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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俩正打嘴仗欢腾着呢!外头梳着妇人发髻的圆儿提着裙子跨进门槛儿。
早两年沉香说要给圆儿说个人家,全凭她自个儿乐意,只是圆儿不愿出去,便挑了沈敬重身边儿的亲卫头子,也是有品级的,两口子就在国公府偏院一个院子里安了家,去年圆儿生了个大胖小子,待孩子满了周岁,断了奶,便又重回到沉香身边儿当差,如今更是正正经的太太身前第一人。
沉香满脸嫌弃却搂着闺女儿说笑斗嘴,一抬眼瞥见圆儿立在边上儿,脸上表情显是有事儿,便笑着道:
“怎么了,瞧你脸色,哪个惹着你了,太太给你出气?”
圆儿不由笑了,随即又隐了下去,却是瞥了贝儿一眼,欲言又止。
贝儿眼明心亮,顿时松开了亲娘,一下子窜下地,拉着圆儿撒娇不已,
“瞧圆儿姨偷瞄我呢,就知道是跟我有关了,圆儿姨跟我还用绕弯子么,直说便是,还怕我翻脸不成?”
说了保不准就翻了哟!
默默腹诽一通,圆儿也知不是能瞒下来的事儿,便把听来的消息直言道:
“今儿早上,东宫往翟亲王府送了四个宫人,捧着笔墨纸砚,指着同王妃说了,送给世子赏玩,只当是做嫂子的一点儿心意。“
贝儿沉默了片刻,忽的跳起来,猛然斥道:
“要作死呀!”
抬眼,瞪圆了眼睛,乌溜溜的直直盯着圆儿,笑容很是渗人,语气柔和的诡异,
“东宫的,太子的意思,还是太子妃?”
圆儿微微叹了口气,“知道就细细打听了,是太子妃的意思。”
贝儿语气更柔和了些,叫人无端的起鸡皮疙瘩,
“太子啊!呵——笔墨纸砚,她送的是东西,还是人呢?“
这下圆儿不吭声了。
又能说什么呢!
明摆着呢!
东西自然是要送的,捧着东西的人——也都是美人呢!
哪个是礼……再没有更清楚的了。
贝儿自然也是明白,冷冷的哼了声,倒是没了先前的暴怒,只是回身坐回软塌上,歪在靠枕上,淡淡的道:
“太子成婚不过半月,我没招她没惹她的,只是发的哪门子的病?她脑子不好使么?”
不能够吧,毕竟是圣上挑的人哪!
可办这事儿,又实在是……
心中一动,贝儿眼中流光一闪,却是开口问道:
“圆儿姨,是只送了小胖一家,还是各家亲近的都送了去?”
圆儿微微低头,“只送了亲王府一家。”
“哦!”贝儿缓缓点了点脑袋,意味声长的勾了勾唇角,
“只给了小胖,还是这么几个玩意儿,看来,是朝着我来的。”
说罢,扭头望着沉香,疑惑的摸了摸自个儿的脸,道:
“娘,我长着一张招人恨的脸么?”
东宫成婚,她跟着爹娘去观礼一回,后头就再没见过了。
因着先前一番流言,她还特意躲着了些,不在外头晃当,省的碍了旁人的眼。
如今看来,该是记恨的还是记恨了,该是厌弃了的半点儿不曾少了些。
沉香脸色同样不好看,这明摆着打闺女儿的脸面呢,既打闺女儿的脸面,沈国公的脸面自然也是叫人打了,心里记了一笔,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
“招人恨的还少了?估摸着想知晓你给人家男人揍了,回头找场子呢?”
不然怎么说呢!
难不成还能说太子妃知晓先前太子中意她闺女儿,如今太子妃往回找面子呢!
别人如何倒她才不管,只闺女儿的面皮不能叫人踩在脚下。
贝儿不屑的撇撇嘴,一下子跳起来,拍拍屁股,
“哎哟,还能这么小气,好歹一宫之主呢,啧啧……”
揣着明白装糊涂,母女俩都是高手,贝儿呲了呲牙,灌了杯茶,甩手往外头走,一边儿道:
“得了,娘,您歇着,我去瞅瞅,看到底是哪儿碍着太子妃她老人家的眼了,这没头没脑的,咱也不是柿子叫人捏着玩儿都不带吭声的不是?冷不丁这么一遭,恶心谁呢?”
贝儿还来不及出家门,翟小胖已经堵上门来了。
贝儿上下一扫,瞅着已经瘦下来,身姿玉立的小胖,啧啧,变成小白脸儿了,看着真是……还不如胖回去呢!
瞅瞅,这才瘦了几天,就招蜂引蝶了都!
一等成亲日子过了,赶紧叫他吃回去。
一肚子没好气的想着,贝儿眯着眼,哼哼的问道:
“哎哟,您怎么来了?家里热闹吧!“
笑眯眯的,简直不能更和蔼哟!
偏偏翟小胖半点不曾受得,却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连忙凑出一张笑脸儿,端着茶就凑上去了,伺候老佛爷似得,行动间那叫一个熟练……
没法子,任谁叫人欺负十来年都得习惯不是。
不习惯也不成啊!
往后还有几十年了。
早就认命且认得心甘情愿十分欢乐的翟小胖,十分正经的摇了摇脑袋,否认道:
“再没有的事儿,家里什么事儿呀,我通不知道啊,你知道的,咱么婚期越发近了,院子还得重新规整一番,我亲自着人看着呢,都是按着你的喜好来的,往后咱们住的屋子,自然还是舒心些才好。”
不动声色的拍了马屁,贝儿知情知趣,再不好使脸色了,抬了抬眼皮,接过茶水,低头抿了口,随即笑着道:
“你费心了,来,坐啊!”
“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翟小胖连忙往挨着的椅子上坐了去,一双眼都在贝儿身上,笑容俱都傻傻的笑意。
贝儿叫人这么瞅着,真是没法子了,到底心不甘的嘟嘟囔囔道:
“倒是装的一手好傻,我可跟你说了,若是你说话不算话,我爹说了,换女婿不耽搁的。“
哎哟,这一刀刺的厉害哟!
翟小胖顿时哭了脸,不敢打哈哈了,
“哎,看你……我是不想你生气……哎,哎,我说……今儿上午送的东西,我收了笔墨纸砚,又挑了回礼,叫捧着又送回去了,礼尚往来不是……这点儿礼数,尽不能没了的。”
挠了挠脑袋,翟小胖笑的憨憨的。
只是,人可不憨就是了。
“哼——”
贝儿清了清喉咙,抬了抬下巴,嘴角忍不住往上勾,
“嗯,你这么干,咳咳……我觉得挺好,外头的事儿都是爷们管的,咱们,额……我是说,往后也得这样,外头那些个不知所谓的,都得爷们当仁不让,我就只管叫你吃饱喝好,穿的合身儿,过的顺畅——当然了,我想你过得顺心,可也得你让我顺心个先……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明白,明白!我都明白。”
翟小胖点头如捣蒜,回的半点儿磕绊都不带有的,脸上恨不得刻着“坚定不悔”四个字。
岳父大人,那就是个大到不能大大杀器。
原来寻他爹喝茶,回来都是苦着脸,他再不敢捋虎须的。
别开玩笑了,他老子,他老子的老子,他老子的老子的老子,都是从嫡妻肚子里爬出来的,自从曾曾曾祖奶奶拿着大刀搁到她男人脖子边儿,踢了刚进门端茶的妾室,往后数,亲王府的男人再没有纳妾了的,不光不纳妾,连通房都少有,更别说逛花楼了。
无他,历代的亲王妃虽是性子各自不同,只一样——彪悍的可以。
爹娘言传身教,看了快二十年了,翟小胖失了那些个花花心思,没意思的很,好好的媳妇儿家住着,日子不就是这么回事儿。
历代的亲王府,就没有出格的王爷。
贝儿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红了脸,只是还撑着底气,仰着下巴,娇气气的道:
“你能明白我就放心了,只是这回的事儿,这个亏我是不能吃了的,不然都以为我是软柿子,往后还不知要怎么拿捏呢?”
京里最不缺的就是人精了,欺软怕硬那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想伸手试一试的不知多少个,数都数不过来。
翟小胖更是清楚这一点儿,连忙表功劳道:
“你尽管安心,我老子,咳……娘说了,这事儿叫咱们都别管,只看她的就是。你还未出阁,只管看着长辈行事就是。”
贝儿疑惑的小眼神儿望过去,翟小胖干笑,到底瞒不过,道:
“娘整日闲着,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场事儿,还挺——高兴的,说是总算有事儿可干了,通不许旁人捣乱呢!“
其实小胖子很是美化了一番,当时人来意清楚之后,亲王妃就拍了桌子,竖着眉头要发怒,好容易他赶紧的胡乱挑了几件东西扔过去,后头王妃叫着人大棒子撵着人都出了王府。
前头人刚走,王妃立马变了脸,眉开眼笑的换了衣裳,马不停蹄的往宫里去了。
这里就要说了,亲王府是个什么意思呢?
就是只要不造皇帝的反,好日子通通都有的。
纨绔不要紧,妇人厉害也不要紧,只要王爷是个心气不是高到想要做一做上头那把椅子,其余无关社稷的要求都是可以被满足的。
如今得亲王府,旁的毛病没有,只妇人好醋这一点儿,当然无伤大雅。
而于王妃而言,亲王府好些年没叫人送过女人上门了。
自从曾曾曾曾祖奶奶砸了想当没当成的送闺女儿当妾的那家子的房子之后,再没人干这样的蠢事儿了。
太子妃此举,实在是对亲王府之传统历史不甚了解之故。
贝儿是要到亲王府当儿媳妇的,往后更是板上钉钉得女主人,自然对前事知道的透透的,更是明白话中之意,不由笑出了声,很是感慨的道:
“王妃辛苦了!”
情真意切真真发自肺腑!
婆婆这样的性子,不得不说她真是个福气的姑娘啊!
翟小胖知机的道:
“往后咱们好好孝顺爹娘,岳父岳母。”
简直一个都不能少哟!
“那是自然。”
果不其然,过了三日,宫中赐下两道旨意,东宫侧妃名分已定,花团锦簇犹在眼前,真正的热闹这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