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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贵在孙家小店住下了,住的是孙二娘后院腾出来的一个单间儿。虽然他撒赖的行为很让孙二娘不爽,可是,住了也就住了。孙二娘倒也没有再找他的麻烦,只是平常见面的时候,没什么好脸色罢了。
而何贵自己呢?
早上起来喝几杯早茶,再吃点儿早点,然后就是拄着拐棍儿出去遛达,按他自己的话说,那叫“晨练”而这这一练,往往就是一上午,回来的时候,差不多正好吃中午饭。这个时候,又往往是店里那些常住力把们十分高兴的时候,因为,何贵嫌孙家小店的东西太够丰富,所以,经常带些好吃的回来,大家伙都能沾点儿鲜儿解解谗。吃完晌午饭,何贵会在前面茶馆里坐一阵儿,跟人聊聊天,然后,再出去走走!据说是到某些大茶馆里听人聊天去。再之后,太阳落山之前,回来!然后,吃晚饭,歇一会儿,睡觉!
很有规律的作息。一连好些天,人们渐渐的也就适应了他这么个人。
就连旁边一直防着他闹事儿的隆克,也渐渐地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不过,何贵却没有想到,自己“平静”的生活会被突然打断!而且,打断的人,还是如此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这天,吃完了晌午饭,他正在临近街上的一家大茶馆里听人聊山东巡抚国泰贪贿案的事情。据小道消息,那个国泰因为勾联了和珅,又跟山东布政使于易简,也就是于敏中的那位亲弟弟结成一伙儿,一致对外,都察院根本就查不了他。而事实也是如此,虽说于易简被人说是故意帮着国泰说好话蒙骗乾隆,还险些牵联了于敏中,可是,官场上的那些东西谁能说得清?国泰不仅有和珅帮忙,其父文绶也是时任的川陕总督,颇得乾隆信重。而因为受到牵联,又事关自己的弟弟,于敏中自然也要旁敲侧击的帮他说两句好话,所以,闹来闹去,刘墉这位新任的右都御使愣是没能搬得动国泰。人家该是巡抚的还是巡抚,该是布政使的也还是布政使!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刘罗锅也没那么传说中那么大的能耐啊!”听着茶馆里那些人这样那样的议论,何贵暗暗感叹道。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算是明白了,后世传得多厉害,多了不起的那些个乾隆朝名臣,就像纪晓岚、刘墉之辈,实际上远没有那么厉害。就拿纪晓岚来说吧,现在只是负责编修四库全书的总编纂,虽然很得乾隆重视,但也只是因为他的学术水平的原因,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权,说白了,就是一御用文人,对朝政现在根本就插不上手,甚至就连在四库馆的职务,也还有人压着他,就像和珅,身为四库全书的总裁之一,不仅在四库馆的地位高过纪昀,而且不用出什么力,到时候就能在这部巨着上添个名!而刘墉虽有实权,在朝政上也远没有太大的影响力,更加没有资格跟和珅平起平座,顶多,也就是一大清官罢了。
可以说,这些现象,都让何贵对现实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明白过来官场并不如想象的那般容易混,也让他知道,在许多时候,铁一般的事实恐怕也无法抵挡朝中某些人那两片柔软的嘴皮子。同时,也促使着他不住的深思自己该怎么走下一步。
“何掌柜,你怎么还呆在这儿,店里有人找呢!”
正当何贵沉思的时候,孙家小店的一个常住客,就是曾经帮着何贵收拾过屋子的那个周虎子却找上了他,并对他说道。
“有人找我?什么人?”何贵问道。
“有仨人。看样子好像是刚赶了远路来风尘仆仆的!先到了精品人生,听那里的伙计说你住咱们那儿,又找了过来。老板娘让我赶紧找你回去!”周虎子答道。
“哦?仨人?”不是北京的就好。何贵放下了心里的担心。他现在不怕别的,就怕刘全再来找他。先前他曾经说过,不愿意再留在北京,可现在却一直留在这里。虽说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可是,刘全既然能来找他两次,就能再来找他第三次。如果刘全那些人真对他念念不忘,他还真不太好对付。不过,既然是赶远路过来的,他就不用担心了。跟他有交情的,或者是有怨的,都在这北京城里,其他的,应该没什么事情才对。
跟着周虎子慢慢的遛回孙家小店,何贵很快就知道了是谁来了。
“三爷!”
很爽利的称呼。张坷拉正在店里扒着饭,突然看到何贵出现在店门口,立即就兴奋地叫了起来,接着,一下子就蹦起来,半蹿半跳的来到了何贵面前。
“你坷拉!你怎么来了?”
何贵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欣喜,伸手拍着张坷拉的肩膀,他禁不住笑了起来。
“三爷,咱庄里收到你的信了。老太爷,大爷,二爷,还有进吉那帮小子,听说你在北京混得好,还把生意做到皇帝老子那儿了,那叫一个佩服,都打算过来看看。就是咱庄里的事儿忙,所以,只能写了封信,派我送来了!”
张坷拉说得很急,不过,很条理。看得出来,在何贵离开邑庄小一年的时间里,这小子进步不少。
“好好好,大家都好?”何贵微微有些激动“老家人”还没忘了自己。
“嘿嘿,当然好了!有三爷你留下的生意,咱老何家想不好都不成啊现在啊,二爷都不愿呆朝邑了,一个月,至少有半个月都呆在西安!要不是事儿忙,都想跟我抢着来北京呢!”张坷拉笑道。
“哈哈,二爷他就那德性,不用管他。不过,大家好就成!好就成啊!”又拍了拍张坷拉的肩膀,何贵这才转向另外跟在张坷拉身后的两个人,并指着其中一个年纪大点儿年青人,打量了一阵儿,笑道:
“你是有福!?”
“对对对,俺是有福!三爷您还记得俺?”被指到的那人兴奋地叫道。
“废话!当初咱老何家开油坊,庄里头的人都想来做工,就你爹,非要紧跟在方家老爷子的屁股后头不来,结果,你小子偷偷跑来,还被你爹给拽了回去。这事儿我能忘了?”何贵笑道。
“嘿嘿,俺爹知道错了。这不他叫俺来找三爷您呢!”有福摸着脑袋,傻笑道。
“三三叔!?”
何贵正在调笑着有福,旁边又响起了一个微有些怯生生的声音。
“嗯?呵呵,”看了一下这个只有十六七岁年纪的小子,何贵笑了“栓子,你怎么也来了?还叫我三叔?不怕你爷爷揍你?”
“不怕!”小伙子的声音很干脆。
“嘿嘿”张坷拉看着栓子挺胸凹肚充英雄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三爷你别听这小子的。他爷爷是看着咱老何家越过越红火,眼红了。可自己又想不着啥好主意,又不好意思找咱老太爷,听说我要来北京,这才偷偷把这小子塞来,说是让他长长见识,我看啊,是想让他跟着你学点儿东西回去。哈哈哈!”
“哦,真是这样啊?栓子?”听到张坷拉的话,何贵朝栓子笑问道。
“不啊,是,是的!”看着何贵戏谑的笑容,栓子红了脸,低下头,小声答道。
“难得你爷爷能放下这身架来,当初我临走那天,可还挨了他一顿鞋底子呢!”何贵又笑道。这个栓子原来就是邑庄大户方家的人,跟何进吉等人一辈儿。他爷爷就是那个嫉妒心十分强盛的方大梁,父亲叫做方长柱,栓子则叫方小栓!那方家跟何家是亲家,关系本来还不错。只是后来何家渐渐的发了家,方家越来越比不上,方大梁眼红了,所以经常找何贵这“罪魁祸首”的麻烦。不过,那种小矛盾现在再想起来,反倒让人觉得怪有意思的。至少,再闹,大家也都还是乡亲,有麻烦的时候也都会出手帮忙,更加不会要人命!
“三叔,你还怪我爷爷?”听到何贵提及自己被方大梁撂过一顿鞋底子,方小栓又抬起头,有些心虚地问道。
“怪?得了吧,那都是小事儿,我可犯不着一天到晚跟一个老头去计较。”何贵笑道。
“嘿嘿,不怪就成”方小栓讪笑了两声,又挺直了胸膛说道:“其实,我爷爷说了,三叔你就算还怪他,我也得跟着你。反正,我这回跟坷拉叔来了,就不走了!”
“不走了?”何贵扫了一眼张坷拉三人,摇了摇头:“这可不行,你们在北京过几天就得回去!我这里现在不能收留你们!”
“为啥?三爷,凭啥赶咱们走啊?”听到何贵的话,张坷拉急了“我们这回来,可就是打算跟您干呢!”
“跟我干?跟我干啥?”何贵反问道。
“这给您当伙计呗!”张坷拉理所当然地答道。
“当伙计?”何贵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一不开店,二不做生意的,要伙计有什么用?”
“三爷”
“好啦!”见张坷拉等人还要说,何贵伸手止住了他“我不是不想要你们,只是,我现在真的不能留你们。不是时候啊!你们知道吗?我也不瞒你们,最近我惹了点儿麻烦!”
“麻烦?三爷,咱们还怕麻烦?谁找您的麻烦,您给咱们说,咱们也不是吃素的!”不等张坷拉说话,有福就叫了起来。
“你们不是吃素的?”何贵看着这个才算是刚刚走出乡下的小子,突得面色一变,发起火来“你们懂个屁!不放过人家?你多大能耐啊?你们知不知道,老子才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
“啥?”张坷拉三人都愣在了那里,他们被何贵的话给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