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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童安区回罗汉乡,是三十多里的山路,由于童安场一直以来在市场管理方面都比罗汉乡这边放得宽,市场相对活跃。小时候,山椿没少和妈妈一起到童安市场偷偷售卖爸爸从单位里节约下来的粮票和带回来的花椒、糖精等紧俏品。稍大一点又和妈妈,哥哥一起扛过竹子,挑过苞米、麦子去卖,所以这条路,是太熟悉了。
一路看着山上不多的树和田里已经满栽满插的秧,山椿心情大好。三十多里的山路不经意间就到了。
到了罗汉乡,山椿直接去了罗汉乡政府,想去看看几个同学。
走过场头,转上去乡政府国营林的小公路,碰见了王书记、周书记和几个叫不出名字的乡干部。
“王书记,周书记,你们好。”山椿站下笑着打招呼。
“哦,山椿哇,你好。”王书记看了看,认得是章山椿。
“山椿,从哪里来?”周书记问。
“我耍假回家,顺便来乡上看看。”山椿回答。
“哦,你几个同学在乡上,去嘛。”周书记一脸的微笑。
“哦,山椿,听说这次五四节,你们乡搞得很热闹?”王书记停下脚步问。
“也没啥,就是演了些节目。”山椿不想在王书记面前多说什么。
“我们乡也演了哇,开会和演节目,搞了半天。结果区委这次开会没提我们乡,却在表扬你们乡搞得好,说是节目演都演不完,到底有多少节目哦。”王书记看着山椿,有些不信。
“哦,我们也没多少,就三十多个。”山椿轻轻地说。
“三十多个也不少了,我们乡十来个节目。”傍边的一个干部说。
“三十多个也能演一天?”王书盲白了那干部一眼。
“三十多个正式入选作为这次庆祝活动的节目,演完后把落选的六十个节目作为自发登台演出。”山椿心中不高兴王书记对区委表扬的质疑。
“哦,九十个,是够演一天的了。”周书记说。
“最后,机关和街上的居民还登台献演了五个。”山椿又来了一句。
“那一共不是九十五个节目?”周书记惊叹。
“唉,当初我就说把我们乡考上的五个人全部分回来,区委不干,看看,看看,能干人都跑别人乡去了。”王书记两手一摊,似乎吃了大亏,好像是全忘记了当初为自己儿子王小帅,想方设法要弄掉几个人的事儿。
“听说你们乡给五四庆祝活动拨了款?”周书记又问。
“是啊,我们乡长书记很重视我们团的工作,给我拨了款。”山椿说。
“多少?”王书记问。
“不多,就二百六十块。”山椿轻描淡写地说。
“好多?二百六?”王书记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呀。”山椿笑着说。
“哦,这么多。难怪。”王书记自言自语,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有钱就好办事,有钱就好办事。”周书记也轻声地说。
“好,好,你去。我们去社办有点事儿。”王书记给山椿打着招呼,走了。
“老周,那天你开会回来说挨了批评,说黄莲乡搞得好,我还以为是这些招聘娃儿能力好,看来还是钱的作用。明年,我们也拨点款搞一下。”王书记的声音不小,山椿也听到了,只是笑笑,继续往乡里去。
“嗨,你们去哪儿?”在乡政府大门外,山椿看见蒋毅一群人从大门里出来。
“呵呵,山椿?”吴卉眼尖,飞快的跑过来,张开双臂,似乎要给山椿一个时下流行的拥抱。
山椿一侧身,让过了她,站在那里笑。
“山椿,好久回来的?”蒋毅和刘素英也跑过来。
“呵呵,前天回来的。”山椿说。
“哦,前天回来了,现在才来看我们。”吴卉不满地说。
“呵呵,没有一回来就来看的动力哈。”山椿幽默了一下。
“难怪人家的拥抱都躲开,原来是没动力哇。”刘素英也来玩笑。
“这个卉姐姐的拥抱可不是我们这些农门里人可以接受的哈。”山椿暗指吴卉的择偶标准。
“就是嘛,卉姐姐降尊给你一农村人来个抱拥,你还敢避开,这是大不敬。”吴卉佯作认真的说。
“不扯了,来,山椿,给你介绍一下这三位,黄兴佳,李宏波,陶光知。都是这次和我们一起分来的招聘干部。”蒋毅一一给山椿敘了介绍。
“面熟面熟,县里考试时都照过面,就是叫不出名字。欢迎你们来到我的家乡工作哈,辛苦了。”山椿和三人握着手。
“走,正好,我们几个准备去打平伙。你来了,大家就不出份子钱了,我请客。”蒋毅说。
“那哪行,我们还是平伙吧。”黄兴佳不想蒋毅一个人出钱。
“别争,这客该蒋毅请。”山椿笑笑。
“几个意思?”吴卉听得山椿话里有话。
“没意思,那他不请,你请。”山椿反将吴卉一军。
“那还是他请吧,好女不和男争。”吴卉是个人精。
“我请,我请。”蒋毅红着脸,以为山椿可能是说夏老师同意了他和夏廷秀耍朋友的事,心里高兴。
一群人往街上走去。
“喂,是不是她老汉同意了?”蒋毅把山椿拉到最后,问山椿。
“不晓得呀,这几天忙,还没碰到他。”山椿知道蒋毅心里急。
“哦。”蒋毅有失落。
“我还以为?”蒋毅想起刚才山椿说的该他请客的说词。
“哦,刚才碰到你们王书记和周书记几个,聊了聊。老王说明年要给你拨款,让你的五四庆祝节目一天都演不完?”山椿说。
“不会吧。”蒋毅不相信。
“不信你找个机会问你们周书记。”山椿觉得老周这人还算厚道。
“如果是这样,当然好,就怕到时一场空?”蒋毅对王书记的话不敢相信。
“为什么?”山椿问。
“你不知道,在这罗汉乡,王书记对我们招聘干部很是苛刻和刁难。吴卉,黄兴佳都和他吵了几次了。”蒋毅说。
“怎么回事?”山椿以为自己难,还没想到有比他更难的。
“不说这些,我也是方法好一点,他奈何不得我,对我是又爱又恨,没法子。”蒋毅说。
“到底有多苛刻?”山椿还是想问。
“就连吴卉穿作打拌稍微时髦点,李洪波的女朋友来这里住几夜他都要管。你管就正当的管嘛,却不正式的提出来批评,就阴阳怪气的说些不着调的话,还说招聘干部,想下就下,反正你农村还有田地。”蒋毅说。
“哦,这些事,本来就不是事,我们乡曾乡长耍朋友,天天睡在一起。马清君穿得流行,朋友也经常来过夜,没人说他们什么。他正式提出来,也上不了台面,只不过既上不得台面还在阴人,就不好了。”山椿想起自己所见的事儿,也感到不平。
“我最反感他的是我们工作做得再好,他也不说个好字。总把招聘干部,农村户口挂在嘴上,总说想要你就要你,不要你就不要你,他有这个权力吗?”蒋毅有些愤恨不平。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吴卉停下来问。
“蒋毅说你漂亮,时髦,心喜。”山椿狡猾的笑着。
“符合事实。”吴卉一如既往的嘚瑟。
“莫跳高了,那天老王不高兴了,你就卷铺盖吧。”蒋毅劝说吴卉要注意点。
“卷就卷,这年月,还能饿死你卉姐?”吴卉天性如此。
“不过呢,你们这罗汉乡风水不好,我看可能是我们几个的不祥之地。”吴卉一幅老成的口气冒了一句。
“你有姿色本钱,我们可不敢如此看轻这工作哈。”刘素英也凑过来。
“我也不是傲骄,我也不是有本钱,我也想好好工作,我们六个的工作,有哪个好差?哪个不比他几个正式的年轻人强?为什么总看我们不顺眼?我是心中有火,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吴卉认真地说。
“就是,我耍朋友怎么了?那是我没上班就耍起的,我们都考上了,她分在了丰高乡,耍朋友就不能来往?你说不能来往,就拿出规定正式提出来嘛,就不上台面的说。整得大家都拿我们另眼相看,就不是个书记的样样儿了。”李洪波说。
“唉,各位,我不善于表达,但,我在上班前,还是在村上跳了几年,农村工作我还是熟悉,可就是觉得我好歁,每次下村做工作回来,都拿我说事儿。久而久之,我就成了罗汉乡能力最差的那个人了。我看不等三年,我得滚蛋。”黄兴佳心里也不平。
“其实还不是看我们招聘干部签的是合同,吃的是农村粮,生产队里还有包产地。那些顶班的,学校分来的,转业回来的,他敢说哪个?他们哪个不比我们做得少?我们又有哪件工作比他们做得差?”陶光知说。
“农门啊,不好跳。农字啊,多沧桑,努力吧。”山椿说。
“算了,不说了,高兴起来。”蒋毅招呼大家。
“那天在黄莲,山椿的一顿酒,开席三层意思,就说的是我们青年人要激情,要飞扬。我们今天也提一杯,为我们生在这个伟大的转折时代,为我们的人生还会有很多不确定的多姿多彩,干杯。”蒋毅开了席。
“我们生在转折时代,我明白。我们的人生有不确定的多姿多彩怎么说?”大家喝了酒,刘素英问。
“因为转折,我们的人生才会多姿多彩。也因为转折,我们的多姿多彩会有不确定性。”蒋毅对话到有些道理。
“哦,是这么回事。”刘素英明白了。
“我也敬大家一杯吧。大家为建设我的家乡,来到这里。辛苦了。”山椿提了一杯酒。
“那里那里 ,我们敬山椿,你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大家一起喝了。
“我啥榜样哦,也苦闷着呢。”山椿说。
“我看我们今天一不要谈工作,二不要说泄气话,三不要提糟心事,就一个喝酒,但不醉。”吴卉的天性觉得老说工作没趣。
“这个好,但,光喝酒也闷,不如来行酒令吧。”蒋毅提议。
“好。”大家附议。
“怎么行?”李洪波问。
“这样,说诗。这是春天,无论自己写的,即兴而发的,还是书上有的,只要是写春的就行。如果说不出或说出的与春无关,就罚酒一杯。”蒋毅说了规则。
“这个不好,我怕是杯杯喝哦。”黄兴佳觉得自己不善长说诗填词。
“杯杯喝,当然是用杯杯喝。”吴卉玩笑。
“谁来开头?”吴卉问。
“山椿吧。”蒋毅说。
“不行,行酒令,先说的占便宜,山椿的语文最好,让他说最后。”刘素英反地。
“那我开头。”吴卉争抢第一。
“好。”大家拍手。
“枝散花落风带寒,冰融随溪去无痕。”吴卉来了一句。
“高手。”山椿心里说。
“好。”大家高喊。
“一叶初上秃枝俏,落瑛飘飞染红尘。”蒋毅来了一句。
“好一个初椿气息。”山椿心道。
“红尘飘落寒冰散,枝头一花俏江南。”陶光知也不甘落后。
“一轮辉芒霞满天,江月冰轮去无痕。”刘素英思考良久,呤出一句。
“鸡鸣三声柴门开,农人枕月插秧忙。”好一个农人枕月插秧忙,李洪波也不弱。
“我整不出这些文化人的东西,我喝一杯。”黄兴佳端着杯子一口干了。
“哈哈哈,不错,高手。我只有喝酒的份。”山椿由衷地赞叹,伸手去端酒。
“不行。”吴卉伸手打开山椿的手。
“山椿,你不来一句是脱不了手的。”蒋毅说。
“我投降还不行吗?你们的诗这么好,我无话可说。”山椿真心话。
“不行,必须整一首。”吴卉抓着山椿的手,不让他端酒杯。
“好吧,我就胡诌几句。听着不顺耳不许罚啊。”山椿投降。
“行,你胡说吧。”吴卉放开山椿。
“好,给你们来一首。”山椿站起来看着天空,看着山色,看着那河水,看着那流沙,看着可爱的故乡。
“风清飘繁花,
辉芒投孤影。
月色如苍面,
寒室煮香茗。
远山笼愁色,
近水绕凄香。
杜鹃啼长夜,
卷帘伤暮春。”
“哈哈,好诗。”一群人爽朗地笑着,感染着一店,一街,一乡,一春色。
“山君在哪边如何?”晚饭后,妈妈问山椿。
“不是太好,累。”山椿说。
“开个面坊有好累?”妈妈说,相对于农村的活儿,开面坊会有多累呢。
“如果两人开个面坊应该不累,可是君姐一个人干那么多活儿就累了哈。”山椿看着妈妈。
“一个人干?她男人呢。”妈妈不解。
“打牌,成天打牌。”山椿有些愤懑。
“我也听说那个覃四娃是个老打牌的。”山川说。
“那就恼火了。”妈妈悠悠地说。
“没事儿,我昨天教训了下他,应该会改了。”山椿想着昨天的事儿,自己的话应该有效果吧。
“你教训他?你打得赢他?”妈妈一边问一边拉过山椿看,不会被打坏了吧。
“没事儿,妈妈,我也不小了哈,也是一米七多的个子了。”山椿说。
“瘦得一根竹竿子,有力气吗?”妈妈看着山椿瘦薄的身子。
“再说教训人也不一定非要打架要力气呀。”山椿知道农村里一般教训人,都是信俸黄荆棍子出好人的,所以妈妈理解差了。
“那用什么?”山川问。
“用脑壳,用嘴巴。”山椿指了指嘴巴,又指了指脑袋。
“他能听你的?”妈妈不太相信。
“应该会吧。”山椿心里有十成把握,这次的教训是有效果的,但没有说出来。
山椿坐着蒋毅的自行车来到观音乡已经十点了。张竹和兰英、王同让在等着他们。
“你们没放假?”山椿问。
“我们放完了哟。”张竹回答。
“哦,这边几个乡的季节要早十天半月吧。”山椿想起黄莲乡还正在农忙。
“王廷梅有消息没有?”大家寒喧过后,张竹悄悄问山椿。
“没有哦。这几天没见着她,回去后去看看。”山椿理解张竹的心情。
“不急,不急。”张竹心口不一。
“不急,你还问?”山椿听张竹心不对口。
“嘿嘿。”张竹干笑两声。
“我说,你身边的兰英有感觉吗?”山椿说。
这兰英长相比不了王廷梅,可再怎么也考上了干部,从农门里跨出了半只脚了吧。
“人家,眼光高”。张竹看样子是追而不得。
“有情况?”山椿问。
“好象是区委哪个领导的儿子看上了,有人在给她说合。”张竹说。
“她答应了?”山椿问。
“不知道。”张竹说。
中午,观音乡陈书记陈世昌也被张竹请来了,一起吃饭。有了陈书记在场,大家吃饭稳重多了,没有跳,没有闹,规规矩矩的吃着。
“来,年轻人,我敬大家一杯,年轻真好。”陈书记提了第一杯酒。
“我们敬陈书记。”大家一直站起来。
“哦,敬我,我看你们是要罚我老头子吧。”陈书记连忙站起来。
“我们是诚心诚意敬书记哈。”张竹笑着说。
“哦,敬我,就坐着喝嘛。一群年轻人站着我倍感压力哦。还有,我本来坐着,却把我弄来站起,不是罚是什么?”陈书记一本正经的说,大家一阵大笑,这严肃的气氛打破了,一下活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