠过来了!求求你!裘亚君不断在心里苦叫。
“还冷吗?”他欺近她,借着披衣服的举动,将手顺势搭在她的肩上,再也没有放下来。
受不了了!
裘亚君全身弹跳起来,指着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到底怎么了?不是叫你不不要靠近我吗?”
许荣昆也跟着站起来,满脸愕然“我只是不忍心让你受冻,想多给你一些温度取暖,这样也不对吗?”
“不用了,我我不冷!”裘亚君的“过敏”还没有消失,讲起话来完全失去平常时候的伶牙俐齿。
“君,我爱你!我们是男女朋友,不是吗?为什么躲着我?”许荣昆今天黄汤下肚,同酒借胆,不然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一亲芳泽。
他继续往前挨近。他等得够久了!
“别过来!”裘亚君一时花容失色,心想这段恋情肯定就此告吹。
“我爱你。我爱你,君!”许荣昆大声喊着,然后抱住她,想吻她红润好看的双唇。
“我说了别再过来!”裘亚君吓得闭起双眼,一如以往的景况,她反射性的抓住许荣昆的衣领,另一手跟着使劲,身体一矮,当场演出她最熟练不过的过肩摔。
她大声斥喝一声“哈煞”顺着身势,一把将他重重地捧出去。
许荣昆的身体就像一只飞天鼠一样飞起!
这座公园的设计是梯田状,两梯之间用矮树分隔,在下阶的段凯力原本越听越不对劲,正要来个英雄救美,没想到人才爬起一半,就看见一个高高壮壮的身体空降下来,并且掉在距他不远处的草地上。
段凯力整个人呆住了,他还没回神,上阶的女人已开始扯着嗓门开骂起来。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碰我!原来你跟其他不要脸的男人一样,跟女人在一起想的就是那回事!我告诉你,咱们俩从今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你最好滚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最后一句她几乎是用吼的,尾音拖得老长。
裘亚君双手叉腰,十足像个泼妇,剽悍得很。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裘亚君的情绪就会完全失控,而刚才这样的剧码,几年下来已反复上演无数次,她始终无法像正常的女人一样跟男人交往、谈恋爱。
她往往只能维持着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她自己也不晓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打破这样的魔咒。
这就是为什么她的情史不断上演,却从未见过有哪个男人能在她身边长久停留的原因。
许荣昆狼狈地爬起来,全身上下痛得不像话,骨头都快散了。他没想到她的力气这么大!
段凯力就这么愣着,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扶人,扶他会不会伤了对方的男性自尊?
他真想大笑,可是如果他笑了,一定会令对方更无地自容,于是他强压下胸中翻涌的狂笑因子,眼睁睁地等着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许荣昆的五官因为疼痛过度而全扭在一起,活像一个小老头发皱的脸,他没有办法说话,更无法以实际行动反驳。
接着,什么花啊、衣服啊、钱包什么的,又陆续飞浮在空中,方位奇准无比的掉落在许荣昆的脚跟前。
“你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裘亚君怒气未消,这时候的她已经完全不顾形象。
许荣昆忍着痛,踉踉跄跄地移动脚步.孤独的身影渐行渐远。
这时候,突然吹起一道苍凉的冷风,仿佛在嘲笑许荣昆过了一个悲惨的情人节。
段凯力不敢作声,又静静地坐下来。
“受害者”走了,他这才敢让脸部表情放松,有一声、没一声的闷笑着。
然而距离他头顶不远处,仍然断断续续传出女人盛怒的咒骂声。
裘亚君气急败坏,一方面气对方对她不尊重,另一方面是她苦心维持的一段感情又告吹。
唉!真倒楣!老遇不到好男人!她哀声叹气。
“男人真贱,没一个好东西!”她盘腿而坐,拿起带来的啤酒猛灌。
好好的一个情人节,就这么幻灭了。
一口喝尽,她有气无处发,于是手劲一带,将酒瓶往前丢,人就躺了下来。
“哎哟!”
随着瓶子落地的声响,突然传来一凄惨无比的叫声。
裘亚君吓得迅速坐起,完了,不会这么巧吧?砸到入人!
她气愤地咬了咬下唇。该死!真衰!
“谁呀!这么没有公德心,乱丢东西!痛死我了!”段凯力故意扯嗓大骂,想吓吓她。
那酒瓶早在落在他身上之前,就被他拍掉了,他毫发未伤,这么做除了替自己找乐子,还可消消那凶女人的锐气。
裘亚君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半爬向前一探究竟。
乖乖!不得了,那个倒楣鬼正捧着头,哼哼唉唉地用力搓揉着痛处。
不过是一罐空的啤酒瓶,不会那么严重吧?或者,是自己的力道太重了?
裘亚君眨巴着一双剪水大眼,只敢露出半个头。
要不要承认啊?该不该道歉啊?可不可以装蒜啊?裘亚君犹豫不决,迟迟没有行动。
“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杀了人还偷偷摸摸躲在那里不敢露面!”段凯力突然暴出愤怒的话,同时将身子转了过来。
裘亚君被他的怒吼给吓得身体颤抖了一下,反射性的缩回头,然而下一瞬,她又因为那张熟悉的脸而将脑袋探出去。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喊出来,脸上同样是惊异的表情。
原来是认识的!啐!害她那么紧张。
“我还以为是谁呢!”说完,她拍拍身上的尘土,若无其事的走回坐处。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态度?伤了人还不道歉!”段凯力先偷偷笑了一声,然后跟着她的步伐往上走,大胆的坐到她旁边。这时候的他不是段氏企业的大公子,不是古大大饭店的总经理,没有吓人的威严,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子。
“你又没事,唉唉叫的,真不像大男人。”裘亚君瞪他一眼。
“我好端端地躺在草地上欣赏夜景,突然从空中掉下一个酒瓶,头上莫名其妙被砸出一个包,你竟说我没事?要不要你到下面去,换我丢你试试“”段凯力佯装怒气横生,说得理直气壮。
裘亚君没有转头,只用圆圆的大眼睛偷看他,他边说边揉着头,看来好像真的很严重。
“那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脑震荡?有没有流血。要不要看医生?”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想帮他揉痛处。
“我没事了!”段凯力忍住想大笑的冲动,将她的手拉了开来,他根本没受伤,真让她这么一揉,岂不穿帮。
“真的?”裘亚君不放心的问道。
“真的设事!唉!我是不是该跟你收压惊费呢?”段凯力露出无辜表情。
“压惊?你胆子真这么小,我就帮你出钱!”裘亚君没好气的看他一眼,顺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段凯力庆宰自己有副强壮的好体格,不然骨头肯定被她打散了。
顿了顿,裘亚君终于想到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跟踪我?!”她瞪大眼睛,指着他,生气了。
“我家就住这附近,我也常来这里,怎么,只有你能来吗?”连他自己都很讶异于这样不可思议的巧合。没错,他是想找到她,但没想到真的让他找到了,不,是遇到。他更相信他们之间存在着浓厚的缘分了。
“是哦。”裘亚君还是不太相信。
“不是说跟男朋友过情人节?怎么你自己一个人?”段凯力扯开话题,他明知故问,假装没看见刚才那一幕“飞天鼠”
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
裘亚君皱起眉头,她努努嘴“他累了,我还想看夜景,所以坚持要他先走。”
段凯力又看了看周遭的美食饮品,还有个小蛋糕,于是稀奇的说:“怎么还剩这么多东西?他没陪你吃?真是没情趣的情人!”说完他故意频摇头。
裘亚君一时哑口无言,这么尴尬的问题她不知怎么自圆其说。“谁说的?他已经吃掉一堆了,剩下的是我要他留给我的,我食量一向很大!”
真讨厌!什么情人节,男朋友没了,现在又得跟这个好事者编一大堆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谎言。
真“浪漫”呀,今天!
裘亚君为自己“可怜”的遭遇暗自叫屈。
“这样啊,我刚好肚子饿了,不介意我跟你一起吃吧?”段凯力心里在偷笑。
“行,算是我跟你赔罪好了,你尽量用吧!”裘亚君很高兴他帮她找了个台阶下,要是他真要亲自看她一人消耗掉这些食物,她宁愿选择当场演出昏迷或装死。
“那你等等,我去拿我的啤酒过来。”说完他走回刚才待的地方,将剩下的平行啤酒全拿了过来。“敢不敢跟我一起喝酒?”他坐回她身旁,扬起右眉,挑衅的意味浓厚,正巧今夜他很想好好喝个够。
“有什么不敢的?”她最讨厌别人跟她下战书。“喝就喝!”
“很好!咱们今夜不醉不归!醉了就在这儿睡,如何?”段凯力帮两人各开一罐啤酒。
“没问题,输的人是乌龟!”也许是想甩掉这阵子所有的不愉快,裘亚君豪气了起来。
“干!”段凯力一仰而尽。
裘亚君不服输的也猛灌了好几口,女孩子嘴巴小,差点呛到,咳了好几声。
“哈哈哈”段凯力看她如此逗趣的表情,朗声大笑。
裘亚君抹了抹嘴,又继续喝。一会儿,她得意的倒拿着酒瓶看着他,瓶里一病不剩。
段凯力爱看她毫不矫揉做作的表情,她是多面的,在先前的宴会里,她性感娇媚,充满成熟女人的风情;现在却像个大孩子,同时又带了点男人的豪气。
“光喝酒多无趣啊!我们来吃蛋糕,一起庆祝情人节。”裘亚君笑嘻嘻地说,然后拿开蛋糕盒子,将三个别致的蜡烛——一个男娃娃、一个女娃娃,以及一个心形蜡烛.逐一插上去。
段凯力则拿出附赠的火柴盒点燃,第一个女娃娃蜡烛亮了起来。
“等等!”裘亚君阻止他继续点蜡烛的动作,将柴火吹熄。
“怎么了?”段凯力怪问。
“你先说,为什么一个人过情人节?”裘亚君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看着他,很期待他的答案。
“我嘛,”段凯力思忖着该怎么回答“最近想念起我的初恋情人,今天特地空下来纪念那段快乐的时光。”说完,他带着微笑,深深地看着她。
他们曾经约定,若有缘再聚,他需用“暗示”的方式,让她找出答案。
“呵,真浪漫!想不到你也有纯情的一面。”酒后微醺,裘亚君脸蛋红扑扑的,笑起来有种特别的纯净之美。
段凯力再度被她这种特质吸引,成熟亮丽的时代女牲面具下,她一如当年,仍保有一颗赤子之心。
“第二个蜡烛换我点。”裘亚君满意的点点头,也点燃一根蜡烛,然后将火柴拿到段凯力面前让他吹熄。
“第二个问题换我问。”段凯力笑着争取他的“权利”
“好,你问!”裘亚君很干脆的答应。
“最让你怀念的男朋友是哪一个?”
裘亚君想了想“呵,正巧,跟你一样,也是我的初恋情人!”她笑了笑,又继续说:“他呀,是我最想念的人,以前我的眼睛看不见,不肯开刀,又跟家里的人闹别扭,是他陪着我、逗我开心,说服我开刀的,所以我特别、特别怀念他。”她加重语气。
“那为什么分手?”他追问。
“因为那时候我们都太小了,他又要回美国读书,所以我们有项约定。”裘亚君忘情地说起这段甜蜜回忆,脸上闪着动人的光彩。
“什么约定?”
“唔”被他这么一问,她回神过来“不说、不说,不能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呵,一不小心被你多问了一个问题。不说也行,那么第三根蜡烛我们要赋予它什么特别的意义呢?”听到她这么说属于两人的初恋,段凯力已经心满意足。
“我们来许愿如何?”裘亚君眼睛一亮。
“这个主意不错。我们一起将这个蜡烛点燃吧!”他提议。
“一起?”
“嗯,一起,像这样。”说着,他把燃着火焰的火柴交给她,然后握着她柔嫩的手,两人一起将心形的蜡烛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