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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十一月,天气一天天冷了下来。萧瑟冷风吹起,百花凋蔽,树叶凋零。
芙蓉回到宫里后,照常当差做事。阿思海总是找各种机会看看芙蓉,他是御前侍卫,可以经常在干清宫见到芙蓉,但单独说话的机会并不多。每当两人可以独处时,哪怕只有一小会儿工夫,他都快乐得像个孩子。有时痴迷地盯着芙蓉看,有时轻轻捏一捏她的袖口,最动情时也只是握着芙蓉的手不松开,却再没有做过拥抱之类的动作。饶是如此,他脸上还总是一副幸福满足的神情。芙蓉觉得阿思海和胤禛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男人,他们表达爱的方法也迥然不同。
从太子复立以来,这一时期,诸阿哥之间掀起了一个扳倒太子,争夺储位的小高潮。八爷党更是极极活动,四处拢络人心。此时的胤禛,深知就算太子换人,也还暂时轮不到自己。前有三阿哥比他年长,后有八阿哥比他势强,而且此时太子在皇上心目中倒底还有多重,谁也不清楚。他觉得倘若刻意谋取太子之位,成功则罢;失败了的话,那就连亲王也做不成了,还可能会被圈禁。所以此时的胤禛仍旧处处维护太子,不辞劳苦,发奋办差。与此同时,他还和八阿哥等人和平共处,不把关系搞僵。
也正因为胤禛分外的忙碌,芙蓉才能稍稍避开他些,她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虽然不能常见面,但胤禛隔两天就会派小高子悄悄送来各种新鲜小吃、补品,甚至还有一些解闷的小玩艺、书籍,芙蓉看着这些代表他一片心意的东西,心中别是一番滋味,时至今日,纵有千种难过,万般不舍,终究还须自己狠下心,亲手结束这段感情。
一日下午,外面又吹起了冷风,芙蓉在干清宫庑房内独自待着,皇上此时不在干清宫,她正好歇会儿。沏了壶茶,芙蓉坐在窗前想心事,想到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不禁皱起眉头。
“美人春梦琐窗空。眉山蹙恨几千重。又为谁发愁呢?”一身藏蓝长袍,外套单色缎坎肩,干静利落,除了腰上挂的那个荷包略有些显眼外,简洁得几乎不像是一位亲王的装束,胤禛,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
芙蓉起身迎上去问:“是来见皇上的吗?那你要等一会儿了。”她与他之间,没有第三人在场时,早已省去了所有的客套礼节,胤禛也早已习以为常。前一阵子,芙蓉冷着他,见了他就又是请安又是称呼“王爷”反而让他不知所措。
“那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给我倒杯茶来。”他含笑看她。
芙蓉把茶杯端到他面前,他接过来品了品:“皇阿玛把好茶叶都给你了,你也真会享福。这么好的四川蒙顶仙就你一个人品着,以后也得有我一份儿才行。”说着顺手将芙蓉拉过来,轻轻搂着那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怜惜地说:“汉人喜欢女子‘三寸金莲四寸腰’,你虽不是‘三寸金莲’,可这‘四寸腰’已是名副其实的了,可别再瘦了。”说着依然像以前一样,把脸埋进芙蓉的脖颈,深深吸着她迷人的体香“别再瘦了,我心疼。”
芙蓉眼一酸,不由自主地依偎在他怀中。这怀抱,让她眷恋,可有时,又觉得像是水中月,那么难以把握。他会越爬越高,而她会越来越老,等自己年华老去的时候,他还会这样,撇开众多如花般的少女,仍像抱着宝贝一样抱着她吗?
“送去的吃食可还合心意?”见芙蓉不说话,胤禛问。
“挺好,也不用总送来了,怪麻烦的。”芙蓉轻声细语地说。
“你喜欢就好,前儿送来的那几种点心是我府里新招来的南方厨子做的,你要吃着好,就再让他做些来。这个厨子在南边也是很有名气的,请他来还颇费了些工夫。”他边说边一下下轻吻着芙蓉晶莹如玉的脸庞。
“南方厨子?”芙蓉心里疑问:“胤禛一向是北方口味,怎么会突然想到千里迢迢地请一个南边的厨师?听他说,此人在当地还是名厨,那应该不是偶然为之了,必是特意去请的。”略一思忖,芙蓉恍然:哦,年氏!因为她一直随着就任湖广巡府的父亲住在南边儿,一定吃不惯这里的饭菜,为了迎合她的口味,胤禛特地从南边儿请来了厨师。芙蓉自嘲地想,原来自己还是沾了年氏的光呢!没有力气再为这种无谓的事生气了,既然已下了决心,分离就在眼前,又何苦再折磨自己。
胤禛此时绝不会想到芙蓉脑子里竟想的是这些,他已渐渐把嘴唇移到了芙蓉的唇上,用舌尖轻柔又坚决地启开她的贝齿,迫不及待地探入她芬芳香甜的口中。芙蓉木然被动地接受着,他却丝毫没有察觉,用情地吸吮着她的香甜。他呼吸已不由自主的粗重起来,他想她。有多久不曾与她燕好了。府中虽妻妾成群,如今又多了个千娇百媚的年氏,可又怎么样?她们不是她,谁也代替不了她。年氏,在他心里只是府里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只是因为她的背景,他才娶她宠她,那些都是有目的的。而只有和芙蓉在一起时,才能感受到爱的激情;只有与她欢好时,才能让他激情澎湃。有时,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热情吓到,原来,他爱新觉罗•;胤禛也可以如此痴恋上一个女人,臣服于她的一颦一笑。
他是怎么了?忘了这是在哪儿了吗?随时会有人来的,芙蓉试着推了推他,却没推动,就在芙蓉犹豫不决时,那股淡淡的,不贴身是绝不会闻到的桂花香气又飘进芙蓉的鼻子里——年氏!那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就这么长驱直入地伸进芙蓉的身体,狠狠揪住了她的心。
心痛使芙蓉又一次抬起手,这一次不再犹豫,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使劲儿推开他,从那个温柔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胤禛被推开两步,失望、疑惑地看着芙蓉,这已经是第几次被她拒绝了?就算这里不合适,但非要用这种方式,就这样推开他吗?她,还是那个他最熟悉的芙蓉吗?那个可以肆意对他撒娇耍赖,亲密时风情万种的芙蓉?
芙蓉也看出他眼神中的失望,正想说点儿什么,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有人轻轻拍门“咳,咳,王爷,皇上快回来了。”是干清宫的小六子!芙蓉这才明白,怪不得胤禛这么笃定,原来有人给他放哨呢!难道这小六子,李德全最得意的徒弟,竟是胤禛的人?果然,胤禛,早已在不动声色间,党羽遍布朝野,只是他善于韬光养晦,从不显山露水,所以康熙从没像提防八爷等人一样提防他。
“过两天,我会出去一趟,是皇阿玛吩咐下来的差事,大概要走一个多月,我不在,你多保重,还会有我府上的人不定时的给你送东西来的。遇着什么难事,就跟胤祥说。我已嘱托过他了。”胤禛慢慢走向门口,背对着芙蓉说:“还有,我们的事,不能再拖了。等我回来,趁着过年,就跟皇阿玛请旨娶你,不能再由着你这么下去了。再这么拖下去,我怕我——”胤禛猛然回头,直视芙蓉,咬着牙:“会被你折磨疯。”说完转身而出。
芙蓉站在那里,呆了半晌,想到刚才的情景,想到胤禛临出门时说的话,他说那几句话时,眼神中是坚决,是不容反驳。看来,这次他出门办差是她能找到的,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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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原来你今天不当值,我早上从皇阿玛书房出来时,还去庑房找过你。”胤禵走进芙蓉住的屋子,熟门熟路地找张椅子坐下。
“十四爷?您可是稀客。”芙蓉惊讶地说。自从两年前的那天,她亲手为他带上那条穗子并委婉地拒绝了他后,他好像一直没来过。
“刚在宫里用过午饭,没事出来走走。外面阴得厉害,怕是要下雪了。我四哥这种天气出门办差,也够他受的。”胤禵自己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喝,犹豫了一下,问:“你,很惦记他吧?”
芙蓉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他。胤禛是前天离京的,这次办差,是皇上亲自吩咐的,芙蓉也没多打听,他离开前也没再见她。胤禵说的对,这种天气,别的不说,光是在路上,天寒地冻,风餐露宿,既便是一向都较能吃苦的胤禛,恐怕也够受的了。
“刚才碰到十三哥了,他对我说四哥已捎回信来,说是在路上一切都好。你,也不用惦记。”胤禵低着头说。
芙蓉有些不明白,难道他来找自己,就是怕她会担心四爷,特意来告诉她的?这胤禵最近是怎么了,对她体贴入微。就像那次在胤禛的喜宴上,他的温柔体贴就令她既吃惊又感动。芙蓉仔细一想,不由笑了,恐怕是自己太粗心了,其实细细回想起来,从相识至今,胤禵一直都是这么爱护体贴她的。上次在塞外,酒桌上不也是他为她解围的。
“喂,爷从进门到现在,你一共才说了一句话,只顾着自己出神,是不是不欢迎我?”胤禵瞪着眼问。其实,对这个小院,对这间屋子,他一直魂牵梦萦。总忘不了屋中的这个女子,她的嗔,她的喜,她的一举一动,在他心里,她是世上最美的花,独一无二的花。但是一想到他的四哥,经常在这里出入,现在,他们才是一对儿,自己成了多余的人,还来这里干什么?可是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特别的想见她,想问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最近因为四哥娶了年氏,她心里一定很苦,他真心想安慰她,哪怕看到她真正的展颜一笑,也安心了。
“十四爷,您还说我只顾着出神,您不也出神了?”胤禵抬头,看到芙蓉正浅笑盈盈地看着他。胤禵会心一笑,说:“芙蓉,在宫里闷吗?找机会咱们出宫去玩,好吗?”
芙蓉无奈地摇头:“我是女官,不能随便出宫,既便是十四爷能领我出宫,偷偷摸摸得也没意思。”自从胤禛离京,她一直在找合适的时间去求皇上,所以不大想离开皇宫,以免节外生枝。
“谁说偷着出去了,咱们回禀了皇阿玛,大大方方地出去不就成了。”胤禵大咧咧地说。
芙蓉听了失笑:“十四爷倒像是成竹在胸了,那您有什么好的名目让我出宫玩儿”?
“这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呢,过一两天听信儿吧。”胤禵故做神秘。
芙蓉不满地说:“那也总得让我知道去哪儿呀,要是你说的地方我不愿意去呢?”
“外面天寒地冻的,总不能再到大街上野去,我想领你去外面的庄子上玩一天,至于皇上那儿吗——我去说恐怕不成,不过自有人能办到,你就别管了。”胤禵兴奋地搓搓手,像是马上就要出发似的。
芙蓉见他这么热心,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得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