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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开张的诊所到处光鲜亮丽,有最高级的设备跟最赞的装潢,再加上各处闻名而来的病患以及来凑热闹的人,简直可说是完美了。
可惜相对于满屋子热闹腾腾、喜气洋洋,那个摊坐在角落,宛若一摊烂泥的女人就有点妨碍观瞻了。
烂泥几乎不动,直到有人蹲到她面前。
“要不要去吃饭?”裴圣顺手将尔晴拨乱的头发抚顺,语气很轻,温柔得让人想哭。
“病人都看完了?”尔晴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发现病人都走了,前面玻璃门也挂出休诊的牌子。
“对啊。”他望进她眼中的沮丧,心里着实有着不舍,他从没见过她这模样,平日的她可是生气勃勃的。
“抱我。”她伸长手。
裴圣将她抱起来坐下,让她坐在他腿上,然后将她拥入怀中。
有好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有彼此享受这种无言的温存,重新从对方的身上得到一种力量。
“你不要沮丧,我会再找时间跟你爷爷谈的,只要好好跟他说,他会了解的。”裴圣安慰她道。
“我没想到爷爷会这么生气,他今天连话都不跟我说,他从来没有那样过。”尔晴觉得伤心难过,爷爷是她在台湾唯一的亲人,也是她最重要的亲人。
“他只是太震惊了。”裴圣苦笑,早就说不能屈服于欲望,果然出事了。只是任谁跟这颗小冲天炮恋爱,都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一切的,关于这点,他已经认命了。
“他一定觉得我配不上你,才会这么反对。”尔晴闷声说。她本来就强烈怀疑爷爷偏心,今天他看到两个人发生关系,居然只愿意跟裴圣说话,这也让她很受伤。
“我倒是觉得他对我生气。”裴圣捏了捏她哀怨的脸。“所以该担心的是我,不是你,他反对的应该是你的对象不在他许可范围内。”
“怎么可能?!”尔晴跳了起来。“你不知道爷爷每次说到你,就像在说他所崇拜的神一样,把你捧得无敌高,所以我一开始才那么讨厌你。”
“原来你以前那么讨厌我?”他挑了挑眉。
“唉呀,那不是重点啦。”她微红着脸反驳,但显得有点无力。
裴圣没好气地看她一眼,露出一种认命的表情。“我刚才已经答应我爸晚上回去阳明山吃饭,我也跟我爸提了我们的事情,他邀请你一起过去吃饭。”
“吃饭?你爸?”尔晴开始局促不安起来。“爷爷都还没摆平,再来一个吗?”电视中的好野人爸爸一定会反对平民女人的,想到就头痛。
“停止你脑袋瓜子里面的幻想。”裴圣敲了下她脑袋。“我爸很高兴他儿子终于有人要了,一副想要大力感谢你的样子,要我保证一定带你去。”
“他知道我是谁的孙女吗?”尔晴怀疑地问。
“我会瞒他吗?我已经跟他说了,他说他很想认识你。”裴圣亲了亲她嘟起来的嘴。“拿出活力来,这样真不像我所认识的尔晴。我们去吃饭吧,吃完饭去喝你最爱的下午茶。”
“蛋糕吗?”她的眼睛又开始闪亮了起来。
“唉,我是否该怨叹自己魅力不如蛋糕?”他叹了口气。
“怎么会?你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了,亲爱的、亲爱的。”她谄媚地在他下巴印满很多口水的吻。
裴圣无奈地接受她小狗式的吻法,完全无法抗拒这个小女人。
* * * * * * * *
尔晴跟裴圣两人享受了认识以来第一次的约会。虽然有时候尔晴会露出愁苦的表情,但大部分时间她都玩得很开心。
傍晚时尔晴主动要求他陪她去买了一件洋装,换上洋装后才跟他开车回阳明山。
“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穿得最多的一次。”裴圣边开车边调侃。
“那是因为你认识我的时候是夏天,慢慢等,我会愈穿愈多的。”她斜瞪他一眼。“你都不紧张吗?我有点紧张耶。”
“坦白说我有点讶异你会想穿洋装,基本上你若会用t恤取代小可爱,已经很难得了。”他又看了她两眼,发现自己的小女朋友也是个小美人,穿上洋装让她多了一点温柔与羞涩,让他恨不得想停下车来好好吻她。
“我不喜欢穿啊,可是我们已经有一个反对者了,难道你想要再来一个?”她可不希望他爸也加入反对的行列,到时候他们岂不是要私奔?
“我爸不会啦,他会跟我一样喜欢你的。”他保证。
“跟你一样?那你有多喜欢我?”她偶尔也会想听听甜言蜜语。
“跟你喜欢我一样的喜欢。”他笑着回答。
“你真贼,一点都不吃亏。”她戳了他一下。
说话时车子已经转进裴家的车道,尔晴又有点紧张起来。
停好车,两人从大门进去。已经听到声音的廉松勤早已经尽职地站在门口了。
“爷爷。”尔晴开心地叫了一声。
“少爷,欢迎回来。”廉松勤并没有看她,只对着裴圣说话。
尔晴委屈地马上垮下脸。裴圣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那动作却引来廉松勤眼角的光芒一射。
啊,裴圣心里头被刺了一下。果然,廉叔反对的是他。
“廉叔,我爸呢?”裴圣整了整面色说。
“老爷在等少爷吃饭,饭菜都准备好了,请跟我来。”廉松勤站得直直的,走路的姿势也很挺。
“廉叔,你的腿都好了吗?我请人送来的药有没有效?”该问的还是要问,裴圣再度开口。
“我都好了,少爷医术高明,我痊愈得很快。”
两个人才走进内室,裴英宇的笑容就迎接着两人。
“哈哈,这位一定就是尔晴了,过来,还记得裴伯伯吗?你小时候来过这边,我都还记得你。”裴英宇跟裴圣的长相有几分相似,只是年纪大了一些,不过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裴伯伯好,我当然还记得,谢谢裴伯伯邀请。”尔晴乖巧地说。
“那好,我们先来吃饭吧,饭菜都准备好了。老廉,一起来。”裴英宇招呼着。
“老爷,我有我的工作。”廉松勤并不跟大家一起入座。
顿时,尔晴的身子一僵,裴圣的头也痛了起来。
“唉呀,我叫你坐就坐,哪那么多问题?!”裴英宇倒不以为意,还是招呼着,仿佛很轻易地看穿这位老仆人,也是老朋友的别扭。
尔晴沉默着不说话,只用眼神哀求着,只不过爷爷根本不看她,当然也看不到她眼底的祈求。
“老爷,这是我的工作,我坚持要做到最后一秒。”廉松勤像颗臭石头一样的固执。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裴英宇还跟廉松勤眨了眨眼,表示他很清楚这个老朋友在闹的别扭。
廉松勤难得的赧红了脸,不过随即回过神来,指挥仆人开始上菜。
裴家果然家大业大,虽然这个大宅已经存在很多年,但内部还是一样的簇新、高贵。家里虽然只住了裴英宇一个主人,仆人也比过去精简了不少,但还是有几个老仆人留下来继续工作。
“尔晴现在还在念书吗?”裴英宇开始从一般的话题切入。
“对,今年要升大四了。”尔晴喝了口浓汤。
“那好,等一毕业就可以结婚了,在那之前先订个婚吧,老廉,你看如何?”裴英宇倒是干脆。
廉松勤身子一僵,没有回话。
“看来老廉还舍不得宝贝孙女,裴圣你可要多加油,否则没资格当人家孙女婿。”裴英宇朗声说,整场最开朗的大约就是他了。
尔晴暗暗庆幸,好在裴圣的爸爸看来并不反对他们,爷爷是唯一的反对势力了。不过也是最固执的一个。
“少爷很优秀,尔晴配不上他。”廉松勤只吐了这么一句。“老爷,我去厨房看看甜点准备的进度。”说完也不给大家反应时间,人就走掉了。
尔晴跟裴圣对看了一眼,苦笑。
结果廉松勤这一退开就没再出现了,甜点照样送了上来,只不过他似乎只在厨房打点一切。
“尔晴,你别放在心上。我会找机会跟老廉聊一聊,我们就跟朋友一样,平日好在有你爷爷陪我,不然我也挺孤单的呢!”裴英宇笑着说。
“裴伯伯都跟爷爷做些什么?”尔晴倒是很好奇这个。
“发展我俩的兴趣啊,去散步,有时候也去泡泡温泉,我们两个快活得很。”裴英宇开始聊起廉松勤来了。
尔晴听得津津有味。
吃完了饭,三个人回到客厅喝茶,裴英宇话还不绝,真是挺有话聊。
“我们裴家人口真的下乡,裴圣也不跟我这老头子住,有时候空空的。要不是还有几个老朋友,我一定很寂寞。”他说着。“所以以后有空你就多来这边玩,裴圣没空的话你就自己过来,来陪陪裴伯伯。”
“裴伯伯也可以去裴圣那边啊,他住的地方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下次来我带你去逛逛。有个朋友开了一家很特别的当铺,酷得不得了耶!”尔晴跟裴英宇熟了起来,说话也就不那么拘谨了,开始露出她素日活泼的模样。
裴英宇倒也很开心,两个人又聊了一下。
“裴伯伯,我去看看我爷爷,先离开一下。”尔晴怕爷爷气得连晚餐都不吃了,所以决定去看一看。
“去吧,我跟裴圣聊聊。”裴英宇挥了挥手,把她当家里人。
尔晴笑着站起来,穿过大宅走到后面的房间,找到爷爷的住所,敲了敲门。
“爷,你有没有吃饭?”尔晴打开门,看到廉松勤正坐在自己床旁边的沙发上。
廉松勤依然不说话。
尔晴顿时觉得很难过,整天累积的压力就这么涌了上来,她眼眶红了,鼻头也红了,连喉咙都梗住了。
“是不是因为我跟裴圣在一起,所以爷爷永远不跟我说话了?”这一刻她真想妥协,告诉爷爷她会跟裴圣分开。但这念头也同样让她难受,顿时间她只觉得进退无门,心里头的酸楚更多了。
“我不该让你代我去照顾少爷,我要知道会变成这样,说什么也不让你去。”廉松勤懊恼地说。
“我就真的那么差劲,配不上裴圣吗?”她眼睛里的水雾开始啪答啪答地往下掉,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廉松勤这才看到孙女在哭,整个人都慌了手脚。“你怎么说哭就哭呢?傻瓜,哭什么哭?”
“呜呜,爷爷都不要人家了,还不准人家哭,我好可怜哪!”尔晴索性张嘴大声哭了起来,简直是耍赖。
廉松勤抱住她,顿时心里有万般舍不得。
“爷爷怎么会不要尔晴,尔晴是爷爷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爷爷死了还要你送终呢,怎会不要你?”
“说什么死不死,坏嘴巴。”尔晴抗议地瞪着他。
“好好,不说不说,那你也别哭了。笨丫头,又没说你配不上人家,自己乱想一堆吓自己。”廉松勤无奈地松了口,毕竟他也有部分赌气的成分在。
孙女原本跟他很亲,这下偷偷谈了恋爱居然都没跟他报告。更何况那个对象如此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那爷爷为什么不高兴我跟裴圣在一起?”虽然被抓到跟一个男人睡在一起确实不大好看,不过也不用反对得这么强烈啊!
“尔晴,人家在说门当户对是很有道理的,你今天也看到了,裴家的世界跟你的世界距离那么遥远,难道你不担心吗?”说穿了,他是怕孙女受委屈。
裴圣说得没错,廉松勤反对的是他。裴圣身家背景已经太好了,他自己又那么优秀,而他这个傻孙女除了活泼好动外,跟优秀实在距离太遥远,嫁了恐怕要吃亏。
“为什么要担心?”尔晴终于搞懂爷爷在反对些什么了。“爷,你认识裴圣很久了,觉得他是会用阶级或是其他条件区分人的人吗?”
“他不会,但是我还是怕你受伤。你这么年轻,傻呼呼的,万一受了委屈怎么办?你爸妈长年不在台湾,也不大管你过得怎样,我又这么老了,谁知道哪天说走就走,谁保护你?”
傻呼呼?裴圣要是听到一定会抗议的。毕竟裴圣也常被她整,光一个毛豆便当就够他受的,更别说她那个脑袋时不时冒出的怪念头。
“爷,你记得我曾经搬到美国跟爹地、妈咪住,没多久又跑回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住在美国吗?”
尔晴有一对长年在国外参与研究的父母,近年来更是定居在美国了。她曾一度在父母的要求下跟着移民过去,但不到两个月又回来了。极度想念孙女的廉松勤什么也没多问,带着她租房子,重新入学,就让她待在台湾了。
“那时候我没有问,就算后来你爹地要我再送你去,我也都没答应了。”廉松勤不得不承认,这个唯一的孙女对他太重要了。
“我在美国就像只被关住的小鸟,不是说我没有朋友,但是你知道吗?爹地跟妈咪期待的女儿不是像我这样子的。我们彼此都适应得很困难,爷,你知道我都是被你宠坏的,说话没大没小,我爹地可受不了我这样。”
尔晴也受不了自己老爸的样子,管东管西,管到她怀疑除了当个洋娃娃之外他都不会满意的。
“是我宠坏的,所以我就让你回来喽!”廉松勤宠溺地笑着,一点也不介意儿子把孙女还给他。
“但是,爷,裴圣是一个很能包容的人。当然他也很凶,有时候也很恶劣,可是他对人与人之间那种差异是非常能够接受的,所以他交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你要是看到就知道我没骗你。”
“真的吗?但他真的可以这样任你耍任性吗?”廉松勤开始感兴趣了,或许先听听尔晴说说,再来决定要不要反对,或者是要激烈反对,还是一般反对,还是轻微抗议。
看到爷爷有了软化的迹象,尔晴心里一阵雀跃。
“我跟你说,他住在一个很怪的地方喔,我第一天去到那个郊区的房子,差点没被吓死,他居然养了一只鹅当宠物,你说怪不怪?他真的是个无敌怪人,哪个医生会去住在乡下,然后成天晒草药,还上山帮人家义诊。”
“真的吗?少爷真是太优秀了。”廉松勤听了忍不住赞许起来。义诊好呀,这孩子是个善良的孩子。
“爷你真偏心,我才说两句,你就说他优秀,他明明就是怪人。还有,他也是个坏蛋,动不动就给我扫薪水,是个暴君。”尔晴想起她被扣的那几千块薪水,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他没事怎么会扫你薪水,一定是你做错什么事了。”廉松勤又说,非常了解自己孙女。
“你果然偏心,我只是说了几句发语词,他就给我扣钱,不是坏蛋是什么?”尔晴准备大力数落裴圣的罪状。
“又说脏话了?我要你改都改不掉,他可真有心。”廉松勤说着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想到尔晴被扣钱时一定气得猛跳脚,不禁开心起来。
“爷,你怎么这样啦!不跟你说了。”尔晴开始跺脚、耍赖。
“你瞧你真是小孩心性,少爷怎么受得了你?我就怕你嫁出去哪天还要被退货,我这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藏。”
“爷,你怎么这样说?我没嫌他是老头子就不错了,他还给我退货,他敢?!”尔晴对于爷爷一面倒的评论非常不以为然。
“我敢说他一定会后悔的。记得你小时候老是欺负别的小朋友,爷爷成天被人家家长告状,让我耳朵都快长茧了。”提到小尔晴的丰功伟绩,廉松勤可以回味上三天三夜。
“那是他们太大惊小怪,又不是我调皮。”尔晴大言不惭地说。
“真是个厚脸皮的小孩,唉,都还是个孩子心性,怎么结婚生子呢?”廉松勤又忧虑了起来。
“谁说要结婚了?”尔晴可不觉得有那必要。她至少要再玩个几年,省得一天到晚被管。
唉,只不过就算不结婚,裴圣也会管她的。
“我怎么开始同情起少爷来了?”廉松勤替裴圣掬一把同情泪。
“爷爷,你说那什么话啦!”尔晴又开始了她第一百次的抗议。
廉松勤哈哈大笑,笑声难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