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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瑾瑜手臂一松,将死去之人缓缓放落在地,随后站立起身。
当她刚刚站立起身时,那些人已经立在了竹林之边,对着她指指点点起来。
“那个死去的人是谁?”
“这个女子是谁啊?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杀人?”
“是啊,现在什么世道啊,连女子都敢杀人了!”
“太不守妇道了!”
林瑾瑜今日刚巧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衫,梳着妇人发髻,上戴一根白玉簪,苍翠的竹林之中,她的身影尤为显眼,面对众人的苛责与谩骂,她风轻云淡得很,脸上竟是没有一丝恐惧之意。
立在南宫烁身旁的南宫煊在见到一脸沉静的林瑾瑜时,剑眉微微颦在了一起,他倒是不相信人是林瑾瑜杀的,只是,这个女子在见到死伤以及面对众人的苛责时,为何还能如此的岿然不动?
众说纷纭间,南宫烁朝身旁一摆,命令他的近身侍卫铁河上前查验死去之人是谁。
铁河近前去到林瑾瑜身旁朝下一看,惊得眼眸瞪大,随后转身去到南宫烁的身边单膝跪地道:“回禀王爷,死去之人乃是刑部尚书郭成封。”
这一声回话之后,人群又炸开了。
“什么?刑部尚书郭大人?”
“我刚刚还与他对坐饮茶呢,怎么就被人刺杀了呢?”
“太骇人了!”
“王爷,郭大人乃是三品官员,这个女子是最大嫌疑人,您可要严惩啊!”“是啊,王爷!定要严厉彻查此事!”
面对众人的话语,南宫烁轻轻抬了抬手,说道:“今日这事定然会严厉彻查的。”
他身后的这些人可能不知道,这个刑部尚书郭成封表面上看是太子的人,实际上则是他的人,而今郭成封被人杀了,显然就是想要与他作对。
至于杀人的人是谁,一时间,他还不好说,林瑾瑜是林府的人,那么就与太子有着诸多联系,可是,太子断然不知郭成封是自己的人,所以,应该不是太子,如若不是太子,那么又是谁呢?南宫煊?南宫炀?
不管怎样,林瑾瑜现在表面上是宣王府的人,牵扯到这里来就定然与宣王府有关了。
莫非,刺杀之人是想要挑起他与宣王府之间的战争么?
只是,那人又怎会知道郭成封是自己的人呢?而这个人到底又是谁?
南宫烁的话音落下之后,众人暂时没有说话,而南宫烁则是踱步上前去到林瑾瑜的跟前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如今的这番场景你也瞧见了,这里除了你与郭大人以外便没有其他人,而且,方才也有目击证人,你的嫌疑最大,所以,本王要暂时扣押你,待此事查清楚之后你方能离开。”
今日这事不管是栽赃陷害也好,其他也罢,这个林瑾瑜他是必须要先扣押的了。
林瑾瑜看着南宫烁,却是没有压低声音说话,而是放开了声音说道:“我虽是一介女子,却也行的正坐得端,此人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也不是我杀的,当然,我知道口说无凭,所以,我希望用他的尸体来说话。”
说话之时,林瑾瑜昂首阔步行至了众人之前,她的身量很高,立在许多男人的面前却也没有输了半点气势。
南宫煊睨着林瑾瑜,为她那强大的气场与冷静自持的话语折服,南宫烨究竟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竟有这样的气势?
南宫烁方才上前许是说要扣押她,她居然一点都不担忧与害怕么?
竟然还说用尸体来说话?一个妇道人家怎会知道这些东西?
林瑾瑜这一番话语下来,人群又开始哗然了。
“天,我方才有没有听错,这个妇人居然说要用尸体说话。”
“是啊,她怎会知道这些?”
南宫烁闻言,眸中也露出了惊诧,他转身问道林瑾瑜:“你方才说什么?用尸体来说话?你怎会知道这些?”
这些事情不都是那些低贱的仵作做的事么?她一个林府千金怎会知道这样的事情?
林瑾瑜回道:“王爷,您现在可以去提刑府唤仵作来为郭大人验尸。”
南宫烁眼眸眯了眯,随后吩咐铁河去办这件事。
铁河领命快步而去,林瑾瑜乌眸流转,看向了众人,随后开口缓缓说道:“人在死去不久后,身上便会出现尸斑,尸斑的正常颜色是暗红色到暗紫红色,瘢痕呈云雾状或着条块状,郭大人现在仰躺于地,是以,一个时辰之后,他的尸斑会出观在枕部、背部、腰部、臀部两侧和四肢的后侧,而他今日穿着朝服,勒紧的地方将不会出现尸斑,我上面讲的乃是正常的尸斑颜色,而郭大人,他的身上出现的尸斑不会是正常颜色,他身上的尸斑应该是呈现灰褐色的,今儿个这么多人在这里,那么就请大家一起做个鉴证,看看,等一会儿仵作来了,是否会与我说出同样的话来。”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宛若黄莺出谷,清丽而婉转,听得在场的众人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半晌之后方才有人惊叹道:“这个女子究竟是哪家的妇人,怎地连这些东西都知道?”
“想那验尸一事乃是贱民所为,她衣衫虽然质朴,但是质地却是上好的,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妇人,怎会懂得这许多东西?”
人群中的南宫煊在听得林瑾瑜方才那一段言语之后,眸中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他完全不敢相信,一个女子竟会有知道验尸的知识,当真让他刮目相看。
“小姐”
“二少奶奶”
人群蹿涌中,听雨与玲珑挤开了众人朝林瑾瑜奔了过去,奔至跟前时,听雨急道:“小姐,您有没有怎样?”
玲珑也吓坏了,赶紧问道:“二少奶奶,到底出了何事?”
问询完之后,玲珑一转眸方才瞧见立在跟前儿的南宫烁,一旦见到,她迅速福身请安道:“奴婢给宁王请安,王爷万福金安。”
南宫烁手掌虚抬,对玲珑直言道:“这里出了命案,与你家二少奶奶有关,本王要扣押她。”
“什么?”玲珑闻言,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垂眸却是发现了一名中年男子躺在一旁,看那样子已经断了气,他的胸口处插着一把短匕首。
听雨也见到了地上的男尸,遂问道:“这人是谁啊?”
南宫烁回道:“刑部尚书郭成封。”
出口的话语是一贯地冷凝。
玲珑闻言,又惊了一下,随后握住林瑾瑜的手,焦急道:“二少奶奶,郭大人怎地就死了?您怎么在这里?这事定然与您无关,这要怎么办?”
这段日子以来一直相安无事,偏巧今天二爷有事不在府中却是出了这等子事,刑部尚书,那可是朝中要员,而今不明不白地死了,还赖在了二少奶奶的头上,这可如何是好?
玲珑的掌心已经惊出了冷汗,林瑾瑜回握着她的手,朝她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玲珑,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万事总有解决的方法,你且安心在这里等着。”
“二少奶奶”玲珑在瞧见林瑾瑜处变不惊的神色时,着实诧异,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家二少奶奶居然还能这般冷静。
她还真是厉害啊!
听雨毕竟跟了林瑾瑜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比玲珑更加了解小姐,当她瞧见小姐这般模样时,便知小姐定是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方法。
从白府到提刑府快马加鞭需要两刻钟的时间,是以,等到铁河将仵作唤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两刻钟之后的事了。
仵作一到得现场便朝着南宫烁跪地请安:“卑职参见宁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宫烁回道:“起吧,你现在就为郭大人验尸。”
仵作站立起身,随后问道:“卑职想问一下,郭大人是什么时辰过世的,只要当他过世一个时辰之后,他的身上才会出现尸斑。”
此言一出,刚巧应验了林瑾瑜方才所说的话,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南宫烁转眸睇着林瑾瑜,回道:“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仵作立即颔首说道:“那卑职即刻开始验尸。”
说罢便命自己的手下将郭成封给围了起来,让南宫烁林瑾瑜等人退开了数步之遥。
仵作掀开了郭成封的衣衫,他先是查验了一下郭成封胸口的那个刀伤,查验之后眼眸眯了眯,随后又掀开了郭成封的裤子,当他见到郭成封的身体后部呈现灰褐色的尸斑时,眼眸一瞪,随后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验尸的银针,他将银针刺向了郭成封身体的各个部位,半晌之后又将那些银针取出,然而,取出银针之后,银针竟然没有变黑,这样一种现象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又四处查验了一番之后,仵作起身去到南宫烁的身旁回禀道:“启禀王爷,郭大人的死恐怕不是胸前那一刀这般简单。”
南宫烁问道:“此话何意?”
仵作回道:“郭大人的死应该不是胸口上的那一刀造成的。”
“为何?”
仵作又道:“卑职方才检验了一下,他胸口刺下去的刀是没有毒的,如此情况之下,那么他身上的尸斑就应该呈现暗红到暗紫红色,可是,郭大人的身上竟是出现的灰褐色的尸斑,是以,他的真正死因并非因着那把刀,而是中毒,卑职之所以说他的死因不是那么简单,是因为,卑职方才用银针刺在了他的身体各部,银针却没有变黑,卑职觉得此事十分蹊跷。”
林瑾瑜在听完仵作的话后,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只道那个行凶之人可真是心思缜密,在古代,仵作验尸有一个非常大的弊端,就是不能解剖尸体,是以,许多真正的死因就埋藏在了尸体之中。
而那行刺之人就是钻了这么一个空子,虽然郭成封的尸斑显示是有毒,可是,他的身体各处却是没有中毒的迹象。
今日,倘若换个其他人,那么这个罪名怕是真的坐实了,不过,遇见了自己,那么,所有的结果都将不同!
立在竹林旁的人们在听见仵作这一段话时,皆转眸看向了林瑾瑜,因为仵作说的话与林瑾瑜方才说的话完全一致。
南宫煊斜眸静静地凝睇着林瑾瑜,这个女子真乃奇女子也!
而今,南临林府与宣王府是对立的,林瑾瑜在宣王府中自然会受到排挤,倘若他日,她与南宫烨日久生情,那么,宣王府的势力将是不可小觑。
父皇若是知道了今日之事,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他会不会为了南宫焰,斩断一切后路?
心中有了想法之后,南宫煊再次看向林瑾瑜,隐于袖中的手握在了一起。
南宫烁听了仵作的话后,心中也是震惊异常,既然仵作这般说话,那么此事就是需要从长计议了。
他转眸看向了众人,说道:“仵作方才的话,大家也听见了,郭大人之死不是这般简单,此事待本王先禀明父皇,待父皇来定夺。”
众人闻言,颔首道:“宁王英明。”
南宫烁随后朝众人摆了摆手,说道:“大家都先散了吧。”
众人点头转身而去,南宫煊没有跟随众人离去,而是移步上前去到了仵作身旁。
仵作看着南宫烁,颔首道:“王爷,郭大人的尸体需要卑职放去提刑府么?”
南宫烁摇头道:“不需要了,他的尸体先放去本王府邸吧,此事甚为蹊跷,需要好好保存他的尸体,以便再验。”
仵作点头应是。
南宫烁随后转眸对林瑾瑜说道:“你方才说的话虽与仵作的话相同,但是,却不能说明你不是杀死郭大人的凶手,不过,本王暂时先不扣押你了,此事待禀明父王之后再做决断。”
“这位夫人方才说出了与卑职相同的话?”仵作在听了南宫烁的话后转眸看向林瑾瑜,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林瑾瑜微微朝仵作一颔首,说道:“如有可能,我想与你一起查验尸体。”
仵作惊道:“什什么?”
他有没有幻听?这位夫人说要与他一起查验尸体?真的假的?女子能做这样的事情?须知那些但凡有些钱势的男子都不会做这样的事,因为这样的事在他们眼里那是非常下作的,更遑论娇滴滴的女子呢?
林瑾瑜没有理会仵作的极度诧异,转回眸朝着南宫烁与南宫煊颔首道:“二位王爷,我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倘若要找我,差人去宣王府便是。”
说罢转身悠然而去,听雨与玲珑跟随而去。
“宣宣王府?”仵作在听见林瑾瑜的话语时,已经惊得快要晕厥过去了。
这个女子,竟是宣王府的夫人么?这么高贵的身份居然还要查验尸体,天啊,这个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南宫煊转眸回望,凝睇着林瑾瑜翩然离去的身影,眸色渐渐深沉。
玲珑与听雨走在林瑾瑜的身后,玲珑不知道林瑾瑜会医术,她追问道:“二少奶奶,你方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啊?您身份高贵怎么可以去查验尸体呢?”
林瑾瑜看向玲珑,说道:“如若我不去查验尸体,那么,这个罪名就一定会落在我的身上。”
纵观整个大陆,兴谢有她一人能够解剖尸体,而那郭成封的死因也只能通过解剖尸体才能还她清白。
玲珑急道:“二爷可以派人去彻查此事的,万事都有二爷为您做主。”
林瑾瑜闻言,忽而停住了脚步,她的脸色沉了沉,说道:“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就不劳烦他了。”
她的人生座右铭是只要自己能够解决的事情,她绝对不会依附其他人的,南宫烨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她不会为了这些事而去劳烦他的。
“这怎么能算是劳烦呢?二爷他很乐意为您解决事情的。”按照以往二爷的做法,他定是对二少奶奶有情意的,如此,他又怎会袖手旁观呢?
林瑾瑜盯着玲珑,想着兴许自己说什么她可能都听不懂,这或许就是古代人与现代人的认知差异,既然说不通,那么她便不说了。
“这事回头我自己跟他说,玲珑你就莫要再说此事了。”放下话语后,林瑾瑜再度起步朝前行去,听雨跟随而去。
玲珑停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又焦急万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跟随南宫烨已经多年了,人前,她都表现得畏畏缩缩,其实,她的手下掌握着一只秘密的杀手队伍,可是,面对验尸这样的事情,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林瑾瑜再次回到教习房时,白芷菱三人以及容嬷嬷似乎已经结束了上午的课程。
白芷菱见林瑾瑜回来,开口讽刺道:“这都是什么人啊,不来上课居然跑去行凶,这个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狠毒的女子?”
“是啊,做了坏事不怕鬼附身么?”白绛绢跟着附和起来。
容嬷嬷闻言,眉头微蹙看着林瑾瑜,虽然她因着宣王妃的关系有些不待见林瑾瑜,但是,她的心到底是向着宣王府的,而今这林瑾瑜杀人事关宣王府,她心中却也有些担心的。
“好了,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吧,下午的课也不用上了,二少奶奶先回宣王府吧。”容嬷嬷说完之后便收拾好了手中的书卷先一步离开了教习房。
白芷菱起身瞪了一眼林瑾瑜后也离开了,白绛绢与白绮罗跟随而去。
林瑾瑜眼眸眯了眯也转身出了教习房,随后带着听雨与玲珑朝白府大门行去。
当她到得大门处时却见平日里本该有个身影的地方竟是空空如也,心里没来由的便有些失落。
人果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当你没有时便觉得没什么,一旦拥有又失去了,心底却又不是滋味。
林瑾瑜微微叹了口气便上了马车。
马车穿城而过,一个时辰之后停在了宣王府的门口。
“娘子”林瑾瑜刚一掀开车帘便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掀帘的动作僵在原处,林瑾瑜凝眸望去,那个坐在府门石狮之间的男子不是南宫烨又是谁呢?
他的脸上仍旧带着厚重的黄金面具,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墨发竟是有些微微凌乱,身上似乎也沾染了风的气息,他似乎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他出门办事去了么?
林瑾瑜身旁的玲珑在见到南宫烨时,眼眸微瞪,二爷怎地就回来了?今日那事怕是没有办成吧?
南宫烨按动了轮椅朝林瑾瑜缓缓行去,林瑾瑜出了马车便直接跳了下去。
“娘子,你有没有怎样?”南宫烨出口的话语带着满满的关切。
林瑾瑜摇头道:“没事的。”
第一次,林瑾瑜自觉自发地去推了南宫烨的轮椅,她转动了他的轮椅,推着他朝府内行去。
南宫烨在见到林瑾瑜居然推他的轮椅时,隐于面具下方的眉毛颦了些许,玲珑在见到此番情景时也是十分惊诧。
这么些日子以来,可是从未见到二少奶奶主动去推二爷的轮椅。
二少奶奶的心境到底是变化了么?
林瑾瑜推着南宫烨朝莫言轩行去,南宫烨一路沉默无语,到得莫言轩之后,南宫烨屏退了玲珑与听雨之后方才开口问道:“娘子,你可以将当时的情况告知于我么?”
认识林瑾瑜这么长时间了,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清楚得很,遇见这样的事,她肯定想要自己解决,不想麻烦他,但是,做为她的相公,他又如何能置之不理呢?
林瑾瑜睇着南宫烨,见他言辞恳切,却也不好推托,便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边,末了还添加了一句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今日这事恐是与东琳朝堂之争有关。”
南宫烨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跟她明说这其中的权力关系,她是他的娘子,他只希望她快快乐乐的,不想她参与这些血腥的皇权斗争中去。
那郭成封明面里是太子的人,实际上却是宁王的人,而今又将娘子牵扯进去,面上这事是激化了太子与宣王府的矛盾,实则却是挑起了宁王与宣王府的矛盾,
娘子是林府的人,在世人眼中,她应当算是太子的人,而今出了这事,娘子便与太子的联系割断了。
如此一举,不仅可以动摇林府与太子之间的结盟,还能挑起太子、宁王与宣王府之间的矛盾。
当真可谓一石三鸟,莫非这布局的人是南宫煊?
抑或是有人想要害南宫煊?
这局棋还不是一般的乱。
到底是谁布的局?
听完林瑾瑜的话,南宫烨问道:“娘子,你想如何解决这事?”
林瑾瑜眼眸微转,说道:“这事宁王已经上报给了皇帝,我想,不一会儿便有宫里的人来命我进宫了。”
那郭成封乃是三品大员,而自己又是宣王府的二少奶奶,南宫浸得知此事后定然会让自己进宫面圣的。
南宫烨闻言,极其自然地说道:“那我陪着你一起进宫。”
林瑾瑜摇头道:“不用了,此去皇城一路颠簸,我看你刚刚回府,你腿脚不便,不用陪我走这一趟了,你放心,我可以应付自如的。”
南宫烨放于手柄之上的手微微下沉了一些,他薄唇紧抿,静默半晌之后方才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依娘子的意思办了。”
林瑾瑜看着南宫烨紧抿的唇瓣,知道他可能有些不高兴,这么些日子以来,她对南宫烨不算太了解却也能知道,他虽然身体残废了,但是,他其实也很大男子主义的,今日这事,在他的观念中就应该他去解决,自己跳出来固执的说自己去解决,他定然会不高兴。
不过,他不高兴也没有办法,这是她做人的准则,她会一直坚持下去的!
屋内的空气瞬时有些凝固,面对南宫烨的沉默,林瑾瑜眼眸眯了眯,想着是不是应该找些什么话题来说一说。
岂料,她刚想开口时,却听冷焱来报说南宫浸跟前儿的大太监窦安来了。
林瑾瑜提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南宫浸的动作还真是快啊。
“去前厅。”南宫烨开口吩咐起来。
冷焱随后推着南宫烨出了房门,林瑾瑜在屋内收拾了一些东西之后跟随在后。
宣王府的议事厅内,窦安已经侯在了那里,南宫烨与林瑾瑜朝他颔首问候了一声,随后窦安便说道:“传皇帝口谕命宣王府林瑾瑜进宫面圣。”
林瑾瑜颔首道:“臣媳接旨。”
窦安点了点头:“走吧,随咱家进宫。”
南宫烨看向林瑾瑜,叮嘱道:“娘子,一切小心。”
林瑾瑜伸手握了一下南宫烨放在手柄上的手,示意他不要担心,随后便转身随着窦安而去。
待他二人走远之后,冷焱问道:“主子,需要我们的人暗中保护么?”
南宫烨眼眸一眯,说道:“命他们一定要谨慎,切记不可让南宫浸的人发现了。”
他在皇宫中的那些人是他自己的人而非父王的人,是以,定然不能让南宫浸知道了,不然,势必引起父王与南宫浸之间的矛盾。
而他,不想给父王带来任何的不便。
冷焱又问道:“主子,今日本来要办的事该如何处理?”
南宫烨回道:“此事先押后,待郭成封的事情完结之后再去做。”
“诺。”冷焱得令之后便起身而去。
南宫烨独自一人留在厅房之中,凝眸睇在了自己的右手之上,方才,林瑾瑜的那一触碰让他郁结的心情有所散开,不管怎样,对于她的实力,他还是十分信赖的,只是,她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将他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林瑾瑜入了宫之后便换了软轿,窦安行走在侧,大概过了两刻钟后方才在一座殿宇之前停了下来。
今日因着出了暗杀一事,她也没有在白府用膳,回到宣王府后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又被皇帝拎进了皇宫,而今,已经饥肠辘辘了。
林瑾瑜下了轿之后眼眸朝上看了看,发现这座殿宇金碧辉煌,重檐庑顶,边角飞扬卷翘,琉璃金瓦富贵堂皇,殿宇正中央的牌匾之上写着乾清宫三个大字。
想来这个地方当是南宫浸的御书房了。
窦安微微颔首对林瑾瑜说道:“二少夫人请在外面等候一下,容老奴进去通禀皇上。”
林瑾瑜点了点头,窦安转身进了殿。
隔了一会儿便出来宣林瑾瑜觐见。
林瑾瑜跨步进了乾清宫,入了宫门不久便听见了低沉的咳嗽声,以及一股浓郁的中药味道。
“咳咳”林瑾瑜走近之后,咳嗽声便愈来愈大了,进入内殿之后,林瑾瑜抬眸一望就瞧见了那个坐在明黄色御书台之后的明黄身影,当然,他的身旁还有另一个身影,她穿了一袭玫红色宫装,头戴风簪,仪态雍容华贵,不是白皇后又是谁呢?
“皇上,处理完这事就先休息吧。”白染霜伸手顺了顺南宫浸的背部,脸上焦虑之色尤甚。
南宫浸转眸看向白染霜,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摇头道:“霜儿莫要担忧,朕无妨的咳咳”林瑾瑜看着二人,只觉他二人之间的互动并不似作假,当真可谓鹣鲽情深,而且,从南宫浸看向白染霜的眼神,林瑾瑜都能看出,那之中是饱含着深深的爱意的。
如此深情的帝后,却也是难得一见的。
“皇上,宣王府二少夫人到了。”窦安行至南宫浸的跟前儿颔首轻声说道。
南宫浸闻言,慢慢收回看向白染霜的视线,转而看向了林瑾瑜,本是含着春水的眼眸却在一转眼变为了犀利之光。
他对窦安说道:“你先带人下去吧。”
“诺。”窦安随后遣走了乾清宫内的所有宫女与太监。
偌大的殿宇之中瞬时就只剩下了南宫浸,白染霜与林瑾瑜了。
林瑾瑜微微敛着眸,其实,对于南宫浸,她的心中是有怨恨的,他凭什么随意主宰她的人生?他凭什么将她当作棋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南宫浸虽病得不轻,但是,帝王的威严却丝毫未减,他看着林瑾瑜,沉声问道:“你很怨恨朕?”
白染霜闻言转眸看向了林瑾瑜,问话过后,大殿之中是死一般的沉寂,唯余沙漏之声在细细流淌。
隔了半晌,林瑾瑜抬眸迎视着帝王的视线,缓缓启口,说道:“是”
白染霜微微瞪大眼眸,看向林瑾瑜,心里只道这个孩子莫不是疯了,居然敢对着皇帝说这样的话。
南宫浸看着林瑾瑜,唇瓣抿紧,似是发怒,林瑾瑜临危不惧,与他视线相对,南宫浸是何许人也,明人跟前不说暗语,他方才这一问也仅仅只是问一下而已,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想法,如此,自己又为何不能以实相告呢?
“你倒是坦诚得很啊”良久之后,南宫浸方才幽幽的说道,完全不知话中之意是褒还是贬。
林瑾瑜敛了眉,细声回道:“皇上明察秋毫,在皇上的面前,臣媳又岂敢说谎话呢?”
南宫浸伸手捂住唇,咳了起来:“咳咳你倒是会说话得很啊你这是在暗示朕,今日这事并非你所为么?”
林瑾瑜点头道:“是的,因为我没有动机。”
“哦?”南宫浸看着林瑾瑜,眉毛微微上挑,说道:“你没有动机么?”
对于林瑾瑜的回话,南宫浸多少是有些惊诧的,他还以为她会回答说她一介女子又怎会去杀人,不想,她居然回了这么一句话。
“我初来东琳,人生地不熟,又为何要去杀一个朝廷官员呢?”
南宫浸闻言,眼眸微眯,说道:“你这话却是有道理的,但是咳咳毕竟在事发现场就只有你一人而已咳咳你又如何能证明你的清白呢?”
林瑾瑜看着南宫浸,眸中充满了自信之光,她回道:“只要皇上给我一种权力,我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南宫浸有些疑惑,偏头问道:“一种权力?你就能证明你与此事无关?”
“是的。”
“什么权力?”
林瑾瑜缓缓说道:“请皇上给我解剖郭大人尸体的权力!”
“咳咳你说什么?”南宫浸眼眸瞪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一切,他有没有听错,面前这个女子说要剖开郭成封的尸体么?
人的身体怎么能够被剖开呢?
白染霜闻言也抬手捂住了唇瓣,脸色有些微微发白。
面对南宫浸的惊诧,林瑾瑜见怪不惊,她解释道:“郭大人的尸体表面呈现了毒素,但是,他的骨骼及**却没有发现毒素,想要找到他真正的死因只能解剖他的尸体。”
“你说你要把他的尸体剖开?”南宫浸仍旧震惊有余。
林瑾瑜闻言,一脸的正气凛然:“我知道剖开尸体是对死者的不敬,但是,皇上若想知道真正的原因便只有这一种方法了,我死不足惜,但是,却万万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万万不能让他破坏东琳皇朝的盛世太平。”
一句盛世太平让南宫浸简直达到了瞠目结舌的地步,他看着林瑾瑜,眸中神色变幻仿若高原上的天空,时而晴朗时而阴霾。
他到底让南宫烨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倘若让今日这个布局的人得逞的话,那么焰儿势必责怪林府,如若这样,岂不就是将林瑾瑜更快地推向了宣王府么?
让宣王府的人拥有这样一个女子,这怎么可以呢?
不行!他一定要阻止!
“咳咳”南宫浸思绪翻飞,心中杂乱无章,竟是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此次咳得非常的厉害,白染霜见状掏出手中的白绢递至南宫浸的唇边。
“咳咳”林瑾瑜听着这咳嗽的声音,他该不会是把肺都咳出来了吧?
“皇上,您喝点水润润喉。”白染霜端了一杯瓷盏拿至南宫浸的手边。
南宫浸朝她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
白染霜绝美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忧愁。
“霜儿,你命窦安去将静王找来。”南宫浸咳嗽完了之后便对白染霜说道。
白染霜点了点头便朝殿门处寻去。
林瑾瑜立在大殿中央,看着南宫浸右手撑着座椅,样子看着十分地难受,他这个病怕是无力回天了,最多也就是半年的事了。
隔了一会儿白染霜便转了回来,又回到御书台前去照顾南宫浸,南宫浸转回身看着白染霜,又开始上演你侬我侬的桥段,完全视林瑾瑜为无物。
看着书台后的二人,林瑾瑜又想起了前不久送亲时的桥段,莫非,这真的是基因使然么?
想那南宫焰与纳兰婉玉也在她的面前上演过狗血桥段。
不过,虽然桥段想通,但是,她却能感受到,面前这二人乃是真心相爱的,这也就足以说明,为什么南宫浸明知南宫焰并非皇帝人选却非要立他为太子的缘故了,这完全出于对一个女人的爱啊。
作为一个帝王,能深情致厮,却也是难能可贵的,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九重宫闱之中,真的不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啊。
“皇上,静王到了。”
不知多了多久,久到林瑾瑜觉得已经天地洪荒了,方才听窦安前来禀告。
南宫浸终于转了视线看向窦安,说道:“让他进来。”
南宫煊仍旧穿着一袭玄色的衣袍,头上束着紫金冠,丰神俊朗,他进了殿之后似乎并不意外能在这里见到林瑾瑜,他瞥了一眼林瑾瑜便上前去到南宫浸跟前儿颔首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后又微微转了个方向对着白染霜颔首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南宫浸看着南宫煊,说道:“煊儿啊,今日在白府一事你也在现场,朕方才已经决定了,让你主审此案。”
南宫煊笔直挺立的身躯有那么一瞬有些僵直,他的父皇到底是不信任他的,今日这件事,可以引起多方的斗争,而他与南宫炀却与此事无关,想那郭成封是宁王之人一事,父皇怕是知道的,这九重宫阙之中,怕是没有什么事,能够逃脱父皇的耳目吧。
南宫炀少不更事,定然做不出如此有心机的事来,而自己平日里也没有表现出太多,但是,到底要比南宫炀成熟太多,是以,父皇定然就会怀疑自己。
而今父皇让自己主审这件案子,就是想要观察这个局到底是不是自己设的,如果是自己设的局,那么在审理此案时就会动手脚。
可是这样的局他又怎会去设呢?
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儿臣遵命。”南宫煊收回视线,转而颔首领命。
南宫浸点了点头,面上没有太多的神情表露出来,他对南宫煊继续说道:“煊儿啊,烨儿的夫人林瑾瑜想要解剖郭成封的尸体,你命人着手去办这件事情,记住,千万不能让你,林瑾瑜,仵作之外的第四个人知道,否则,定斩不赦!”
南宫煊听了这段话后,一时间竟是忘记要复命了,只转过头看向了林瑾瑜,眸中带着万般疑惑不解:“你要解剖尸体?”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事情?人的身体怎么能够被剖开?这不是开玩笑么?
面对南宫煊的质疑,林瑾瑜只是微微颔了一下首,并未说话,因为此事已经对南宫浸解释过了,断没有再次解释的必要。
“煊儿你带着林瑾瑜去审理此案吧朕累了要休息了咳咳”南宫浸一面说话一面咳嗽着。
白染霜扶起了他的身子,二人随后转身而去。
“恭送父皇母后。”南宫煊对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微微颔首。
白染霜扶着南宫浸朝内殿行去,身影即将消失之际转回眸看了一眼南宫煊,南宫煊也与她对视了一下,眼神之中没有太多的温度与情感。
林瑾瑜将这一幕收入了眼中,这些天在宣王府待着,她也听闻了一些东琳的后宫之事,南宫煊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南宫浸念他年幼,便将他交给白皇后抚养,既是白皇后将他抚养长大,为何他看向白皇后的眼神中却是没有什么温度呢?
唉,这皇宫之中的恩怨情仇,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本王虚长烨半岁,唤你一声弟妹,如何?”当林瑾瑜还在探究南宫煊与白皇后的恩怨情仇时,南宫煊已经开口朝林瑾瑜说了话。
林瑾瑜即刻转了思想,笑道:“当然可以。”
南宫煊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去刑部吧。”
“好。”
南宫煊率先起步朝前离去,林瑾瑜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袱跟随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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