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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边的一家小酒馆里,亚瑟等人的面前摆着几样简单的餐点,一些烩水果、一碟切成片的刚出炉冒热气的面包,再加上加热的熏肉与一壶咖啡。
埃尔德与达尔文简单的交流了一些贝格尔号的情报,顺带嘱咐了后续的注意事项与行程安排。
聊了没多久,三人很快就把话题岔到别的地方去了。
谈笑之间,一来二去大家很快就把关系混熟了,年轻人的友谊总是来的这么快。
埃尔德大大咧咧的问道:“我听说你出身医学世家,你父亲和爷爷都是外科医生?”
达尔文端起茶杯抿了口咖啡,他点头道:“没错,我们家在萧布夏郡的施鲁斯伯里有个开了五六十年的诊所,在当地算是有点名气。我父亲原本打算让我继承家业,所以之前才把我送到爱丁堡大学学医。”
亚瑟拿了个面包撕开,又夹了点熏肉进去,轻轻咬了一口。
他边吃边问道:“那你后面怎么跑到剑桥读神学去了?剑桥虽然不错,但爱丁堡也不比它差到哪里去啊!大卫·休谟、亚当·斯密、托马斯·贝叶斯,这些响当当的人物可都是爱丁堡大学毕业的。可惜你转到剑桥去了,要不然爱丁堡大学又要多一个知名校友。”
达尔文听到这里,赶忙摆手道:“亚瑟,你太抬举我了。我和你提到的那些人比,差的实在是太远了。我只敢抬起头仰望他们,哪里敢把自己和他们放在一起呢?”
埃尔德听到这里,也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点头反驳亚瑟道。
“就是!亚瑟,你说的那是什么话?什么叫爱丁堡大学不比剑桥差到哪里去,爱丁堡明明比剑桥强得多!傻逼才去念剑桥!”
达尔文听到这里,明显愣了一下。
埃尔德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他赶忙澄清道:“你别误会,我没有攻击你母校的意思。剑桥最起码还是比牛津要强一点的。把牛津的毕业生随机抽十个拖出去打靶枪毙,没有一个是冤枉的。剑桥的话,抽十个枪毙倒还有可能错杀一两个好人。”
亚瑟打趣道:“埃尔德,你不能这么杀。按你这个标准杀人,那议会里面就剩不下几个人了,议员们有七八成可都是牛桥毕业的。”
埃尔德一拳头捶在桌面上:“是吗?那可太好了,这帮人死绝了,不列颠的未来可就光明了。”
达尔文不解道:“为什么你们对牛津和剑桥的意见这么大?”
亚瑟忍不住笑道:“查尔斯,这真的怪不到我们。谁让这两所学校一直撺掇议会不给我们学校颁发教学特许状呢。
你可能还不知道,伦敦大学虽然已经成立四年了,但直到现在都没拿到皇家宪章。
你看埃尔德,明明有个少将叔叔罩着,现在还不是只能到船上混个制图员当当。除非你现在原地把他提拔成海军上将,要不然他的怨气可没那么容易消除。”
达尔文听到这里不免尴尬,他摸着后脑勺说道:“是吗?我还不知道这里面竟然有如此复杂的关系。”
亚瑟转而问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们,你为什么后来转到剑桥去呢。”
达尔文回道:“我在爱丁堡大学念完一个学期,放假的时候回家里的诊所帮忙,但是我实在有些受不了做手术时的血腥场面。你可能不知道用锯子锯掉病人坏死的腿是一件多么令人煎熬的事,我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景……”
说到这里,达尔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从那场手术以后,我就再也不愿意去诊所帮忙了。
比起做手术,我更喜欢打猎、采集矿物和动植物标本,但我父亲认为我的这些兴趣爱好纯粹是不务正业。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终于看出来我不适合干外科医生这一行了。他觉得我太游手好闲和懦弱,而我母亲则认为我不想去做手术是心地善良的体现。
所以,家里最后一致决定把我送到剑桥读神学。一方面可以矫正我的思想,另一方面也可以符合我的善心。
最重要的是,我的家里人都觉得牧师这份工作非常体面,收入也很不错。”
亚瑟问道:“那你读完神学以后,你的思想被矫正了吗?”
“矫正?”
达尔文翻了个白眼,他一挥手道:“见他的鬼去吧!我本来就没什么问题,矫正什么?
家里让我念神学,我听从他们的安排。但是他们想要改变我的爱好,门儿都没有!
我刚进大学没多久就加入了学校里的布里尼学会,那是个博物学爱好者群体,我们的领头人是罗伯特·葛兰特教授,他是个很有名的拉马克主义者,我受了他很多照顾和指导,后来我还有幸加入了他们的研究团体。
在剑桥,我把上课以外的所有课余时间都用在了学习博物学知识上。
有一次,我还跟着研究团队去了佛斯湾,我们在那儿的潮间带研究海生动物的生命周期。
活动结束后,我还在布里尼学会发了篇论文,是关于牡蛎壳中一种常见的黑色物体的。你们知道吗?那种黑色物体其实不是什么神秘生物,而是一种水蛭的卵。”
埃尔德原本正悠哉悠哉的晃荡着椅子,可他听到这里,禁不住面色大变,捂住了嘴。
他骂道:“操!查尔斯,你为什么非得告诉我这个?”
达尔文挠头不解道:“你怎么了?”
亚瑟则大笑着在一旁解释道:“你不知道,埃尔德很喜欢吃牡蛎,尤其是牡蛎中那个水蛭的卵。他总和我说,那东西嚼起来弹弹的,就像吃布丁。”
埃尔德捂着嘴,怒道:“亚瑟!你他妈的别说了,我要吐了!”
亚瑟耸肩道:“埃尔德,我早告诉你少吃点那东西,因为它既不干净也不卫生。”
语罢,亚瑟还站起身冲着服务生招手道:“你们这里有牡蛎吗?记得把卵去了。”
达尔文也宽慰道:“埃尔德,偶尔吃一点也没什么,那东西没毒。”
但是埃尔德哪里听得进去劝,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他趴在桌子上骂道:“这不是有没有毒的问题,而是太恶心了。查尔斯,只有法国人才能咽得下水蛭的卵,毕竟他们连蜗牛都吃。”
亚瑟见到他这副模样,也懒得再去逗他了。
于是转而冲着达尔文问道:“对了,你说你是葛兰特教授这位拉马克主义者的追随者,但我听说拉马克主义者都主张生物是不断进化的。可你偏偏又是个牧师,而牧师们通常又说人类是上帝的造物,你对这一点怎么看?”
达尔文听到这里,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面包,他先是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压低嗓音对亚瑟说道。
“我是个虔诚的信徒,我信仰上帝。”
“是吗?”亚瑟有些失望。
但紧接着,达尔文又把身子凑到了亚瑟跟前:“但牧师们的说法,全是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