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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翘首看着那宫女出去,都在心里猜测德妃藏着的到底是什么妙物,却看见外面舞女缓缓退下。然后如潮水般涌上来一大片荷叶,都是碧烟罗扎就,几可乱真,连绵不绝的把那院子装点的好似一片荷塘。众人正看得新奇,忽见那荷叶丛中缓缓升起一个女子,周身被粉红色轻纱包裹,胸前配着八宝璎珞,头上梳了高高的双环望仙髻。舞得如烟似雾,看起来似真似幻,面上也用轻纱遮起,因为看不清真容,却更叫人心痒,只听那女子轻软的声音唱道:“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易天远看着那个旋转的身影,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有彷徨有欣喜,便情不自禁的赞了一声:“好。”太后扫了他一眼,把目光转向下面的德妃,笑道:“德妃费心了,这个舞倒是精致的很,又新奇,难为你想得出来。”德妃低头笑道:“太后可夸错了人,这个主意并非是臣妾的心思,却是个有孝心的妹妹的主意呢,说是寻常歌舞皇家也多见了。这次家宴,臣妾本是犯愁,难得有个好日子,只求皇上太后看得高兴,妹妹们也瞧着顺心,臣妾就心满意足了。所以,臣妾才斗胆擅自主张,请皇上恕臣妾擅专之罪。”
易天远看着她,笑道:“德妃说哪里话,你处处为朕着想,为后宫安宁喜乐着想,朕很安慰,岂能下罪于你,正巧前些日子,朕得了支东珠凤簪,正想着该给谁,如今就赐给你吧。”德妃喜形于色,忙离座谢恩,易天远朗声笑着下来扶她起来,德妃的脸一红,把头一低。易天远却大步走向殿门,这时,歌舞已罢,舞女正欲退去,却见皇上已经走到面前,忙跪了一地,山呼万岁。易天远也不理,只直直的走向那团粉红处,温柔的将那女子扶起,柔声道:“让朕看看,你是谁?”
那女子羞的把脸转过半边,任凭易天远把覆在脸上的薄纱拿下,却是梓悦的脸慢慢的露了出来。易天远一呆,喃喃道:“怎么会是你?”梓悦不觉有点惊讶,抬眼一看,却见皇帝正对着自己的脸发呆,脸上一热,就又低下头去,无限娇羞的道:“皇上,不是臣妾,还会是谁呢?”易天远被这句话唤回神,笑道:“原来是朕的婕妤,果然多才,舞艺精湛啊,只是婕妤身上的舞衣,朕还是头一次看见,却是奇巧,可是婕妤自己做出来的吗?”梓悦轻轻的摇摇头,道:“是姐姐帮臣妾做的,臣妾针线粗陋,是做不出来的。”
“哦?姐姐?是哪个姐姐啊。”易天远盯着她,饶有兴趣的道,眼神却威严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梓悦只觉得心里一悸,只得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易天远听完,嘴角慢慢的勾了起来,道:“如此说来,你那个姐姐倒是个惠质兰心的女子。”说着把身子一转,淡淡的道:“今天晚上,朕去你那安歇,你早点下去准备吧。”梓悦本低了头有点惴惴,也不知今天这步棋走的是对是错,忽然听见这话,立刻雀跃道:“臣妾谢皇上恩典。”便忙忙的跑了下去。
因为易天远的这句话,大殿之上,立刻沸腾起来,不忿的人不少,却都只是低低的嘀咕着。淑妃捏着酒杯的手微微犯白,怕是一用力,那个酒杯就要在她手下粉身碎骨了,显然她并没有料到德妃会忽然来这么一手。而德妃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拿起手里的杯子细细的品着,脸色微醺。易天远一进殿门,就听得一个骄矜的女音高声道:“皇上,刚才皇上说今晚要宿在梁婕妤那的事,大为不妥。”
易天远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银色锦绣长裙,头上戴满珠翠的艳丽女子,有点眼熟却不知道是谁,心里讶异,道:“不妥?那依卿之意该当如何?”那女子一笑,甚是得意,行了个礼,道:“按规矩,每逢佳节,皇上不是应该宿在皇后那里么?如今皇上并未立后,便应该宿在份位最高的娘娘那里,怎么轮也轮不到梁婕妤。”话音一落,只听得悉悉梭梭的一片低声议论。易天远眉头一挑,直直的盯了她一会,只把那女子盯的有些慌了,方才开口道:“按规矩,按规矩你有资格跟朕来说什么规矩么?”那女子一楞,尤自强硬道:“臣妾知罪,但臣妾想,规矩不可废,所以才多嘴,请皇上三思。”易天远怒极反笑道:“好,你说的很好,那么朕,今天晚上就不去梁婕妤那了。”众人均是一愣,淑妃已经面色发白的看着那女子,拼命的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赔罪,无奈那女子却丝毫没看见,尤自沉浸在自己的得意中。却没有注意皇上身边的高喜凑在皇帝身边悄悄的说了句什么,皇帝听完后,微微点了点头,眸光更冷。
易天远笑道:“朕守了规矩,那么,妃子是不是更要守规矩了呢。”淑妃慌了,忙离座下来,一下在他面前跪下,脸色苍白的道:“求皇上恕罪,臣妾管教不严,求皇上饶了她这次,臣妾这次回去,一定严加训斥。”易天远看了她一眼,温和的道:“按规矩,我今天晚上是不是该去你那里。”淑妃微微颤抖了一下,低低的道:“臣妾不敢妄自揣度皇上的心思,皇上要去哪里,自然有皇上的道理,臣妾不敢过问。”易天远点点头,道:“朕今天晚上会去你那,但是,规矩不可废,这是你惠宁宫的白才人,从今天起,降为更衣,好好的恭身自醒,等学好了规矩再见朕吧。至于你,人是在你宫里的,你也逃不了个管教不严之过,但朕念你在宫里时日已久,平时也恪守本分,这次,就不追究你了,你好自为之。”
淑妃本想自己一跪,说不定能救得妹妹一次,却不想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知这次妹妹触了逆鳞,惹得龙颜大怒,到了这步田地,已是无挽回的余地。只得低头谢了恩,黯然回座,再不敢多说。那银衣少女,也就是白淑妃的妹妹,白皓珠,本来还得意洋洋,却不想皇帝原本还温柔笑着的脸,话锋一转,自己便沦落为连个宫女都不如的小小更衣。再看姐姐也不说句求情的话,一急便哭天抢地求起饶来,早被几个机灵的太监架着叉了出去。
这一折腾,家宴的气氛便一下子冷了下来。嫔妃们大多低了头不敢多说一句话,惟独德妃神色如常,太后也不便说什么,就借着身子乏了要先回去,易天远借着送母后回宫的名也就先走了。太后皇帝一走,宴会继续下去的意义也就没了,淑妃今天被皇帝好一顿整治,心力交瘁的扶着樱雪一句话没说,大步的回她的惠宁宫了。德妃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笑,打了个呵欠,道:“我也乏了,妹妹们玩吧,本宫先回去歇歇了。”也扶了人走了,这几个高位的一去,底下的人就都坐不住,不多时便散的一干二净,各自回了。
梓绣扶着玲珑从仪藻宫出来,身子尚还止不住的瑟瑟发抖,想着今天大殿之上的事情,就一个劲的心悸。那白皓珠,虽然自己和她并没有多少交集,总也是一届秀女出来,现在看她遭了不是,心里也很是悲凉。玲珑扶着她,温言道:“主子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以后你也就见怪不怪了,说到底,还是她太嚣张跋扈,想这种地方,最容不得的,便是这类人了。”梓绣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却一眼看见前面一个女子,背影很是眼熟,不由得张口叫道:“飞扬妹妹。”那人顿了一顿,停了脚步,却不回头。梓绣加快步子,赶了上去,拉住她的袖子,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做姐姐的有什么不对,你只说出来,我们姐妹间,还有什么话不好明说,这许多日子,你总也不来点翠宫一下,若是姐姐做错什么,给你赔不是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