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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妨猜猜看,我肯为了五百两银子的胜负,投下多少银子去。方才叫道五千两,其实我也颇为后悔呐。差点就连酒钱都剩不下咯。”杨昙的脸色变了几变,略一迟疑,道:“好!叫人取纸笔来!”
那丫鬟先进帘后与凝珠低声商议了两句,得了首肯,便匆匆离开水榭,去拿文房四宝。唐炫往南宫星身边扫了一眼,似乎想到什么一样,微笑道:“我倒忘了问一句,这位兄台提的这个赌法,你们是不是也要参与?”南宫星笑道:“那是当然,给你们两位增加点不起眼的变数,不是更加有趣么?”
他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又掏出几张金叶子摆在上面,接着撒了一把珍珠在旁,淡淡道:“再说若只是斗富,我们赢得太没意思,也太过浪费,不如各凭本事赌上一把,对大家都好,对不对?”
唐炫杨昙都是眼力极佳的行家,光是看南宫星撒在桌上的珍珠,品相最差的也是官雨珠的档次,那滚了一桌子的,分明就是数不清的银子,神情不禁都是一凛,各自在心中重新计较着要写下的数额。
白若云方才就一直只是痴痴地望着那张珠帘,丫鬟取来纸笔搁在他面前,他才浑身一震,大梦初醒一般靠向南宫星,低声道:“这我该怎么写才好?唐炫方才可是喊出了五千两啊。”
南宫星拍了拍他的肩,微笑道:“白兄,你既然和凝珠曾是故交,那你肯定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了解她,该写什么,怎么还会需要我这局外人帮你拿主意呢?”
白若云一怔,旋即扭过头去,又呆呆地望向珠帘之后,手里握着毛笔,却并没写下一个字。那边唐炫面带微笑一挥而就,将墨迹轻轻吹干,犹有余暇折成双叶笺,抬手递给了那个丫鬟。
杨昙皱着眉头左思右想,先是提笔写了两句,跟着将纸揉成一团丢进湖里,又要了一张,深思熟虑一番,缓缓写罢,对折一下,交给了丫鬟。白若云到了这时,才长长叹了口气,低下头匆匆写了一行,随手给出。
那丫鬟拿着三张纸走到珠帘后,交给凝珠。唐炫伸指在酒杯边缘轻轻一弹,笑道:“杨兄,你的脸色貌似不太好啊。”
杨昙唇角微微抽动,强笑道:“这种赌法让你占了便宜。松竹院的姑娘比起其他三间院子里的,本就没那么看重银子,我出的价,非得能抹平你那张脸才行。就算输了,我也不服。”
唐炫微笑道:“不管我怎么赢你,你都不会服的。为了不让你纠缠不休,下次我就让你赢回来。”杨昙看了一眼神不守舍的白若云,哼了一声道:“你别得意得太早,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对手。
这位兄台,可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身边的朋友,似乎比你还要阔气吧。”“朋友虽有通财之义,但这位兄台颇有傲气,不像是会全数依赖朋友的人,否则方才也不会半天一声不吭,任咱们把价码推得水涨船高。”唐炫眼观六路,看得到也清楚,杨昙眼力过人,自然也看得出来,听他这么一说,脸色便又白了几分。
珠帘后静了片刻,突然响起一声似乎是苦苦压抑却没能成功的抽泣,跟着凝珠竟直接站了起来,匆匆走进了另一边的回廊之中。
唐炫面色微变,刚要起身,那丫鬟却从帘后走了出来,颇为疑惑的打量了南宫星一行四人一眼,跟着朗声道:“哪位是白若云白公子?”白若云应声站起,连语音都微微发颤,道:“是我!”
那丫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道:“恭喜公子,您四位这边请。”南宫星将桌上的财物一扫收起,催着他们三人走进凝珠走入的回廊之中,自己落在最后,瞥了一眼唐炫,笑道:“唐兄,以后,凡事还是不要那么自信才好。”
唐炫神情只一霎那便平复如常,微笑道:“的确怪我,我是没想到,连昕妹都混在其中女扮男装的一拨人,竟是真刀真枪来花大钱的。带着姑娘来这种地方长见识,仍舍得一掷千金,在下自愧不如。”
南宫星笑道:“唐兄看来对风月一道还是不够精通,就是因为带了姑娘来这里长见识,才要一掷千金,不然怎么显出大好男儿的豪气。”
唐炫听出他在说笑,便转而道:“你们赢都赢了,能不能让我知道,你们到底出了多少?我可是当即做了一首情诗,外带出了三千两银子。”
杨昙赢了赌局,心情大好,也跟着笑道:“啧,你竟然出的反倒少了,亏我还豁了老命写了六千五百两上去,真要中了,娘的连裤子都要当掉。
喂,小哥,你们出了多少?七千?还是一万?要是这价码,你们真不如去找老鸨商量商量再多出点给这位凝珠赎身算了。”
南宫星神神秘秘的一笑,压低声音道:“说出来怕你们不信,有时候只要一句话说准了,对女人来说,简直可以抵得过黄金万两。我们今夜,怕是只需要花几十两酒钱就好。”
留下瞠目结舌的二人,南宫星也是心情极佳,哈哈大笑着走入回廊。走到凝珠所在临湖小筑,果不其然,白若兰和唐昕都留在了门外并未跟入,那个随侍丫鬟显然也被凝珠打发了出来,焦急万分的站在门外仔细听着门里的动静。
“怎么?你们不进去跟着听听小曲儿?凝珠的嗓子当真不错,假以时日,进了花榜前十也不奇怪,到时候再想听上一曲可就难咯。”
南宫星跟着站在门外,戏谑道。白若兰颇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只是有生人在旁,不好发作,只得仍装着男人语调低声道:“她怎么进了千金楼这种地方,我早晚得找你要个交代!你分明早就知道,为何早不说上一声?”
南宫星淡淡道:“你们下山是为了找孙秀怡,又不是为了找她,我贸然说上一声,岂不是要乱了你们的行程。”这毕竟是白家的家事,唐昕不好插言,只好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四下打量。
南宫星看了那丫鬟一眼,上前摸出一块银子塞进她手中,柔声道:“小妹你也不要一直守在这儿了,不如找个地方歇息片刻吧。过一个时辰再回来,也没什么。”
那丫鬟忙把银子推还回来,戒备道:“这怎么行,奴婢要伺候凝珠姑娘,也要防着有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南宫星仍将银子塞回去道:“诶,你一个弱质女流,真有什么事,难道还斗得过我们三个江湖草莽?
小筑外头就有护卫,这种事怎么用得到你操心。实不相瞒,这位白公子和你们凝珠姑娘曾是旧相识,在里面必定有些私密话儿要说,你听了去,可就知道的太多咯。”
那丫鬟神情微变,在这种地方,知道的太多永远不会是什么好事,她略一犹豫,接过银子塞进袖袋,低声叮嘱了句:“你们既然不进去干脆,也到别处休息吧。奴婢给你们上茶。”
南宫星笑道:“好,劳烦小妹领路吧。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免得被人打扰。”白若兰似乎有些不愿离开,唐昕只好上前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她才不情不愿的跟了过来。
将哥哥和凝珠一起留在了那边。门外的人都已经走远,小筑内却依旧安静的只能听到两人的气息。白若云费尽力气才维持住气息的平顺,而一进门就躲进帘后的凝珠,呼吸间依旧隐隐夹杂着抽泣之声。
他最想问的就是她为何会在这里,可不知为何,竟觉的这么问出口来会有些突兀,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说什么才好。又过了片刻,凝珠总算是顺过了气,低声问道:“白公子,你想听首什么曲子?奴家这就为您弹唱。”
白若云心中一急,道:“你、你知道我不是来做这种事的!”凝珠道:“这倒奇了,不做这种事,你来千金楼干什么?难不成富贵楼不做你们白家的生意了,害得你千里迢迢来这儿找人救你们家那个疯子?”
“是南宫兄硬要带我来的。秀儿,果然是你,我”白若云听到她无异于自承身份的话,心神激荡,双目中竟闪动着一丝水光。
凝珠立刻打断道:“那个名字你休要再提。李秀儿已经死了,如今在这里的只是凝珠,一个不得不投身青楼卖艺谋生的歌妓而已。”
白若云的话被生生噎进肚中,顶的他胸口一阵烦闷,他向着凝珠那边走了两步,黯然道:“秀儿,再怎么说你我也算有白头相守的山盟海誓,这其中,只是有些误会而已。
他们怕你扰乱了和峨嵋之间的联姻,只是想看护你一阵,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恶意。”“没有恶意?”
凝珠的声调突然拔高,仿佛被触到了痛处的母兽,只是不愿惊动旁人,才拼命压住了音量“若是没有恶意!为何会害得我没了孩子!若是没有恶意!我趁夜逃走不见救我找我的人来,杀我的怎么反倒来了!若是没有恶意!会是谁请动了大名鼎鼎的七星门,来追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你、你说什么?”白若云面色一片惨白,膝弯一软,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这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是新郎官儿啊,我这种碍事的弃妇是生是死,怎么会有人煞风景的赶去知会你一声!”凝珠画中的哭腔已经难以压抑,就像先前所受的委屈,一股脑从心底涌了出来“要不是我福大命大,遇到了一些好人,什么李秀儿,什么凝珠,都早成了烂泥窝子里的几根白骨!”
这听到的消息实在太过出人意料,白若云双手紧紧捏着扶手,剧烈的喘息了几口,才算是镇定下来,道:“秀凝珠姑娘,这与我听到的情形相差太远,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请你无论如何再信我一次,告诉我,咱们分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