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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蠢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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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天,梓绣退了烧。以后又住了些日子,梓悦本意是在她这儿把伤养好了再回点翠宫,奈何梓绣看着自己身边的几个宫女哪个也不愿意自己回去,但要都挤在梓悦这小小的沁芳轩里,又实在是转不过来。没办法,梓绣就只好带着一起走了。好在太医尽心尽力的照顾了好几天,梓绣的身子倒也好了七七八八。梓悦却在几天里面瘦了一大圈,本来就小小的下巴现在看起来越发尖削起来,虽说精神好了,神情却看着憔悴的很。

    梓绣见她皱着眉,白着张脸,知她这次受的惊吓不小,本想走时说两句劝慰的话,奈何自己这次也吓的不轻,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说了几句好好将养之类的话,便由胭脂扶着回点翠宫去了。

    天气燥热,梓绣看看蓝的近乎透明的天,心里颇多的感慨,初春的时候自己进宫,到现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却都是发生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秋老虎的热浪不可小觑,稍微走了几步,梓绣身上就感觉有点粘答答的,好不难受,前些日子倒没什么感觉,想是那点翠宫东院,本来就是背阴的房间,在里面住着,倒感觉不到有多热。梓绣忽然想起飞扬,这样热的天,辛苦怀着盼着的孩子,还没有满月,就那么没了,一定是难过极了。恐怕,也恨极了悦儿和自己,却不想这件事,并非是她所想的那样。一边走,梓绣的脑子里越混乱,她始终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和悦儿眼见着要死了却被皇上救下来,也想不通为什么皇上会跟太后那样大闹。按理说。就算再喜欢悦儿,皇上他也不该如此顶撞太后啊。恐怕这事,并不象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正走着,胭脂忽然止了步子,梓绣正想地出神,冷不丁一停,脚下便一个趔趄,忙抓了胭脂地胳膊才没摔下去。耳边只听一声尖利的女声,道:“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梁才人,怎么,见了皇上以后连路都走不好了吗?”梓绣抬头一看,只见梅修媛扶着她的侍女珍珠,俏生生的站在面前,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一股轻视。无法。梓绣只得行了礼,道:“嫔妾见过梅娘娘。给娘娘请安。”傅雪冷冷的看着面前瘦弱的女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没来由的恐慌,似乎这女子,天生就是自己的敌人一般。当下也不开口叫她起来,梓绣跪在地上。虽说上午的阳光不是很厉害。但脚下地石子路也晒的很有些热度,再加上凹凸不平,身子又没好利索。一下子便有些头晕起来,不由自主的向身边的胭脂靠去。

    胭脂见那梅娘娘久久不叫自己主子起身,本就有气,再一看,主子微闭了眼,向自己靠过来,心里一慌,就站了起来,把梓绣一抱,叫道:“主子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是中暑了吗?”一句话没说完,只见对面的傅雪已经柳眉倒立,怒道:“大胆的贱婢,真是有什么样地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我还没叫她起来,你小小地一个宫女竟然敢先起身再拉了她起来。珍珠,过去掌嘴,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珍珠得意的一笑,道了声是,上去便给胭脂两个耳光,这两个耳光扇的甚有水平,打过之后,只见胭脂脸上多了几道血痕,登时便肿了起来。梓绣靠了胭脂,本就头晕的厉害,再一见胭脂遭难,胸口一口气冲上来,有些喘不过气,努力站直了身子,福了一福,勉强平着语气道:“梅娘娘,梓竹身子不好,刚才晕了一下,她想是急了,确也不敢存心冒犯娘娘,娘娘又何必咄咄逼人。”说着心疼的看向胭脂,道:“打了个小小地宫女,又有什么意思。”傅雪怒极,冷笑一声也不说话,上去一巴掌便对着梓竹抽了过去,梓绣下意识地一躲,那巴掌便扇到她的发髻上,本来盘的就松松地发髻立刻就散开来。秀发如绸般散到腰间。梓绣被打的脑袋发懵,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羞愤,径自晕了过去。

    胭脂一见自己主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心里大惊,忙抱了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也不敢乱动,只一叠声的骂着身后跟着的淳儿,道:“你是瞎了眼睛的,作死么,看着主子身子没好利索,也不好生看顾着些。现在成了这个样子,还不快点赶着跑去请太医,再去点翠宫叫了玲珑姐姐来,若是主子有个好歹,你那个猪脑袋也就不必长在脖子上了,大不了拼着个你死我活,总也要拉着大家一处死去。”

    傅雪看了梓绣晕了过去,心里便有些惊慌,再听着那个小宫女指桑骂槐的坐在地上哭,言语里颇有鱼死网破的心思,便又怯了几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拉了珍珠带着自己的人忙忙的走了。胭脂看着她的背影,恨的咬牙切齿,小声的骂一会,

    梓绣晕迷着苍白的小脸,心里又是难受,再哭一会子

    过了不一会,那边淳儿带了点翠宫的几个人过来,玲珑忙忙的跟着,脚下生风,恨不得能飞起来才好,大热天的,倒也感觉不到热了。胭脂一瞧她来了,便再也掌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玲珑一见她脸上几道血痕,肿的厉害,梓绣躺在她怀里,只能看见一张苍白的脸。便也慌了,忙过来翻了眼睛看了看,又抓了手腕仔细把了一下,见那脉象虽然柔弱,却还稳定,方才放下了心,叫后面那两个抬着老藤躺椅的小太监上来,和淳儿小心的把梓绣扶了上去,回过头对着尚还六神无主的胭脂低喝道:“好了好了,快跟了回宫吧,没被主子吓死先被你给吓死了,只管哭,真是!”胭脂瞧着玲珑神色虽急却不慌乱,就把心放了下去,擦擦眼泪,抽噎的抓着玲珑的胳膊回去了。

    进了点翠宫东院。一进屋子。早有太医已经带着箱子等候了,一见几人进得门来,便先跨步过来,把了下脉,然后挥挥手,叫那些伺候的人把梓绣抬到床上躺好,方才下了方子,叫跟在身边地太监拿了去太医院煎了,回头,对着玲珑道:“姑娘。主子地病由心起,主要是由心思焦虑引起,姑娘要劝着主子把心放开,不要总是多想。主子的身子本就单薄,上次的伤也重。再加上这几日惊怕过度,好容易有了点起色。这番又急怒攻心,众般一齐。来势汹汹,才会昏了过去。好在日子不长,我开些汤药,辅以清淡食物,好生将养一段时日。切记。在都好彻底之前,不要让主子再受到任何刺激。”玲珑点了头,用心记好。回身翻了一小块银子,塞给太医,道:“多谢太医费心,主子但有不适,奴婢还要去麻烦太医。”那太医连道不敢,却不推辞,把银子袖了走了。

    梓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玲珑一直坐在床上伺候着,不时的弄个打湿了的手巾帮她擦擦,胭脂也被淳儿拉下去上药。虽然心里还有些不放心,但见玲珑守着,也担心自己的脸,就走了。梓绣看着玲珑在身前拧着一块手巾,心里一动,再看自己,已经换了贴身的衣服,身上盖了薄被,很是清爽,心里便有种暖暖的感觉缓慢的漫了上来。

    玲珑一转头,看见梓绣黑亮亮地眼睛正盯着自己,便笑了,拿着手巾上前帮她擦了擦额角,道:“主子你醒了,饿吗?奴婢煮了点荷叶杏仁汤,很是爽口的,主子要不要用些?”梓绣轻轻的点了点头,玲珑便放下手上的东西,下去了。很快的,她就端进来一个骨瓷的小碗,很薄地碗壁上寥寥数笔画了几茎兰草,看着就觉得清爽。

    梓绣坐起来,把枕头靠在腰上坐好,一口一口吃着,只觉得那汤入口微甜,后面却很是清凉,直透入脑,心里便一下子通透起来。没多时,一碗汤便尽了。玲珑看着空碗,喜道:“主子胃口倒好,可还要吃些。”梓绣摇摇头,道:“饱了。”玲珑也不勉强,拿了碗下去。再回来时,却见梓绣却仍然坐在那儿,没有躺下,便一愣,道:“主子快歇歇吧,太医说了,要好好的将养将养,身子才好地快。这些日子主子辛苦了,就不要多想了,凡是有什么想吃的,只告诉奴婢一声就是。”

    梓绣笑笑,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玲珑不肯,梓绣叹口气道:“玲珑,这也没外人,你就坐过来吧,我有些知心的话,也想跟你说说,你若是不坐,我便不说了,只当你是外人便了。”玲珑听她如此说,无法,只得过来坐了,梓绣见她坐下,便又笑了,幽幽的道:“玲珑,我进宫以来,身边最相信的人,一直都只有胭脂,对于你们,既不想用心也怕用心。我总觉得你进宫地日子多,心思重,是以,心里总有些防备着你。”说到这,梓绣看着玲珑有点不自在地样子,又道:“不过现在,我才觉得,有你在身边,是我梁梓绣的福气。以前的那些防备,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玲珑忙道:“主子心里想什么,总是对地,奴婢不敢”话未说完,梓绣已经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攥住了她的手,正色道:“玲珑,你是个聪明剔透的人儿,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再在我面前说,我既然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想以后,你待我能象胭脂那样,不是奴婢,而是姐妹一般。今天这事,虽然不该怪我,但胭脂受伤,却令我不得不明白一件事——这个宫里,从来都容不得平淡。”她看着玲珑,目光中有种坚定,也有一丝决绝,道:“我不去犯别人,可我不敢保证别人会不会因为要保住自己而决定牺牲我。毕竟,牺牲我,对于他们来说,

    小,一个既没有强大父兄可靠,又不得皇上宠爱的妃合拿来当牺牲品的。我不是圣人,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我,更何况,要我看着身边的人因为我的不得势而遭受这样的磨难,只会让我更难受。”玲珑听着她淡淡的语气,讲述的仿佛只是别人的事,心里一酸。

    梓绣看着她。轻道:“胭脂呢。她还好吧。”玲珑点点头,道:“还好,只是脸上被指甲划破了,好在今儿来地太医,是原本给我家小姐经常瞧病地那位,顺手便也给她开了个生肌润肤的方子,说只要天天抹着,不仅不会留痕迹,还会让脸更水嫩些呢。”梓绣听着她如此说,心下大安。玲珑看着她。又道:“奴婢知道主子在想什么,但是主子,奴婢希望你想清楚,虽然奴婢知道,在宫里,想找到一个真心人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可主子也不要如此认命。奴婢不敢乱说话,只是奴婢希望。主子能真正的快乐,不要因为要保护自己,而变成另外一个人,奴婢不希望主子,变成第二个小姐。但奴婢。会尊重主子的意思。只要主子吩咐,奴婢就会尽力的去做,不管是做任何事。”

    梓绣愣愣的看着玲珑收拾了东西。说下去帮她拿药去来,心里波涛不止,玲珑她,竟然已经决定要如此待自己了吗,自己却何其迟钝啊,直到现在,才看清楚她的本心。

    从那天夜里过了以后,梓绣就一直很乖的吃药,玲珑叫她睡她就睡,叫她到院子里晒太阳,她便晒太阳。梓绣想叫玲珑去问问梓悦那边的事,再一想,自己病成这样,从沁芳轩走地时候,梓悦的情况也比自己好不到哪去。现在这边忙的团团转,想必,那边的绿柳也忙的厉害吧,便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梓悦早就好了,她本就没受多大地苦,只是吓的厉害。虽然好了,却还是赖着躺在床上睡了好些天,心里始终平静不下来,这几天地遭遇,让她一下子感觉长大了很多,以前无悠无虑的日子,似乎离自己很远很远了。她想着那天在梓绣那儿听见来人时,梓绣苍白着脸说的那几句话——“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晚来?你以为为什么他们这么凑巧就在我们刚说了几句话就来了?你以为你宫里为什么无缘无故的生了雷公藤。”心里总是不明白,这些与那太监什么关系,太后她,就是再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要杀了自己的孙子,置自己于死地吧。那么姐姐说地话,难道是——自己宫里,竟然有了家贼吗?想到这里,梓悦心里忽然间开朗起来,那些想不明白地事情,瞬间有了答案。

    当别的寝宫都到了睡觉时间的时候,自己偷偷地跑到姐姐房里,没说几句话,太后的人就来了,飞扬的孩子中了雷公藤的毒死了,偏巧的那雷公藤就在前一个多月里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为什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想一箭双雕,既除了飞扬的孩子,又除了自己这个眼中钉,那么在自己宫里做这一切事情的那个人,就绝对是那个人的人。只是,那个想把自己害死的人,究竟是谁呢?

    德妃娘娘?不可能,自己与她早就有协议,她助自己得到皇上的宠爱,自己生得龙子交由她抚养,她又怎么会在这时候害自己,连带把她自己的好处也削了去。还记得出事的前些天,她忽然来看自己,说那草难看,叫自己拔掉,已经是示警了,可恨自己卤。么想来,最有可能害自己的就只有一个人了——淑妃。她一向与德妃不慕,自己和德妃走的近,她应该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些,再加上,德妃娘娘本是太子妃上来的,身边有育有一位公主,只因为宠爱她,所以一直都没有立皇后。可现在飞扬生了皇子,对她大是威胁。更何况,端午那日,皇上贬了她的妹妹,等于是废了她的一条胳臂,又当众给她难看,她应该也知道,现在的她对皇上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那么以后的事情,也就难说了。如果要挽回皇上的心,飞扬的孩子还有我梁梓悦的性命,就必须消失。然后她不露面,只叫她安在自己身边的死奴才挑唆着,再加上飞扬刚失了孩子,只要借着抚慰的名头,再在飞扬那说些什么,飞扬到了太后那儿,什么样的火气挑不出来。这样一想,前后的事情,就都明白起来。

    梓悦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假想里,越想越心惊,不免就疑神疑鬼起来,看着身边的那些奴才,除了绿柳,哪个都不象是好人。尤其是看着的时候,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