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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生的大舅子刑二山,开了一家建筑公司,这些年靠着姐夫的关系,生意做得顺风顺水,也结识了一些官面上的朋友,手底下更是养了一群能打敢拼的狠角色,可说是个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
这天刑二山在一家很上档次的著名酒楼设宴,专门宴请前些日子刚结交的一个朋友,市公安局刑警李成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刑二山不动声色地把一只鼓囊囊的信封塞进桌沿上竖着的一个皮包里,那是李成梁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李成梁自然看到了,微微一笑,举起面前的酒杯,淡淡道:“刑总,太客气了。”
“别,还是叫我二子吧,什么总不总的,那都是外头人瞎叫的,我这人就这个脾气,最佩服就是干你们这行的,个个都是真汉子。要是不嫌弃,以后咱们就兄弟相称,怎么样?”刑二山口若悬河,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
李成梁却不为所动,一口饮干杯中酒,皮笑肉不笑地道:“都是在场面上走动的人,就不要来这些虚的吧,说点实在的。”
刑二山哈哈一笑,丝毫不觉尴尬,点头道:“好,那我就直说了,成梁啊,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哦,谁啊?”
“周天星,你认识这个人吗?”
李成梁心中一凛,却不动声色,眯起眼打量了他一阵,不答反问道:“这个人我倒是见过,你打听他干什么?”
刑二山心中狂喜,忙压低声音追问道:“是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不错,你想打听什么?”
刑二山一拍桌子,大笑道:“这就对了,成梁,你跟他关系处得怎么样?”
李成梁斜睨着他,冷笑一声,缓缓道:“刑总,我跟他处得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刑二山碰了个钉子,却不敢作,心道:“妈的,怪不得姐夫常说这群丘八个个都是王八蛋,送钱上门都没好脸色,要不是有求于你,早叫上几个兄弟修理你了。嘿!别看你披了这身老虎皮,咱打闷棍还不会嘛。”
心中着狠,嘴上却不敢大意,赔笑道:“我不就是这么一问吗?来来来,喝酒。”
他边说边殷勤地给李成梁斟满酒,又举起自己的杯子,却见对方根本不理他的茬,大模大样坐着,鼻孔朝天,连杯沿都不碰一下,害得他伸出去的手收也不是、送也不是,最后只得自虐了一杯。
眼见这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刑二山无奈,只得摊出底牌,干笑道:“成梁,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受人所托,想探探这个人的底,嗯,我有个兄弟跟这小子有点过节,可是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小子刑警队里有人,这不,才找你来打听的。嘿!成梁,要是这人是你的朋友,我那兄弟就肯定不会动他一根汗毛,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嘛。”
李成梁一听,心中早已乐开了花,他这人表面大度,实则心胸狭窄之极,属于那种锱珠必较的性格,上回周天星在酒席上因为秦怡得罪了他(其实只是他胡思乱想),至今仍耿耿于怀,正愁找不到机会修理周天星呢。然而他也深知周天星这个人轻易动不得(刑警队上下哪个没受过他的好处),所以这心思一直只能在脑子里想想,是万万不敢让任何人知道的。
这下倒好,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而且不需要自己出马,何乐不为?
不过李成梁城府极深,不论心头如何狂喜,外表一点都看不出,喝了口酒,咂咂嘴,轻描淡写地道:“别,这事跟我可没什么关系。你这个人啊,不是我说你,做人就是不厚道,就这点破事遮遮掩掩的干啥,早说不就得了。”
刑二山大喜过望,哈哈笑道:“行,兄弟,你这个哥们我交定了,痛快!”接着又把身子向前探了探,谄笑道:“不过你得给我交个实底啊,这人的后台硬不硬?嗯,我是说,要是修理他一顿,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我可是听说了,那小子跟你们俩个大队长关系都很铁的。”
“切!”
李成梁从鼻孔里哼出两股冷气,不屑地道:“就那小子?跟我们队长铁?算了吧,你的消息是从哪来的?我看你真该修理的是给你消息的那人。实话跟你说吧,周天星那小子跟我们刑警队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只是前些时候有两件案子那小子凑巧帮了我们的忙,就这样我们大队长才请他吃了顿饭,鼓励一下年青人嘛。”
刑二山听得瞠目结舌,傻乎乎地问:“就这些?”
李成梁不耐烦地挥挥手,不满地道:“还能有什么?明摆着的事儿,不信你随便到刑警队去找个人问问,我李成梁有没有诳你?好了,我得走了,大老远的把我叫来,我还当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闹了半天就为这点破事。”说着起身拎起包就走。
“别,成梁,听我说。”
刑二山一看李成梁说走就走,急了,一把拉住他,赔笑道:“要不,你把他的家庭住址给我?”
李成梁冷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刑总,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吧,这不让我为难了,要不,这顿饭我来买单。”
“好说,好说。”刑二山一叠声赔着小心,同时手脚麻利地又掏出一个信封,以极快的手法拉开李成梁手上的公文包,塞了进去。
李成梁这才绽开一丝笑容,淡淡道:“回家等消息吧,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说完,整了整身上的制服,扬长而去。
数小时后,国税局局长办公室。
“啪!”张家生狠狠一掌拍在桌面上,咬牙切齿地道:“奶奶个熊,周天星!周国辉,你养了个好儿子啊,真***烂泥扶不上墙,我说呢,这小子怎么就莫明其妙地冲着我来,原来是周家的小杂种,哼!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就想帮你老子报复我?你还嫩了点。”
他坐在老板椅上呼呼喘气,一腔怨毒似乎都找到了突破口,在办公室里大雷霆,而此时的刑二山,则无比乖顺地站在他面前,两眼滴溜溜打转,忽道:“姐夫,这下全明白了,那小子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混混,要不我今天晚上就带几个兄弟去修理他?”
“不!”
张家生很有派头地举起手,心情似乎处于逐渐平复中,渐渐锁紧双眉,喃喃道:“不对啊,我怎么越想就越觉得蹊跷?周国辉这人我太了解了,是个实打实的老实胚子,他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周天星自己挣的?绝对不可能,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连工作都找不到,还能还能让林、冯两个对他俯贴耳?”
渐渐地,张家生刚才的兴奋劲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满心以为此事已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可是静下心来想一想,却现这件事的疑点非但没有减少,反而随着逐渐深挖,越来越让他无所适从了。
一股寒意悄然袭上心头,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昵喃道:“难道,这几十年我都看走了眼?难道,周国辉竟然隐藏得这么深?他到底想干什么?周家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背景?”
这世上的事,有时就怕往深里想,至少张家生目前就是这样认为的,他越想越觉得这事诡异非常,甚至令他不寒而栗。
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出了最新指示:“查!给我继续查。对,就从他们的银行帐户查起,把他们周家每一个人的银行户头都给我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了,查不出个来龙去脉。”
可惜他的指示错了对象,刑二山一脸茫然地瞪着他,无比委屈地道:“姐夫,这让我怎么查啊?那银行又不是我开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呆望片刻。
张家生突然爆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哈!对不住了大舅哥,这事儿你办不了,要由我亲自出面才行。嗯,我得先以国税局的名义个公函给公安局,让他们出个证明,才能到银行去调户头。”
就在张家生如火如荼地开展着对周家的彻底清查工作时,周天星也十分委屈地到天龙律师事务所报到了。
“老爸,你害死我了。”
面对桌上堆积如山的文本,周天星向天出无声的哀嚎。这家律师行还真不是一般的忙,里面无论什么人都忙得跟孙子似的,虽然他早就打定主意在这里混日子,直到人家赶他走为止,可表面工夫也得做啊,不然刚报到一两天就被人赶回家,那就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态度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