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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自杀?”
“是啊。不过被人拉住了,没死成!”
“那太可惜了!”
“就是,老天爷不开眼呐!”
“等等先别管老天开不开眼,你说的是真还是假?和珅位高权重,不光是太上皇,听说当今皇上也对他颇为宠信,小日子美着呢,他凭什么自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一天去吊孝的人特别多,好多人都听见了一个姓董的念什么‘擎天兼捧日’的诗,结果,也不知道挑着了和珅的哪根筋,居然就要拿头去撞棺材,只是可惜”
“姓董的?那是什么人啊,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姓董的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他的身后头那位可不是凡人。那是咱大清国属得着的厉害人物,听说连先前的福康安大将军,阿桂老中堂也要佩服三分呢”
“真的?”
“那还有假了?人家可是堂堂的南洋总督!”
“南洋总督?你说的该不是和珅当年的手下,在开封府建了一个步行街,后来又当了广东巡抚,最后还被人拿火药给炸了一次,传得满天下沸沸扬扬的那个何贵吧?”
“对对对,就是他。”
“你开什么玩笑?我听说那何贵可是户部出来的,还是和珅亲手?出来的手下,怎么可能去害和珅?”
“今时不同往日嘛。而今天下,福大帅,阿桂老中堂这些人先后去世,朝廷的督抚大臣里面,就那位何制台名声最大,本事最强。文兼武备,天下无双。可惜和珅却都是担心此人本领太强,一旦入了朝,会夺了他的权。所以,老是向皇上进言,不许他进北京,现在更是干脆就发到南洋去了你想想,如果你是那个何贵,心里会高兴吗?一个出可为将,入可为相的人材,却被流放一样扔到化外之地,胸中万千学识变得无所用处,就是再大的情份也没了。只是鼓捣两句诗刺激刺激和珅,这已经很念旧情啦。要是稍欠点忠厚的,恐怕早就把自己手里握着地那些和珅的罪证交给皇上,让他和家满门嗯?明白了?”
“你说得轻巧,心有不满就要反噬其主,这种人就算当了军机大臣,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你这人懂什么?什么叫‘主’?当官的只有一个‘主’,那就是皇上!再者,你不是也听过那位何总督的传闻么?那人可是当年京城有名的金点子,自家有钱,为官也挺清廉,才不会像和珅那位贪呢!这种人就是德行差点儿,只要少从咱们老百姓身上搜刮点儿,那就是好官。”
“这倒也是,不过按你这说法,现在不是糟了?和珅没死成呀!这家伙回过劲儿来,那位何总督不是要倒霉了?”
“就是啊。要不怎么说老天不开眼呢?好人没好报,祸害遗千年啊!”“外面都是这么传闻的?”
和珅差点儿一头撞死在和琳的灵堂上,这则新闻引人注目地程度甚至还超过了湖广一带的农民起义。不仅老百姓,甚至就连太上皇乾隆,皇帝嘉庆都对此事十分关心。乾隆听说此事之后,以太上皇之尊下旨安慰和珅,差点儿就亲自从圆明园里跑到和府去。而嘉庆虽然巴不得和珅早死,但在这个时候他却十分不愿意和珅完蛋,因为,如果这时候和珅完蛋了,他这个皇帝照样不能无视于乾隆的存在。尤其是和珅的继承人丰绅殷德还是乾隆最宠爱的女儿,也是他最喜欢的妹妹固伦和孝公主的夫婿。身份放在那里,再加上乾隆撑腰,不是说查就能查的。而如果不在和珅死后立即就进行调查,谁知道他那妹夫会不会“刷刷”地就把所有的帐目毁掉,所有的财产贪墨掉?要知道,丰绅殷德虽然地位很高,但为人一向不错,和珅做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牵扯到其人身上。而嘉庆也十分清楚和珅的家教,丰绅殷德不仅不贪,而且十分孝顺。所以,这位额附出于孝心,不愿意和珅在死后承担骂名,把所有的事情都隐藏起来,所有的财富都处理掉的可能性非常之高。而这种事情真的如果发生了,他好几年的觊觎恐怕也就白搭了。
“回皇上,外面地老百姓确实是这么说的。”毓庆宫里也没有外人儿,嘉庆之后就只有一个朱硅。听到皇上问话,朱硅连忙躬身答道。以他的聪明劲儿,当然知道嘉庆担心什么。事实上,当听到和珅自杀的消息的时候,他也是当场蹦了起来。
要不是后来又听说了和珅没死成,他恐怕就要直接向嘉庆请旨去抄和府了。他可是算过和珅有多少家财的,那么大地一笔财富,就算不像刘罗锅那一夜说地有个上万万两,怎么着也得有它个几千万两,也比国库丰足,绝对够他冒着触怒太上皇与固伦和孝公主的危险去走上一遭。
“这样下去不行,还是下令顺天府,禁止百姓谈论此事!”嘉庆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
“皇上,这么做似乎不太好,还是顺其自然吧。老百姓只是图个新鲜,等过一段时间也就没什么了。”朱硅说道。
“朕是怕和珅想不开,他如果听到这些话再去寻死,怎么办?”嘉庆问道。
“和珅是个聪明人。只因与和琳从小相依为命,感情非比寻常,所以才会一时因为丧弟之痛而想不开。同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再做第二次,而且,现在额附丰绅殷德与和孝公主都侍候在侧,随时看着,也不会让他再来上这么一回的。”朱硅说道。
“都怪那个何贵他是怎么回事?有事没事儿刺激和珅干吗?”嘉庆又有些恼怒地说道。
“皇上,何贵恐怕并非是想刺激和珅。他的意思,臣估计着是在给和珅提醒呢?”朱硅突然冷笑了起来。
“提醒?”
“正是。”朱硅肯定地说道:“皇上,和珅何等样人?风风雨雨二十余年屹立朝堂而不倒。即使兄弟情深,谁又敢说他会因为一时想不到而寻短见?何敬之就算是诸葛亮再世,恐怕也没有这份本事。而他派人大灵堂上给各珅念地那首诗,虽有悼念和琳之意,但以臣听来,却更多的是在提醒和珅提醒和珅,他地死期近了!”
“不会吧?‘擎天兼捧日’,是袁枚于数十年前写的一首旧诗,那时候和珅和琳两兄弟还在咸安宫官学读书,袁枚写此诗也是赞扬他们兄弟两个学习刻苦。虽然何贵将后两句改了,可那里面的意思,却明明是在为和琳感叹。感叹他有一个贪婪无比的哥哥,使得自身每每为此而心烦,虽为国效力,却终究心有牵挂。一面是亲情,一面却又是国法。最终,和琳无奈之下,选择了带病上阵,一死了之!整首诗,除了感叹之外,朕倒是觉得劝说和珅悬崖勒马的意思多一些!”嘉庆说道。
“皇上仁慈。您能这么想,是我等臣子们的造化。何贵与和琳曾在广东共事,交情莫逆。能在和琳逝后送这么一首诗来,不管是感叹还是劝说,亦或是提醒,他都算是尽了朋友的本份。但是皇上,何贵召集雄踞南洋,又曾是和珅地属下。加上和珅这几年来对其人所上的奏章也几乎全部附议或是支持。与平日里对人对事的态度大为不同,所以,臣以为,对何贵存留一份戒心也是应该的。”朱硅说道。
“朕看你是多虑了。朕当年也是见过这个何贵的。那时候,他以开封知府之职,亲自到兰考县去坐镇。兰考当时可是河南数得着的穷地方,可他一去就是两年结果,两年的时间,兰考从穷得叮当响到家家丰足,这些年更已经是河南数得着的富县。那可是一个肯干实事、又能干实事的人啊。而且多年来官声也是不错。虽说他几乎是和珅一手提拔上来地,但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事事附和。就像当初对待那个苏凌阿。就因为那家伙贪婪无度,他就敢硬挺着把一个总督整得从广东跑去了广西朕只希望手下能多一些这样的官员,哪怕他曾经投靠过和珅朕也认了。朱师傅,你也知道,现在朝廷里面最缺的就是这种能干事儿的人啊!”嘉庆有些感叹。不当皇帝的时候想不这,等当了皇帝的时候才知道当皇帝的麻烦。如今的官场已经腐败不堪,官员能够尸位素餐,不主动去祸害老百姓就算不错的了。他不敢将造成这一切地罪责都归于他的那个老子,但他也没有祖父雍正的魄力对这些官员进行一场大清洗。所以只有去尽可能的搜求一些能够真正办实事,能够为朝廷效力,为他解忧的人才。可是,人才难求啊。科举选拔出来的倒是书呆子居多,要么就是准备贪污受贿地。而朱硅这些人虽然不错,却都已经老了,用不了多久;先前地福康安等人也可以,但功劳太大,他驾驶不住,如今更是已经去了西天;和珅也正值年富力强,才能也不错,却是天下贪渎之源头数来数去,竟只有廖廖几个能够重用的。而这些人里面,何贵又是佼佼者。加上他也曾经与何贵见过面,还有不错的印象。所以,他在心底一直希望何贵能够进京。虽然朱硅转述了刘墉对何贵的评价,他却对此并不以为然。而且,就算不能让何贵入京,那人也应该能够成为嘉庆朝的李侍尧之流吧?
“皇上的心思臣明白。臣其实也并没有诋毁何贵之意。此人地能力也绝对在臣之上,甚至还在军机处诸公之上,皇上若能将之重用,日后肯定会成为我大清栋梁。臣刚才所说,也其实是担心何贵过于念及旧情,万一到皇上您处置和珅地时候,他不合时宜的出面为和珅求情皇上您也知道,何贵此人虽然平时精明,有时候却是个傻大胆儿,这种事确也难保不会发生。那时候,皇上您就算有意宽囿恐怕朝野议论之下,也不好再将其重用了。”朱硅也是叹道。嘉庆苦啊。当了两年多皇帝了,实权还在乾隆跟和珅手里攥着呢。这也就罢了,可如今天下地形势却偏偏又让人焦头烂额。湖广造反,官员贪渎如果只是老百姓造反,倒还可以镇压,可是,天下遍地都是贪渎的官员,又怎么处理?当初雍正铁了心整顿吏治,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却也落了个“暴君”的名头。如今嘉庆又没有雍正的铁腕与强硬,有心无力之下,还得天天看着整天被烦心事包围着,当然希望身边多一两个能够解忧的大臣,尤其是当这种大臣还十分稀缺。
“有情有义,惜乎对象错了。”嘉庆又叹了一口气“朱师傅,你看朕是不是应该给何贵送几本书去?让他晓得大义灭亲。”
“臣赞成。”嘉庆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朱硅眼前却是一亮:“皇上可以以此次和珅自杀的事情为借口,下旨训斥何贵。言语之中倒也不必过于苛责只需顺便提及一下对其过往功绩颇为满意,同时也对其日后所为寄予厚望,这样一来,臣想何贵就会明白皇上的意思,也会在皇上您跟和珅之意做出选择。”
“这样行吗?”
“臣也不知道。要不,皇上您再下一道旨意,就说何贵多爪戌守南洋,劳苦功高,准许他的几个妻妾前往吕宋探视?”朱硅又接着说道。
“这怎么行?这样有违朝廷体制,而且也跟太上皇的意思相悖”嘉庆连忙摇头说道。乾隆不许的事情,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去试着去做。
“皇上,臣只是说准许何贵的妻妾去吕宋探视,可没有说准许他的儿子去吕宋。只要何贵之子依然留在广州,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太上皇想必也不会介意。何贵只有一个儿子,是独苗儿!再者,何贵就算一家人都到了吕宋又能如何?茫茫大海,他难道还能辜负皇上的厚望,放着高密厚禄、封疆大吏之位不要,带着一家老小跑去蛮荒之地受苦去不成?”朱硅笑道。
“此话倒也不假!”嘉庆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羁留官员家眷,主要是对边疆,尤其是西北的官员,生怕那些人造反或者投敌,这毕竟是有着历史遗留问题的。可何贵地处南洋,身边又几位全都是满洲将领,就算有心,又能怎么样?总不可能投靠那些茹毛饮血的西洋人吧?这年头谁愿意去那遍地红毛鬼的国度去?别说何贵一个南洋总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日子过得去的大清百姓,也不可能这样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