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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人的人质会被虐成什么样子,乐宁不知道,她也不想自己去亲身体验,只是按特木尔的说法去服软去认命,过一个普通后宫女子正常的日子,面对着呼儿乌那双狼一样的眼睛委曲求全,天天盼着君恩承宠,跟那群山村姬妾内斗,她乐宁更不想去尝试。
特木尔临走时那双近乎崩溃的眼神,乐宁一直记忆犹新,他不停的问,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您到底要过什么日子?
乐宁抬头望天,是啊,她到底想要怎样?她也不知道……她想像这低低的云一样,无瑕无垢无拘无束,脱离这冗乱腌臜的尘世羁绊,离开周围这群可恨可憎的人,可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人生在世,总有几许不遂意,碌碌众生都在努力坚强的过日子,忍着那点艰难,向往着光明走。可她乐宁的情况不一样,她的身边,没有光明,只有死路。即便是他们所有人口中的那条唯一的“出路”,在乐宁看来,也是一条绝绝的死路,乐宁能断定,她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违心照做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把自己活活呕死。都是一样的结局,不过是时间上早几天晚几天罢了。
乐宁怕死怕疼,但更怕屈辱。她秉持了一生的执念,她在这地狱一般的日子里靠着那根公主傲骨撑着自己,几乎便是她的全部信仰,她想象不到有朝一日这根骨塌了,她没有自我,没有尊严,加上之前的赫赫骂名,她还能熬多久?
自从那日她为了穆东而服软,为了穆东的命哭过哀求过呼儿乌,但结果呢?没有半点用处!呼儿乌没有心软,穆东的命没有保住,而她也几乎病的丢了半条命。从此之后,她乐宁再不要对谁低头。
特木尔几乎快要疯了,连着几日天天往她这里跑,苦口婆心想点化乐宁,乐宁最终咬着牙把他赶走了。谁都救不了她,就连她自己也没得选,最终如何都是她的命,但她不想拖累特木尔,他这几天来的太频繁了,但愿不要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终于,特木尔一连几天没有再来,他又被乌巴山拉去练兵了。乐宁一方面觉得松一口气,另一方面觉得生活更是近乎绝望了,就在她浑浑噩噩的等着头顶上那把刀掉下来的时候,乌拉在一个深夜悄悄地摇醒乐宁,告知了她一个意外的消息。
乐宁几乎觉得自己是睡迷糊了,大半夜的发梦呢,可手里握着乌拉塞过来的那块玉佩,如此真实的凉意触感,让她陡然一个激灵。她一字一句问乌拉,“你是说,沐青岚有法子救我?”
乌拉兴奋地声音溢于言表,借着月光能看到她眼里的点点希冀,“今天七王子身边的庆格泰按着老法子找我,非把我拉倒一个旮旯地才肯说话,我跟着去了,可没想到竟见到了七王子本人。他亲口对我说,他有法子保护阏氏,包你避祸!”
如何避祸?乐宁想不通,同时也很惊讶沐青岚的消息灵通性。他并不像很多人眼中的那样懦弱,呼儿乌、古河都曾经当着乐宁的面毫不掩饰的表达出对他的轻视,认为他没有胡人的血性。乐宁在心里熨帖的笑了,一个人的本事不是体现在行事嚣张上,沐青岚是和煦惯了,但心中有沟壑,他只是用一层文弱的皮来保护自己,就像三皇兄一样,无论再如何弓马娴熟文韬武略,在太子哥哥面前,总会收敛有所退让,从不会抢他的风头,招来是非。
宫廷长大的孩子,总会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风格,沐青岚比她聪明很多。乐宁的手再次划过玉佩上的曲线,触手已经温润,贴着她的体温,莹莹带来一片暖意安心,就像那个人一样。她不禁再次确认道:“沐青岚除了给你这块玉,就没别的说辞?他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总也该透露一二才是……”
“阏氏,乌拉一个字不敢隐瞒,他确实什么都没有交代,只是让我带话,让阏氏心安,这块玉便是拿来让您定心的。”乌拉抬起头,道:“还请阏氏稍安勿躁,两日后必有分晓,还请您这两日里不要让人看出破绽来……”
乐宁知道,自己是一个最不会藏心事的,什么心情都写在一张脸上,碰上呼儿乌或左贤王这样的鬼狐狸,一准都能看出端倪来,几句话就能诈出来!可能就是这个缘由,沐青岚什么也不透露,只是自己暗中布置,为她破灾除难。乐宁心中有些莫名感动,沐青岚能为她做到这步,她委实不知该如何回报。一开始她只是被他的身世吸引,在这茫茫草原上,仅有的半个同乡人,他身上那些熟悉的气度风华,都让她觉得莫名安心。到后来,他的诗书才华,他的困顿落寞,他对娘亲的追忆,以及万重苦难加身后他仍是那副温润的和煦微笑,让乐宁不由自主的想多了解一些,多看一些,感觉自己也会更坚强一些。沐青岚,是苍天留给她的一束光,在这满是黑暗荆棘的地狱里,她唯一的希望之光。看着他,乐宁就可以告诉自己,还没到绝境,还可以再坚持一下。乐宁感激他,也珍惜他,这次他主动要来帮自己,会不会动用到他这些年辛苦栽培的力量?会不会……拖累他,惹上麻烦?
乐宁很烦躁,她在矛盾与欢喜中上下浮沉,几次冲动想对乌拉说,去问问沐青岚,究竟他有没有风险?如果出个万一,乐宁宁可自己走进那条既定的死路,也不想拖累任何人……她乐宁在这世上,珍惜的没几个人了,所以,沐青岚,请千万保护好自己!
乌拉明显比她沉得住气,无论乐宁怎么在屋里兜圈子,她都能安安稳稳的做事,用一切东西转移她的注意力,帮她开怀。在乐宁第十次要她去找沐青岚的时候,乌拉无奈的道:“阏氏,越是在这个时候咱们越不能自己乱了阵脚!七王子说是两天,必然是什么都算好了的,乌拉这明晃晃的过去了,不仅帮不上忙,最怕的会反倒招来眼睛。咱们无权无势的,这个时候只要守住安稳就好,千万不要自己给自己扯了后腿!”
乐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当然知道这个理儿,只是,这心里悬的厉害。
看着太阳东升西落,门外的守卫像往常一样轮岗站守,偶尔聊几句今天的吃食,昨日的八卦,乐宁坐在帐子里,从没有感觉时日过得如此漫长。之前她视生活为死水时,吃喝混笑总有打发时光的东西,而现在,一点点星光在她心里燃烧出一片希望之火,她等的岁月冗长。
终于,第二日中午时,一个小丫头端着个食盒小心翼翼的靠过来,对守卫笑的一脸可爱,“我是乌拉的同村妹妹,昨天刚回家,她额吉让我捎过来一些胡饼,我特地送了来,也不知能不能……给她啊?”小姑娘笑的有些羞赫,一看就是小门小户面对贵人时的怯懦,粉扑扑的脸上一点红晕,拼命用衣摆藏着自己鞋上的一点开洞。看她这幅样子,守卫官兵有些好笑,这丫头虽然没见过世面,倒也坦率可爱。
乌拉听到消息很快出来,拉着小丫头兴奋的又叫又跳,不停地问着家里的情况,乐宁在屋里都能听到她兴致高昂的声音,心里不禁一软,乌拉,很久没回过家了吧?自打跟着自己,处处倚仗她,哪里放得开人……也不知这次会不会牵连到她……正思索间,乌拉的声音在外面想起,“阏氏,我同村的妹妹想进来请安,沾沾贵人的福气……不知会不会打扰您的清净?”
见她?自己都心神不宁又怎么去安抚一个小丫头!正想一口回绝时,乌拉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我这妹妹刚从家里带回一些自酿的好酒,说是从什么青岚山采摘来的果子,用他家的独门手法酿成的果酒,劲头绵柔又香甜,阏氏可要尝上一尝?”
青岚山!乐宁现在对这两个字格外敏感,立刻一个激灵,想也未向直接道:“让她进来吧!”
门外柔柔的一声“是”,随即进来两个丫头,乌拉当先,领着身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看着她这幅小村姑进皇城的怯懦劲头,乐宁心里不禁打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干成大事的。
小姑娘在离自己十米外便行礼,大声的问好,乐宁觉得这嗓门,出去放牛放羊真是合适,方圆五里一嗓门都能喊回家。那小丫头行完礼后,掂起裙脚轻轻地上前,在乐宁惊讶的目光中走到近前,微微一笑,道:“庆格泰奉青岚之命,捎个话给阿瑶,事情紧急匆忙之间若有不妥之处,还请阿瑶海涵……”
乐宁的一双眼慢慢瞪大,里面写满了惊讶,沐青岚,你手下的人,果然厉害!
沐青岚的计划里面有多复杂可想而知,但说起来却很简单,他会安排一队人马,将乐宁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去。只要乐宁带上随身的东西,在傍晚摆脱守卫的视线,上了马车,以后天高云阔,她就是自由的。
乐宁心里很是惊讶,她要走了吗?离开这个糟污的地方,她要被送去哪里?她真的,能获得重生吗?