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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贵又回到了邑庄。也没什么可以说的,因为何进喜认得那处驾着驴车的小娃娃就是自己的堂弟何义,所以,尽管没有事先通知,他还是是又被全邑庄的人堵在村口迎接了一次。
然后,在身子骨还不算错的何老太爷的命令下,何家再次开起了流水席宴请全庄的人,甚至就连在邑庄外围的关帝庙客栈的掌柜伙计也得了赏钱!之后,何贵一家就又住了下来老何家早就为他建了一栋院子,跟何家老宅并列。这是何守财、何守富哥俩儿也没能享受到的待遇,也是他这个当上巡抚的何家人的特权。不过,何守财兄弟俩毕竟是老何家的本家,在何老太爷没有闭上眼睛之前,两兄弟就算相互瞧着不顺眼,也得老老实实的一个锅里吃饭,何况他们兄弟的情义还相当不错。
而住下来之后,何贵也没有再像上次回来那样为老何家的发展出主意。上一次他回来的时候是无官一身轻,可这一回只是请辞,且擅自归乡,如果不是自恃有功在身,知道现在朝廷里面缺他这样的人手,他恐怕还没这个胆子。再者,老何家的事业如今都已经上了轨道,粮、油、酒、布、酱,每年的营业额都在二百万两以上,净利润也差不多有二三十万两,手下也有了一批擅于经营的人才,他自然不会再费那个心。而且,他现在也没那个心情。
“没想到福康安居然不是去任两广总督,而是成了闽浙总督!”
虽然没有刻意的去打探,但有福康安派出的护卫在身边绕着,何贵要想在路上弄几份儿邸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根本不用自己去找,只要让王七等人随意的跟驿馆的伙计说上一声,沿途各地的官府就会主动把邸报送上门来,有的时候还会顺带着再送些盘缠。这种情况就连回到了家也一样。朝廷的邸报只要一到朝邑县,这里的县令就会火速派人誊写一份儿送到邑庄来不得不让人感叹福康安地牌子实在好用。
只是,消息灵通了有时候也未必就是好事儿。何贵就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众所周知,如今大清国能够跟英国人在海上稍稍争锋地就只有广东水师。他跟许多人想的一样,都以为乾隆为了出一口气。肯定会把同样急于向洋人报复的福康安安排到两广总督的位子上去。可是,让他意料不到的是,福康安没有去两广,而是接替他这个主动辞职人的成为了闽浙总督。要不是邸报上还标明广东跟福建相互调动了一些将领,何贵差点儿就以为乾隆跟福康安那些人吃错了药。
“既然连将领都调了,福建水师的那些小舢板儿也没理由继续留着,恐怕广东水师的战船跟精悍水兵也一起都调过去了不少吧?”何贵捏着额头猜测着北京方面的打算,却越想越觉得自己请辞地时机实在是“寸”!
“我如果不请辞,福康安就应该不会跟我争抢闽浙总督一职。s应当只有去找苏凌阿的麻烦。可我这一走,就把跟吕宋距离最近的台湾给让了出来福康安又不是傻瓜,自然不会为了一个两广总督的位子在这时候跟和闹别扭。而既然不争两广,他只有顺其自然地去填我那个坑儿,反正老子也已经走了!再者,闽浙闽浙,麾下有浙江这么一个富庶的省份。他也就没理由去在意广东了。”何贵窝在新居的书房里小声的自言自语,越想越觉得这一次“寸”地有趣。他本想着赶紧离开苏州,免得搅进朝廷对沿海省份权力的纷争中去,可没想到,他这一走,反倒促使这场纷争和平解决了!“真是的,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还是坏。只是”
怎么横看竖看,吃亏的就只有老子一个呢?
别家都挺好,就自己晕晕忽忽地平白丢了一个闽浙总督的位子,说不定还要因为擅自归乡而被乾隆收拾一顿。按理说。一般人遇到这种事肯定不会高兴,何贵也正十分惊讶于自己中正平和的心态,又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去找床被子蒙着脑袋郁闷一下,书房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他十分熟悉,一听就知道是何进喜那小子。
“又干嘛?没看我正想事儿吗?”
何家如今也算是家大业大,何守财还好,何守富一年到头除了最后跟开头那两个月之外,在邑庄基本上找不到人,年轻一代的,何进吉是读书人。不负责生意,但也常往西安跑,说是去会文什么的。之后,何进宝因为当初跟何守富一起进过北京,跟何贵学过不少东西。是何家已经预定的下一代的生意掌门人。很忙。何进喜刚完婚没多久,暂时倒是没什么事儿做。再往下。何进吉、何进宝俩人都已经有了孩子,最大地那三个比何贵的儿子何义都大上好几岁,不过何义那小子现在正仗着辈份高,撺掇着一帮侄子侄女儿跟他学下棋这小子不过才刚刚跟那位传说中的范西屏范大国手学了个把月,刚刚会下而已,却非要仗着这个欺负人。此外,还有诸如张坷拉、何大牛等等何家的老臣子,也大都不在邑庄了,不是在西安,就是在渭城,要么就是在南泥湾等地。而这些熟面孔的减少,也间接的确让何贵确认了一种感觉:这一回回来,他跟老何家的人好像已经有了一分隔膜,至少没有了以前那种几乎无间的亲密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分开的久了,还是因为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足够地时间去培养起这段感情。毕竟,他当初在老何家也就只是呆了两年,开始那段时间还只是一个不要钱的长工。虽然上一回回来的时候何守财兄弟还曾经让他当过一段时间何家的家主,可那时候何家毕竟还不像现在
不过,别的变了,何进喜这小子至少暂时不会变。这小子可是在他身边从十几岁长到二十几岁,呆了足足五六年。比已经脱离何家,在西安跟钱沣地表弟刘昆亮合作经营珠宝玉石生意地师小海都不差多少。
“三叔唉呀,你躲什么呀?还不给我进来?”听到何贵的话,何进喜也不在乎。只是对着他笑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接着又蹿出去,然后,一阵推搡地声音之后,总算让他从外面拉进一个三十来岁的红脸汉子过来。
“咦,这不是小栓吗?”
何贵盯着那被何进喜拉进来地红脸汉子看了一会儿,虽然那人被拉进来后就一直扭扭捏捏地低着脑袋,可还是被他给认了出来。
方小栓没想到何贵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诧异之间猛然就抬起了头。要知道。何贵回来的那天他虽然先看到了,可趁着何进喜跑回庄里叫人地时候他又偷偷跑了。就是何家开席的时候他也没来。按理,十几年没见面,他的相貌虽然还有些当年的影子,但变化也是不小,何贵应当认不出他才对。可没想到所以他就想问一问,可话到嘴边。他又记起何贵已经不是先前在北京跟什么都统合作开店的掌柜了,更加不是普普通通的何家三爷,而是正正经经的朝廷巡抚。而且,他还听人说,何贵这一回回来,还是先前的陕甘总督福康安福大帅派出的亲兵护送地如今的邑庄人可不像以前那样孤陋寡闻了,对福康安的来历还是知道一些的。那可是当今乾隆爷的内侄,天下最有名的武将!
“老是三三三的干什么?叫三叔!”看着方小栓结结巴巴地样子,何贵笑道。
“三,三三叔!”好不容易把“三叔”这个词憋出来之后。方小栓本就有些红黑色的脸堂已经有此泛紫,额头甚至还微微带了层细汗,或许他也觉得这样实在是不好意思,话一说完,又把头低了下去。
“唉呀我的姥姥!你见不得人呐?”何进喜在一边看着方小栓不争气的模样,忍不住叫道。
“呵呵,进喜儿,你去给小栓搬个座儿过来!”何贵坐在书桌后面笑了笑,又对何进喜吩咐道。“我”先指指自己,又指指方小栓。何进喜张着嘴巴看向了何贵:“去给他搬座儿?”
“小栓可是你哥。你做弟弟的给哥哥搬个座儿,不行吗?”何贵问道。
“行!当然行!”何进喜郁郁的点了点头,又瞪了一眼兀自低着脑袋的方小栓,怪声说道:“哥----知道您有多有福么?知道我当了官儿,我爷爷都不许我做家务。连我爹都还没让我给他搬过座儿呢!”
“你小子哪来这么多屁话?还不快去?”
老何家替何贵准备的这所宅院哪样都不算错。就是椅子少了点儿,整间书房居然只有书桌后面摆着一张椅子。倒是乡下俗称“锅屋”的厨房面积不算小。但这也就间接造成了一个事实。何进喜要搬椅子,就得到别处找去。
“行行行,小侄这就去!”何进喜搞怪的给何贵打了个千儿,又朝方小栓做了个鬼脸,说了句“哥您稍候”然后,大摇大摆地又走了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吗?”见到何进喜走了开去,何贵又微笑着向方小栓问道。
“其、其、其实我也没啥事儿。就是进喜儿他、他非要拉着我来!”方小栓抬了一下头,接着又低了下去。
“呵呵,既然他要拉你来,肯定是有理由。小栓啊,当年我还是何家三掌柜的时候,你也叫了我两年三叔,论年岁,你也不比我小多少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大姑娘似的?咱邑庄可不兴这一套!”何贵摇头笑道。
“三、三叔!我”
“我什么?你要还是这么磕磕巴巴的,那就算了吧。”何贵突然拍了拍手,在书桌上翻起书来:“我还有些事儿要考虑,时间不太多!”
“三叔,我想跟您说件事儿!”没想到何贵会突然翻脸赶人,方小栓一急,赶紧说道。
“果然是有事儿要说吧?”何贵停下了翻书的手,又笑了起来:“说吧,什么事儿?”
“我前几天听人说,您在湖北的时候被人拿火药给炸了,刺客就是那年来咱邑庄想要行刺您的那个乌三娘?是不是啊?”方小栓活了这么大,自然也觉察得出何贵刚刚是故意逗他,不过既然已经把话说出了口,他心里的那股子扭捏劲儿倒是小了不少,说话也开始顺溜起来。
“是啊。怎么了?你见过那个女暴徒?”何贵问道。
“我又不知道那婆娘长啥样儿,就算见着了也不认识啊!”方小栓稍稍咧了一下嘴,干笑了一下:“不过,我以前听说那个乌三娘是啥邪教中人咱邑庄前些日子就有人传教来着!”
“你说什么?”何贵猛得站起身来。
“三叔”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何贵又叫道。
“哦,哦哦!”没想到自己的消息会让何贵有这么大地反应,方小栓一则一喜,一则以忧,不过,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把刚才的话又重新复述了一遍:“咱邑庄前些日子有人来传教!”
“传教!?”何贵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真的?”
“是啊!”方小栓点头说道。
“好,真好!哈哈哈”何贵突然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